一九九二年五月
夜晚的天空下著如線般的細雨,撐著雨傘的我走在街道上,當然街道上不止我一個人,還有我喜歡的他,我看著走在我前面的他,在雨色下從這個屋檐下跑到另外一個屋檐下,書包左搖右擺的樣子和他雙手當做雨傘的動作都在我眼里,我不止一次看到過,我看過很多次,但每次我都選擇默默的觀望,有時候我在想夜晚雨真是好東西,洗刷了灰塵撲撲的城市,也洗刷了空氣中塵埃,但卻洗刷不掉我對他若有似無的牽掛。
我看著他的背影在屋檐下來回穿梭,而我在街道口看著他的身影,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間我想讓時間停下來,停止在這個時刻,這個只有我和他的時刻。
但好像我忍耐不住心中的那份悸動,控制不住身體的往前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看著他低頭擺弄著濕透的外套,我說:“燁磊?”
“喲,夏初,你怎么在這里?”
“我路過,你在這里干嘛呢?”,我跟在他后面很久了,怎么會不知道!
他尷尬的笑了笑,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著頭發(fā)濕漉漉的他,很痞氣,也很傻氣,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那么的吸引我。
我說:“燁磊,我送你回去吧”,當我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跳動著很快,好像要從嗓子里蹦出來似的,很緊張。
“不用了吧,這多不好意思啊”
我又說:“這雨兒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走吧,我又不會吃了你”,完了完了,他會不會以為我是很奇怪的女生,硬逼著送他回家,完了。
“那,那好吧”,我可以明顯的聽出他略帶結(jié)巴的語氣里的緊張,我覺得一頓的好笑。
“走吧,等會,你校服都濕了,披我的吧”,而我看著他濕透的外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自己都說不出來的感覺。
“那,那,那不行……”
“那不行什么,那不行啊,披上,文藝青年就是矯情”,我有點粗暴的說。
雨夜里,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在看著我,幸好是在夜晚,要是在白天,他就會看到臉紅的我,很紅很紅的那種,也幸好是夜晚。
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他的呢?好像是從開學(xué)的第一天吧。
這一切是那么得美好,如果可以,我想永遠的走下去。
嘿,燁磊同學(xué),不知道什么時候還可以見到你呢。
……
夏初看著我,好像在想著什么,當然我也看著夏初,我可以確認的是我從她的眼里看出了許久不見的開心和感慨,這節(jié)課也可以說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
下課時,杜撰,郭躍,林致遠三丫本想拉我一起去看籃球,可我今天的注意力不圓乎乎的籃球上,就說:“你們?nèi)グ?,我有事”,這時候剛轉(zhuǎn)學(xué)的夏初問:“你們?nèi)ツ睦铮俊?,杜撰說:“去籃球場看籃球”,夏初就問能帶我一個么,三丫當然同意了,我又改口說:“我也去”,杜撰,郭躍,林致遠三丫畢竟也是發(fā)小,看出了我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籃球場上,我偷偷的瞄著我的新同學(xué)夏初,嗯,變了很多,漂亮了,也高了,當然,她依舊是夏初,我想知道她這兩年去了哪里,怎么樣,但我卻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身份去問,男朋友?別傻了燁磊,看看你這樣;同學(xué)?燁磊你老家住黃河的管這么寬,怎么這都要管。
最后,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籃球員投出的最后一球,一條優(yōu)美的弧度,然而卻沒有投進那一動不動的籃球框,就好像我,沒有命中給自己定義的靶心。
我忽然覺得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在一廂情愿,就跟個傻子似子,或許夏初只是把自己當做朋友而已,當初的人依舊是現(xiàn)在的人,當初的好也卻已不是現(xiàn)在的好,我覺得這一下子就有點醒悟的感覺,就好像金庸里的武俠小說一樣,奇經(jīng)八脈被打通一下就醒悟了。
誰也不知道在這休息的時間里我竟然可以想的這么多。
接下來的時間,坐在中間的我不時的感受到華年和夏初傳來的目光,左邊華年,右邊夏初,這一天就在我尷尬的眼神中度過。
傍晚放學(xué),我先讓杜撰,郭躍,林致遠先走,我特意等著值日生打掃完衛(wèi)生,看著他倒的垃圾桶,計劃著把垃圾桶里的音樂盒拿出來,雖說是個小東西,但對我來說是件挺有意義的東西?雖然很少在學(xué)校內(nèi)散步,但大概的位置我都記得清楚,我順著記憶中的路線找到學(xué)校的垃圾堆,幸好不多,但說實話,味兒挺重,謎一樣的味道,有點下不去手啊,心一橫,死就死了吧。
左瞧右看,沒人,下手一抓,不抓不要緊,這一抓,把我惡心壞了,什么半個帶著肉汁的肉包,沒喝完的豆?jié){,吃剩的小零食……倒騰了半天,終于在一堆紙屑里找到,幸好沒粘上什么不好的東西,洗洗就好,我松了一口氣。
“燁磊?”
