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燎原火
此時的一艘古老的大船上。
這是一艘歷經(jīng)戰(zhàn)火的大船,他的出現(xiàn)總是伴隨著層層迷霧,猶如海上的幽靈,來去無蹤。
伴隨著他到來的還有四艘規(guī)模較小的戰(zhàn)艦,但全是銅皮鐵骨,大炮成列。
船上一個歪歪斜斜戴著帽子的老者,正翹著腳坐在甲板上,面前正跪著三四個首領(lǐng)模樣的男人均是一言不發(fā)。
老者吸了一口煙斗,而后淡淡地說道:
“本次的海戰(zhàn)是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沿海一帶尾大不掉,黑鋒猶如壓在眾多海盜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隨時都可能斬落下來。
我雖然與佛郎機人,倭寇都不大對付,但若是能在此時掀翻了黑鋒,那么黑鋒也好,壓在他身后的人也好,都會失去一個支點,從此華南海盜都將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混亂,割據(jù),無序,將蔓延到整個沿海?!?p> “身為海盜便不該去維持所謂的秩序,混亂的時代,是匪盜,是海賊,是藩王,是綠林響馬,是作亂的逆賊,這天下越亂越好,黑鋒家的陸其邁,他早年便是弒殺了首領(lǐng)上位,如今卻要談規(guī)矩,談本分,談不與佛郎機人,倭人合作?他早干嘛去了?如今有多少人不與佛郎機人勾結(jié)?朝廷都等著買屯門的大炮呢?!?p> 老者敲了敲煙斗,仿佛說得有些意興闌珊。
他開口問道:“陸其邁手底下有什么人,都查清楚了嗎?”
其中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正值壯年的漢子回答道:“陸其邁黨羽眾多,但其中有名者,莫過陳良,于丑丑,徐山這三位頭目?!?p> 老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們,他搖了搖頭,笑了起來:“瞧瞧你們,瞧瞧你們,一個個,一簇簇,聽到陸其邁,聽到陳良一個個不敢抬頭,都不敢看老子吶。此戰(zhàn)……”
老人合上眼,而后搖了搖頭。
“黑鋒到底是會勝,只不過,我并不想讓他們勝得利落,總得剝下他一層皮來才好。”
此時另一個看上去像是小頭目的人站起身稟告道:“統(tǒng)領(lǐng),之前我們前去策反其余的海賊團,廣為散播的幾枚種子已經(jīng)扎根發(fā)芽。”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的胡子反倒是和頭頂一般,日漸稀疏。
“哦?那些都是杭州府里的才子吶,一群酸儒,才子,才子……倒是到了海上,還能做些好事出來,叫人瞧瞧,雖是不比在陸上封侯拜相,到底也是一海邦之臣,算遂了他們的心愿了吧。”
“期間出了一些事,野火的人在珊瑚洲折了戟,死傷無算……恐怕全軍覆沒了?!?p> 老者點了點椅背。
“負(fù)責(zé)此處的人,我記得是叫章如秋,那他那些個家人便也沒留著的必要了,一并處理了?!?p> 那幾人聽聞之后,便行退下。
生死在某些人眼里,恐怕比草菅還要不如,輕飄飄的一句話,垂落了下來,那些曾經(jīng)夢想回去的家,抵達(dá)的岸,便一聲不吭地消失在了時間的盡頭。
殊為可笑。
……
陳閑整理著手頭的書本。
他最近在把一些腦海之內(nèi)書本都寫出來以供手下的人傳閱了解。
這件事他早已想過數(shù)次,如今在海上之時,終于也找到了閑暇。
陳閑雖然講了一通自己并非那種坐在帳中,等待天下唾手可得的主子,但也不想事事親為。實際上,除開這些知識,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二吊子半桶水,恐怕還不如工坊里的學(xué)徒做得要好。
之前的小冊子他已經(jīng)抄錄過幾本。
其中關(guān)于練兵的,陳閑取的是《紀(jì)效新書》和《練兵實紀(jì)》的內(nèi)容,其中雜糅了許多后世傳世的兵法與練兵綱領(lǐng),其中甚至還有一些現(xiàn)代的思想構(gòu)筑。
他將這部分統(tǒng)合成了一冊,交給了謝敬。
謝敬什么都沒說,但陳閑知道,謝敬看得出這本書的價值。
而另一側(cè)關(guān)于鐵炮,高爐煉鋼,還有關(guān)于現(xiàn)代步槍的知識,則寫出來交給了工坊里的自己人。當(dāng)然他們之后,能折騰到什么地步,全憑他們的本事。
因為陳閑所寫出的文本,雖然詳細(xì),但制造開發(fā)本就是一個系統(tǒng)化的東西,其中橫跨各方面的學(xué)科,缺一而不可。
陳閑也不知道到底差了多少,尤其是其中有許多的知識,哪怕是陳閑小心翼翼地避過和揀選,但也不得不提到。
這些事情都需要這些匠人自己去克服。
“他們可能會死的。”陳閑仿佛聽到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那么說。
可搞科研,哪有不死人吶。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
陳閑的身邊擺放著的是一只根據(jù)他的意見制作出來的火槍,在這兒仍舊是叫做突火槍。
但陳閑只是擺弄了兩下,就此放下。
如今的鋼材仍舊不能到達(dá)陳閑所要求的標(biāo)準(zhǔn),這支突火槍便是如此,很容易炸膛。
這也是為什么,陳閑此次沒有多帶這種槍支的緣故。
他此次來時,一則為了掩人耳目,二則也是為了安全,只帶了傳統(tǒng)的鳥銃和三眼銃。但饒是如此,經(jīng)過了克魯士等人的改良,槍支水平已經(jīng)逼近佛郎機人,甚至有所超越。
此時他招呼過天吳,笑著將手中寫完的小冊子遞給了他。
“拿下去給克魯士教士?!标愰e吩咐道。
只不過面前的孩子卻有些欲言又止,他低垂著小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陳閑也止住了筆。
“少東家?!?p> 自從謝敬如此稱呼陳閑之后,幾乎所有流民在私底下都這么叫陳閑,他們所有人都是陳閑的部下,這幾乎是這里所有人的共識。
而陳閑自從無私地將知識與資源交給工坊之后,工坊之中隱隱也有將其奉為主君的意思。
“怎么了?還有什么事情嗎?”
“我知道你之前責(zé)罵了師父他們,可師父他們也是一片好心,我不大明白……”
陳閑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孩子,旋即笑了起來。
“為權(quán)者端坐廟堂,那是自陸上王朝傳來的東西,那些人麾下猛將如云,策士如雨,但饒是如此,卻屢屢有兵敗如山,改朝換代之時,謝敬他們說的沒有錯,但也是錯?!?p> 陳閑若有所思地說道:“如今,白手起家之時,已不是那個如死鬼老祖宗端坐帳中之時了。風(fēng)起于青萍之末?如今,對我而言,這浪潮始見如燎原烈火?!?p>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人群騷亂,不多時,安排在桅桿上放風(fēng)的招子,也緊接著大聲呼喊:“敵襲!敵襲!”
陳閑喃喃道:“沒成想,來得這么快?!?p>
路過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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