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噩耗(二)
不知道過了漫長的多久,病人才悠悠轉(zhuǎn)醒。
看見韓敘,枯瘦的面龐上綻開笑意,“敘,我……我……以為會等不到你!”
“娘。”韓敘再一次握緊了她的手,“我回來了!”
“娘,你有哪里不舒服嗎?要不要叫醫(yī)生?”康馨關(guān)切地問,聲音有幾分顫抖。
病人輕輕搖搖頭,示意不用了。
聽見這邊的動靜,郭旭陽立刻走到了病人的床邊,她本來是想說點(diǎn)什么的,可是說什么呢?
她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病人聽到了響動,慢慢轉(zhuǎn)頭,看見了郭旭陽,好像是思索了一下,又慢慢轉(zhuǎn)回頭去。
她干涸的眸子中,是韓敘和康馨這一對璧人的倩影。
“她,她是……”韓敘今天本來計(jì)劃是帶著郭旭陽見干娘的。
可是干娘卻扯了扯他的手阻止他說下去。
韓敘只當(dāng)她不舒服,和康馨共同墊高了她的枕頭。
“敘,我……我快要……走了!”病人干涸的雙眼中溢出淚水,語氣里充滿了對這個(gè)世界的眷戀和不舍。
“娘,娘您胡說什么呢?娘長命百歲,會一直陪在康馨身邊的,對不對?……對不對……嗚嗚嗚……”康馨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
“傻孩子……”病人伸出手,撫摸過她的頭,枯瘦的臉上滿是慈愛和牽掛,“我們……不哭!”
康馨終于在母親的撫慰下安靜了下來,低低地抽泣,頭發(fā)遮住了她的臉,看不見她的表情。
站在一旁的郭旭陽臉上早已滿是淚痕,卻并不自知。
她只是看著,看著這位母親在彌留之際對一雙兒女的眷戀和不舍。
雖然韓敘不是她親生的,可是十幾年的女子情懷豈是說割舍就割舍得了的。
“敘,我……有一件事,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今天這樣做是對,……還是錯(cuò)?!辈恢朗裁词虑?,病人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猶疑中帶著篤定。
“敘,你……知道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康馨。我……走后,她……和十幾年前的你……是一樣的……,世上已……再無親人。我希望……我可以把她托付給你!”病人的額頭已沁出汗珠,干涸的眸子中滿是期待地看著他。
直到看見他點(diǎn)頭,這才繼續(xù)說:“希望你,照顧……照顧她……一輩子?!?p> “一輩子”三個(gè)字被她刻意加重了語氣,顯得莊重而神圣。
郭旭陽呆呆的,聽著這“一輩子”有一瞬間的愣神。
可是看到病人顫抖地手把韓敘和康馨的手拉在一處,并握緊的時(shí)候,她就突然明白過來。
她不應(yīng)該再在這里停留。
但是她還是看見了韓敘點(diǎn)頭,看見了病人滿意的笑。
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覺瞬間升騰,她只感覺壓抑,壓抑得她想大口喘氣。
她轉(zhuǎn)過身,離開了這里,沖入醫(yī)院的走廊。
她好像在一個(gè)夢中。
白色走廊中匆匆走過的人影好像只是她夢中的影子,那些影子在她身邊熙熙攘攘,包裹著她又躲避著她。
她成為這些影子中的一個(gè)幽靈,是飄著離開這里的。
她的腦海也是一片空白,已與醫(yī)院的那長長的走廊融為一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從那片白色充滿影子的世界中飄了出去。
站在陽光底下,她才覺得自己醒了過來。
但整個(gè)人仍舊是麻木的。
她麻木地去車?yán)锶〕隽俗约旱男欣睢#ū緛頊?zhǔn)備看望過干娘后就直接返程,酒店房間也退了。)
麻木地拉著行李,又折回病房給韓敘送車鑰匙。
真的只是送車鑰匙?還是想再看他一眼?還是想再說點(diǎn)什么?
她把行李放到門口,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jìn)去,看見那韓敘和康馨還圍坐在病人跟前說著什么,就連她進(jìn)來,都沒有半點(diǎn)察覺。
她真的成了幽靈!
幽靈什么都沒有說,也沒有做,她把韓敘的車鑰匙放下就走了。
拉著行李,慢慢悠悠!
她不知道該去哪里。
她也不分方向,就漫無目的走著,走到一條繁華的街上,就坐在馬路邊,看過往的行人和車輛,
直到天色轉(zhuǎn)暗,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竟然在想,可以在這里看星星。
夜幕降臨,她呆呆地望著天空,那里只有一兩點(diǎn)星光。
喧鬧的街道上,還是有很多車輛和行人。
她就繼續(xù)看。
看著,看著,她就睡著了。
她是被小腹的疼痛痛醒的。幸虧他為她準(zhǔn)備了。
可是,為什么想到他,她的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流出來。
她找了家酒店,住了下來,處理了來得不合時(shí)宜的姨媽,也不洗漱,直接鉆進(jìn)被子里。
不一會兒,她就睡著了,夢里,總是醫(yī)院那白色的長廊里的影子,熙熙攘攘,包裹著她又躲避著她。
天色魚白,她悠悠轉(zhuǎn)醒。喝了冷水,又用冷水洗了臉,才覺得精神了好多。
“我得回家。”她暗暗地想,“對,回家!”
說走就走,拉著一個(gè)簡單的行李箱,她又踏上回家的路。
要不,先聯(lián)系一下老孫吧,沒準(zhǔn)他們昨天并沒有啟程。
C市到B市還沒有高鐵,汽車倒是有。但是她知道他們倆人出行還是喜歡火車。
她打了電話,老孫還沒睡醒,“誰呀?”
“老孫,是我?!彼恢雷约旱恼Z調(diào)里怎么還帶著點(diǎn)哭腔。
她真的淚流滿面,在老孫的聲音中終于找回自己心中的柔軟。
她就只聽從自己心中的本意,在電話里哇哇大哭。
“郭旭陽,你怎么啦?”老孫睡意全無。
可郭旭陽只是哭,急得老孫在電話里哇哇直叫。
好久以后,她才想起來要做的事,抽泣著說:“老孫,我還沒有回去,你們,能不能帶我一程。”
她終于又回到了電燈泡的行列啦。
她對著電話苦澀地笑了笑。
老孫說:“坐火車吧,就今天的火車,你要不先去火車站買票,等我們吧,還有不到一個(gè)小時(shí)的時(shí)間啦!”
老孫真是心大,剛才她還睡得香香的呢!
“那,韓敘呢?怎么回事。你們倆吵架啦?”老孫一堆疑問。
“沒有?!彼徽f了這兩個(gè)字就掛了電話,她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再一次拉著行李,打個(gè)車,直奔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