完雞兒了,這下怎么辦,其他人也就罷了,竟然是認識我的,完雞兒,完雞兒,我想著能不能三十六計走為上,但這里只有一個進出口,還被堵住了,翻墻?我看看只有一米高的圍墻很容易,決定了,腳下用力,就準備逃離現(xiàn)場。
“燁磊我告訴你,你要是跑了我就跟全班說”
難道我的一世英名就要毀在這垃圾堆里么?我不甘心啊。而我感覺到那聲音的源頭越來越近,在門口挺了下來。
“燁磊,轉(zhuǎn)過來吧”
要我轉(zhuǎn)過去,怎么可能,這可是我的一世英名啊,怎么可能轉(zhuǎn)過去,所以我打算用蒙混過關(guān)。
“這位兄弟,我不是燁磊,你認錯了吧?!?p> “認錯,你覺得每天坐在他身邊的我會認錯?”
每天坐在我身邊?這下好辦了,賄賂賄賂就好了,就這么定了。
我轉(zhuǎn)身一看,哈,是我同桌華年,這就更好辦了,兄弟情義深海么。
或許是華年從我的臉上看出了這些說:“燁磊啊,燁磊,你也有今天被我捉住辮子的時候呢”,我怎么聽華年這語氣有點奇怪呢。
“華年,華年你就當沒看到過我唄,好不好,我的親兄弟”,我說。
“成啊,把你早上坐在你自行車后座的女生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
這我就奇怪了,早上我后座不是華年么就說:“早上?早上我后座就你啊,沒別人啊”。
“怎么,還不死心是吧,不說是吧,好,燁磊你等著”,華年說完就氣呼呼的走了。
不對勁呀,我早上后座坐的就是華年啊,追上華年的我打算把經(jīng)過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但華年堵住耳朵,認定了我得‘不忠’,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但華年甩甩了了我的手,我還沒來的及站穩(wěn),踩了什么東西,腳一滑,直接摔了地上,手也破點皮了,血液順著傷口流了出來。
華年依舊是堵著耳朵,沒感覺到發(fā)生的事情,或許是她也不知道隨手的一甩會這樣,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我忍著手心的痛,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音樂盒,只是不知道她還嫌不嫌棄,嘴角微微翹起,泛起了苦笑。
我用另外一只手撐著站了起來,對著背對我的華年拿出了我為她買的音樂盒,那個被丟進垃圾桶里又被我從垃圾堆里找到的音樂盒,輕輕的扭動著音樂盒底座下的按鈕,一圈,兩圈,三圈,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能扭幾圈,從買來到現(xiàn)在,我一次都沒聽過,因為我想把音樂盒最好的第一次獻給她,華年。
“叮,呤,咚,噔…”,美妙而簡單的音樂從音樂盒緩慢的放出,這種感覺讓我不禁想起和華年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很可笑卻又很可愛。
漸漸被音樂聲吸引的華年依舊是堵著耳朵,但我看到她的手悄悄的離開了耳朵,用一種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的步伐靠過來,我笑著說:“這下可以聽我解釋了吧”。
“嗯”
我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華年,沒有一絲的添油加醋,也沒有一絲缺斤少兩,開學(xué)的前一夜,買禮物的那一天,暑假工的經(jīng)歷,說到最后我們都餓了,我和華年去小賣部買了兩桶泡面,四根火腿腸,和老板要了些開水,我們吃著泡面,就著火腿腸,配著音樂盒的音樂,我不由的為了替我犧牲的橘子皮默默的點了贊,多虧了橘子皮兄。
華年說原來早上坐我自行車后座的就是今天剛來的夏初,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還是什么,但我想過去了就過去了也沒什么好說的了,珍惜現(xiàn)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