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息已到。
嬴政右手輕翻,金絲踏云的靴子落在雪上。
定秦劍閃著幽光,驟然朝前斬去,
落劍嘶鳴。
蓬蒙臉色微沉,雙手合十擋住劍刃,定秦微微顫抖,卻不能再近一寸。
右側(cè)忽然傳來一陣龍吟,藍(lán)色冰魄之氣比雪花耀眼,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刺近腰側(cè)。
蓬蒙左右捏住定秦劍,右手劈掌接下藏劍劍鋒,藍(lán)色氣息順著他右臂盤旋而上。
嬴政順著他投擲的左手就勢一轉(zhuǎn),左手握拳朝他胸口而去,蓬蒙身子微側(cè)后退一步,右手凝結(jié)靈氣向外一沖,冰魄之氣瞬間消散,轉(zhuǎn)頭撲向敖煜,
敖煜仰頭后倒,險險避開這次攻擊。
爆破之聲再起。
紅纓長槍仿佛從天外而來,速度快得連空氣都發(fā)出顫音,它以迅雷之速朝蓬蒙飛去,卻在半米開外被迫減緩了速度。
嬴政棄劍握槍,用足氣力向前一送。
定秦劍“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地。
敖煜剛抬起頭,見到梨花槍在離蓬蒙最近的時候陡然變換了方向,像是被大力彎曲一樣脫離正軌,狠狠的朝他沖來。
“刺——”
他就地一滾離了中心,卻被長槍之勢傷了右臂,上好的衣料被掛出了大口,鮮血滲了出來。
溫瓊長槍一朝被破,還險些被奪了槍魄,站在不遠(yuǎn)處咳了幾聲,嘴角留下一行血。
“再來!”
嬴政雙手鉗住他右臂,敖煜再次突身而上,盤旋的氣流讓人睜不開眼睛。
溫瓊五指空舉起,梨花長槍破空而去,他握著長槍的蘇杭手雙手孔武有力,穩(wěn)穩(wěn)的向他沖了過來。
“你們打不過我的?!?p> 蓬蒙平靜的看著嬴政,大袖振臂一起,死死的把他壓制在地。
右手和敖煜再對一掌,敖煜吐血后退,還不忘伸手拉住嬴政,想把他帶離旋渦。
蓬蒙身子右轉(zhuǎn),隔絕了敖煜的相救,梨花槍已到額前。
溫瓊眼色微亮,靈氣順著槍桿沖了出去,卻像陷入了一塊沼澤之地,毫無聲息。
蓬蒙單手抓住槍頭,用力向右一折,槍頭應(yīng)聲而斷。
溫瓊被帶著甩了出去。
左手安靜放下,落在嬴政頭頂。
意料之中的結(jié)局。
他并沒有夸大,只是他的實力在當(dāng)今世上,確實鮮有敵手。
只是他不愿出風(fēng)頭,只想順著心意活。
嬴政捂住胸口,眉頭忍不住皺起。
他只是凡人,雖說得了龍王之心,但身體卻不能和他們相比。方才體內(nèi)的傷勢被壓了下去,這時的反撲就顯得更加迅猛不羈。
蓬蒙的左手放在他頭頂,讓他動彈不得。
他感覺到其手心凝聚的強大靈氣,即使只能發(fā)揮幾層實力,在場之人也無一能敵。
嬴政試著掙扎了片刻,發(fā)現(xiàn)沒用后直接坐了下來,因為體內(nèi)翻涌的氣血,他坐著比較舒服。
雖然他今年才十八歲,還沒平定四方河山,想殺的那幾人還沒殺到,略有不甘,但不懼生死。
只是以后見不到那位姑娘,實在有些難過。
他費力轉(zhuǎn)頭,想再看看瑤草。
卻聽一陣清脆踏雪聲急促而來,伴隨一聲怒喝,“我來殺你?!?p> 是他的姑娘。
瑤草身為南天庭最受寵愛的公主,確實也學(xué)了許多東西。鯤鵬族的飛行術(shù),九尾族的易容法,鳳族三毒氣,軒轅五百劍。
雖說她也只是理論精通,實戰(zhàn)技術(shù)欠缺了些。
但這不影響她在戰(zhàn)斗中提升。
只要她想。
定秦劍破空而去,穩(wěn)穩(wěn)的落在瑤草手中。
嬴政看著這幕,覺得她拿這劍比他好看。
大明劍法悄然使出。
壓得滿地大雪失色。
蓬蒙身形未動,沒覺得困難,只是有些厭倦。
他深處右手,拿起了東海藏劍。
“南天庭公主果然不凡,出手就是失傳已久的大明劍?!彼酉逻@一劍,搖頭,“只是還差了點。”
瑤草懶得跟他廢話,上古山海劍再出,周身隱隱有波濤之聲響起,連綿不絕,往來不止。
她再近一步。
發(fā)髻被靈氣撕開,落下幾縷青絲。
蓬蒙出手比方才慢了一些,卻還是接了下來。
挑開定秦劍的剎那,一股黑氣順著藏劍劍鋒猝然而上,從他的手掌侵入,眨眼間就要成功。
蓬蒙不得不放開嬴政,左手連點幾處大穴,逼出了體內(nèi)毒氣。
鳳族三毒。
此為第一毒。
翎羽。
瑤草顧不得扶起嬴政,向前幾步把他護(hù)在身后,再次向前出劍。
蓬蒙有些詫異瑤草的手段,一般公主都嬌生慣養(yǎng),在打架方面確實少了點能力,但這南天庭的公主怎么什么都會一點。
“年幼時想要得到…得到一樣?xùn)|西,順著母后心意學(xué)了許多東西,本以為都是無用功,現(xiàn)在看來倒很有用?!?p> 瑤草眉心一皺,剛剛一瞬間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卻又瞬間消失不見。
她好像小時候喜歡了什么東西,掙著要得到他,但現(xiàn)在卻想不起來是什么。
蓬蒙橫劍擋在胸前,接下她劈山一劍。
