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練武場,言風正在擦拭他的九龍槍,經(jīng)過了這段時間的調(diào)理,受傷的身體已無大礙。不過腿傷是最嚴重的,只要累一點便會覺得酸痛。杏林堂指派了最擅長筋骨內(nèi)傷的黃大夫來給他診治,黃大夫說能在如此短時間內(nèi)恢復,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腿傷還需要慢慢去調(diào)理,言風也沒有辦法,只恨自己身體不爭氣,一有什么不適,他還盡量忍著,怕韓承宇他們擔心。
如今才耍了幾個回合槍,韓承宇便要求言風歇息,如果在以前,兩人才剛開始呢,言風不甘心地等韓承宇走后自己又偷偷練了一會,這才坐下來休息。
聽到腳步聲走來,言風轉頭看去,便看到了張亦可笑嘻嘻的臉,那額前的劉海隨著輕快的步伐一飄一瓢的,可愛極了。言風起來朝她點頭,算了打過招呼,以為她只是路過,誰知道張明珠竟跨過欄桿朝自己走來。
張亦可走到言風跟前,站定了,看著這個以前自己不會多看一眼的男人,竟也是長得如此好看,濃濃的眉毛下面,是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玫瑰色的唇色,還有那一層細密的汗水,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心曠神怡。
言風看著張亦可打量的眼神,心里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咳了一下,說:“張小姐不去竹影居嗎?”
張亦可回過神來,也不覺得不妥,笑嘻嘻地說:“我就是從竹影居過來的?!?p> 言風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又想起韓夫人上次戲說要撮合兩人的話來,左右看了一下,生怕有人看見了要誤會,便說:“那張小姐請自便了,告辭。”
“哎哎哎……”張亦可可不會讓他那么輕易走掉,她繞到言風前面去,張開雙手攔住他,言風一愣,上次她和顧忘憂女扮男裝到軍營看望他,他就見識了這個丫頭是個鬼機靈,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是遠離為妙。
可張亦可可不輕易放過他,從腰囊那里掏出一個東西,在言風眼前晃了一下。
言風定睛一看,這不是他遺失多年的同心結嗎,還是當年生日的時候母親親手為他編的,雖然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可他一直珍藏在身邊的,直到七年前……
言風趕緊想拿過來再仔細確認一下,誰知道張亦可手一收,把同心結直接放進自己的領襟之中,言風嚇得趕緊收回了手,說道:“這東西怎么會在你的手里?快讓我看看?!?p> “這么看來,這個同心結的確是你的咯。”張亦可點著頭,若有所思地說。
“你再給我確認一下,這是我母親給我打的雙聯(lián)同心結,如果真是我的,能否還給我?”
“那你是怎么把它弄不見的?”
“還不是因為你……”言風想起多年前的那件事,又趕緊閉了嘴,還是少惹她好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它弄不見了?!?p> “原來七年前救起我的,真的是你啊。”張亦可聽他不小心了說漏了嘴,便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言風心里知道今天想要順利過去恐怕不易了,賭氣地坐在旁邊的石凳子上:“是的,是我把你從那東臨江里撈出來的,現(xiàn)在可以還給我的吧?這東西我一直當是掉水里了,誰知道在你手里呢?!?p> “我還一直以為是韓承宇救的我呢,這下好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報恩了?!睆堃嗫梢桓吲d,也趕緊坐在言風邊上的石凳子上。
言風嚇得趕緊跳起來,說道:“張小姐,當日我也是奉命救的你,你不用說報答的。”
張亦可也不說什么,又伸手掏出同心結,說:“這個還想要嗎?我心情好的話,說不定就給你了。”
言風沒好氣地看著她;“你就是這樣報答救命恩人的?”
“不是你說不用報答的嗎?”
“你……”
“好了,給你可以,我有個條件?!?p> “什么條件?”言風覺得來者不善,可是還是不甘心地問問。
“言大哥,你能不能教我武功?”張亦可大眼睛撲閃撲閃地。
言風看了她一會,說:“你愛拿就拿著吧,告辭了?!?p> 上次自己逞能說要教少夫人騎馬,后來差點闖了禍,這次再怎么說也不能教女人動武了,太可怕了。
張亦可急了,上前拉住他說:“就教我射箭就可以了?!?p> “不行!”
“上次你還教少夫人騎馬呢,怎么到我就不行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她還不是少夫人?!?p> “我不管,你不教,我就一直纏著你……“
……
兩人一生的糾纏便由此開始了,緣分真的是個十分的奇妙東西,這枚同心結揣在張亦可身上這么久,又險些被扔掉,如今始終成為兩人打開對方世界的鑰匙……
與此同時,竹影居內(nèi)倒是少見的和諧,少女淡妝出塵,仟仟細手正在嫻熟地為對面的男子煮茶,男子隨意坐著,少了些平日的嚴謹孤寂,多了些溫暖柔和。連玉英秋露都不舍得破環(huán)這難得的美好時光,只遠遠地窺視,以防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此刻的韓承宇是放松的,用那修長的手指拿起一杯茶,輕抿了一下,說:“明明見你放了蓮心,卻不見苦味,怎么做到的?”
“蓮心清毒,你們經(jīng)常在烈日下操練,可以多喝些,往茶里再放些赤芍末,自然就消了苦味,用晨露沖泡更好呢?!鳖櫷鼞n說到中藥兩眼就閃光,韓承宇看著她,不禁失神,這就是自己準備來教訓的老愛闖禍的丫頭嗎?
顧忘憂看他聽的認真,又不像往日那般嚴肅,便說:“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來的嗎?”
“你爹娘給你起的。”韓承宇不經(jīng)意地說。
顧忘憂白了他一眼,果然是話題終結者,又看他不吭聲,似乎是愿聞其詳。
“我外公原來是呂慶有名的商戶,我娘自小就訂了一門親事,是呂慶刺史大人的三子。到了婚嫁年齡,外公家打聽到那刺史家三公子早就有了外室,看著不是正經(jīng)良配,卻也不敢貿(mào)然退婚,只派了人去指責,希望那男人可以改邪歸正,日后好好對待自己女兒。誰知道那家根本就是狼虎之穴,那男人的外室打聽好了我娘那天會去廟里上香,便使了計謀,讓我娘喝了毒茶……”顧忘憂說著眼眶都紅了,想著母親一生波折,自己又不能伺候在旁,韓承宇淡然地喝著茶,心里卻心疼起眼前這個倔強的少女。
“此后,我娘便臥床不起,請了很多大夫都不見好,外面又傳言說我娘在寺廟里沖撞了菩薩,得了怪病,是個不祥人。沒過多久,那刺史家便來退了親,我外祖母一氣之下便簽了退婚書,說這樣的人家薄情寡意不嫁也罷。”
“后來我外祖父聽聞在呂慶楓林山里有一戶人家,世代從醫(yī),祖上還是御醫(yī),很多疑難雜癥都能治好,于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帶著我娘到了楓林山。沒錯,那戶人家姓顧。最后是我爺爺還有我爹救活了我娘,說我娘是中了一種罕見的蟲毒,爺爺給配了好多藥都不是很見效,說就差了一味草藥做藥引,喚作芹青,在中原是比較罕見的。大家都要放棄的時候,我爹一直沒有放棄,終于被他發(fā)現(xiàn)了有一種草藥藥性和芹青差不多,那就是到處都能看到的忘憂草,摘其花,曬成干,研成末……后來,我娘就慢慢好起來了?!?p> 顧忘憂說完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大冰塊前面說了這么多話,而他竟也沒有表現(xiàn)不耐煩的樣子,好像還饒有興趣。
“忘憂草隨處可見,開的花芬芳鮮艷,生命力又頑強,不但好看還能當成菜來吃,最主要還能入藥,能救人,我想,這就是我爹娘給我起名“忘憂”的用意吧。“
韓承宇又抿了一口茶,看著那個侃侃而談的少女,心里覺得真是人如其名,外表好看,內(nèi)里堅強善良,不過見她說起母親的舊事,顯出幾分落寞,便說:“過幾天選些過冬的衣料,我們?nèi)タ匆幌履隳?,還有張?zhí)弥魉麄儼伞!?p> 顧忘憂喜出望外:“真的嗎?我還打算讓亦可帶東西給我娘呢,這樣的話,我親自帶過去好了。”說的激動,竟用手握住了韓承宇的手,韓承宇感到那只柔軟無骨的小手握了過來,心里一陣悸動,可惜才一下,那個小手又抽了回去,討好地給他又沖了一杯茶。
韓承宇站起身來說:“還有些事情處理,我得走了。”
“哦。”顧忘憂也站了起來,嘟著嘴,想著這個人真難以捉摸,突然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