在感覺到她出劍力度后,忍不住說:“就算你強行使出這幾劍,最后的結(jié)局也依舊不會改變。更何況你已經(jīng)開始累了。”
瑤草也知道,她撐不了多久了。
但她只想救他,除此之外,別無想法。
定秦劍雖是人間至強劍,但終究還是人間最強。能經(jīng)受幾次強大靈氣的灌輸已是極致,所以在瑤草尚未脫力之時。
他干脆利落的斷了。
系著百寶袋的繩子也斷了。
瑤草倒在地上吐了幾口大血,一些還落在百寶袋上。
這袋子還是那年母后給她織的,過了這么多年卻還是精致無比,奢華的銀線像蜉蝣落在水中,杳無蹤跡,卻又乍眼可見。
她看著熟悉的袋子,取出了一顆黑色的種子。
局勢已定。
芙蓮虛弱的坐在地上,懷里還抱著個一咳一口血的溫瓊。
敖煜掙扎著想起身,卻幾次都無法做到。
嬴政看著幾米倒下的姑娘,忽然很想握住她的手。
蓬蒙環(huán)顧四周,思考著該先從誰殺起。
瑤草最近。
梅青燃看懂他眼神的意思,也知道局勢不可能再扭轉(zhuǎn),匆忙幾步從廊下跑了過來。
只是還沒跑到一半,她的雙腳就失去控制的軟了下來,她無力的跪在雪中。
蒼涼的看著他,說:“不要殺她,裴郎,求求你。”
蓬蒙轉(zhuǎn)頭看著她,大紅嫁衣的她很好看,像那天的她一樣好看,只是那次她是別人的,這次是他的。
那次是真的,這次是假的。
但他看著她,卻還是有種莫名的情緒。
他沉默片刻,還是決定解釋一句,“我不是裴寧衣,只是借了他的身份?!?p> 梅青燃迷茫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也看到了,這里的一切都是幻影,而我是真是存在的,和他們的恩怨也是真是的。他們想殺我,我就要殺他們?!?p> 蓬蒙舉起藏劍,向下猛然一刺。
瑤草耳邊盡是劍氣呼嘯聲,只能看到敖煜痛苦的表情,看著她喊了句什么,嬴政掙扎著想要替她擋下這一劍。
藏劍穿身而過。
瑤草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像極了那年深身死之時。
“阿瑤…阿瑤…”
敖煜的呼聲也好像那年。
瑤草覺得很痛苦,漸漸松開右手。
黑色種子從她手心滑下。
落在了層層掩蓋的大雪下。
結(jié)出了一朵冰花。
蓬蒙的動作驟然停歇,用力的劍鋒被一股強大的氣息威懾住。
他看向那朵冰花,駭然向后退去。
有一股看不見的靈力,逼著他離開這里。
瑤草微瞇著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死了,她居然感受到了父王的氣息。
敦厚而溫暖,久違的踏實。
嬴政上前抱住瑤草,顫抖著手放在藏劍之上,緩緩的拔了出來。
“不痛…你別害怕?!?p> 瑤草看著他深沉的雙眼,安慰了幾句。
她還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像是天都要塌下來一樣,她很不喜歡。
嬴政喂她吃了顆藥,但她腹間的傷口卻怎么也止不住,一股一股的鮮血順流而下,看的他目眥欲裂。
他抬起雙眼,看著地上的冰花。
“這是什么?”
瑤草虛弱的笑笑,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母親給的,肯定是好東西。
深冬之時,大雪之日。
人間沒有開在冬天的花。
瑤草覺得這花好看,好像它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她看到。
她說:“你摘給我看看,我沒力氣了?!?p> 嬴政右手落在冰花根莖處,輕輕一折,把它摘了下來。
冰花化作一把劍。
一把很大的劍。
一把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劍。
瑤草震驚得倒吸一口氣,把手放了上去。
“怎么是把劍?”嬴政挑眉。
“這是什么劍?”他再問。
瑤草摸過劍上紋飾,說:“這是我父王的佩劍,叫軒轅?!?p> 南天庭圣劍。
這劍還是她爺爺?shù)臓敔斣斓?,聽說當(dāng)年沒什么工藝,就連造劍的材料都是族里去山上挖的,既然是軒轅一族圣劍,那自然叫軒轅劍。
后來一輩一輩的傳下來,成了他父王的佩劍。
這劍早已超脫了世間排名,成為了神話中的東西,就算是她,也只在小時候見過幾次。
南天帝死后也有很多人找過它,但都沒有找到。
她原本以為它已隨父王戰(zhàn)死而破,沒想到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嬴政拿著劍翻轉(zhuǎn)了看,發(fā)現(xiàn)它前刻日月星辰,后刻草木山川,古樸之意盎然。
握著它,竟像握著天下蒼生的性命。
蓬蒙被軒轅劍上殘留的氣息搞得狼狽無比,頹然間看過來,嬴政忽然間覺得,他能殺死他了。
“我不會用。”
瑤草一愣,笑道:“我教你?!?p>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