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之中有什么東西斷了,她什么也聽不到了,她只是耳中不聽的回響著那句。
不為我所用者,殺之!
那是阿爺帶著一群凌家弟子把她從凌家拼死逃出來時,那個坐在馬上殷鋒,像個掌握別人生死的閻王,望著他們,說道:“不為我所用,殺之!”
在他那只抬起的手揮下來的那一刻,萬千箭羽齊發(fā),她看到那些為了救她出來的師兄師弟,倒在了箭羽之下,血泊之中。
她忽然覺得,殷寒軒跟他父親像極了,溫柔的聲音可以再說這句話時,可以變得冷血無情。
她怎么這么傻呢?既然傻傻的問他為什么,他是天香閣的閣主,他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經歷過什么,知道她做了什么樣的訓練,甚至,知道她修煉的是什么內功心法。
月色花,護命之花,是了,難怪他會如此不要命的跑了過來,這世間怎么會運氣這么好,就被救了呢?這一切也不過是他都安排好的,為了設今天的這個局。
雪漓花都抓住了魍魎,顏冰月只怕是死了。她不過是別人用來打前鋒的卒,而別人早已做好了網,等著收網罷了。虧的她還自顧自的感動了一番。像個自以為是的小丑站在臺上自唱自伶。
可笑之至,愚蠢至極。
一把刀,一把好刀,她這把好刀殺了那么多的人,卻護了一個殺她家人她還傻傻的說跟他無關的人,難怪雪漓花會笑她了,是她活該信了人。
時隔這么多年,眼眶既然開始變得溫熱,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眼淚的味道了,可每感受一次,一次比一次痛苦。
聲停了,風止了,凌雪聽到內心崩的一聲,全部碎了,失落,難過,傷心,崩潰,絕望,哀痛,后悔,悔恨,自責……不,都不是,她內心只有對自己的嘲弄,那原本為他開的一扇扇心門,每關一扇就對著她嘲諷一次,每關一扇都對著她譏諷一次,心里那一豎豎的冰墻將她內心包裹了起來,可有什么用呢?
那里,真的,再也不會,跳動了。
凌雪低頭輕笑了一聲:“看來,我今天是走不出這天香閣的大門了?!?p> 雪漓花都驚訝了,她沒想到這個這么神秘的天香閣閣主既然是殷寒軒,此人藏的也太深了,把所有人都騙了,不過,還好,既然是認識的人,還是熟悉的人,一切事情就都好商量了,看到凌雪這般痛苦,她心里又開始變得舒暢:“你要是把江湖四絕交出來,我可以考慮放了你?!?p> 凌雪冷笑一聲:“江湖四絕,獨步天下的凌家劍法,至高無上的無情決,如影隨風的無影跟擒拿,以及南疆的控蠱之術。”她哎了一聲:“世人只知道江湖有四絕,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是江湖五絕,除了面前說的,還有月影宮神秘詭異的蓮花圣血?!?p> 她對著雪漓花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都在我腦海。想要嗎?”
雪漓花腳步微微往前,神色異常:“你怎么會知道蓮花圣血?”
凌雪指了指殷寒軒:“盟主夫人可真健忘,剛剛這位天香閣閣主都說了,天下武學皆在我腦,你說,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呢?”
雪漓花往她身后的弟子手中抽出一把刀,架在了小乞丐的脖子上:“把你知道的都寫出來,否則,我就殺了他。”
“你殺了他,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凌雪冷聲道:“把他放了,讓他離開天香閣,我就把五絕告訴你,否則,你什么都不要想得到?!?p> 雪漓花哼笑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要是放了,你會說才怪。”
“你要不放,那我肯定,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
白棠在雪漓花耳邊嘀咕了一句什么,雪漓花看了凌雪幾眼,覺得白棠說的有幾分道理,神色突然一狠:“那就讓它們都死在你的腦海里吧。”往小乞丐脖子上一抹,將人朝著凌雪踢了過去。
“不要?。 绷柩┐篌@失色,可也為時已晚,她啪的一聲跪了下來,用手捂著小乞丐脖子上的傷口,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鮮血不斷的從他脖子涌出,看著他漸漸斷氣,她緊緊抱著小乞丐的尸體,眼淚就這樣一大顆,一大顆的落了下來,不停的喊著:“阿生,阿生…”她沒想到雪漓花突然什么也不要了,但她也知道,即使說了一切,她還是不會放過他們的。是她不該相信任何人的,不該信的……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之聲終于從她口中喊了出來,那聲音里是那樣的絕望,無助,崩潰,以及心灰意冷。
雪漓花看她整個人都沉浸了悲痛之中,提著劍朝著凌雪而去,劍就要到她面前,她依舊無動于衷,站在上面的殷寒軒動了,一條金絲線在千鈞一發(fā)之時,纏住了雪漓花的劍,兩人對拆了幾招,碰的一聲,一掌對一腳,往后各退了幾步。
雪漓花不可置信的看著殷寒軒,他什么時候開始,有這么深厚的內功了,就算蠱毒真的解了,內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直達千里的,她覺得眼前的人越來越可怕了。但現(xiàn)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雪漓花將功力一收,笑道:“不知道殷王爺,不,殷閣主這是何意?”
殷寒軒衣袖一甩,冷聲道:“我天香閣的人,自有我天香閣來處理,還輪不到外人插手?!?p> 雪漓花攔住身后的白棠,依舊笑道:“殷閣主說的也是,那我要好好看殷閣主是如何處理下屬的?!?p> “自便?!?p> 凌雪聽到他們兩個對話,嘲諷的笑了笑,將臉上的眼淚一擦,站了起來:“那還要看殷閣主有沒有這個能力處理了!”說完人已經朝著殷寒軒攻了過去。
兩人都是快如風,行如影,別說看清什么招式了,就是兩個人都分不清誰是誰了,雪漓花瞳孔縮了縮了,殷寒軒既然也會無影,會不會其他的也知道?
莫離想要去幫忙,被莫邪一攔:“他有沒有下定決心,就看他會不會對凌雪下手?!?p> 莫離擔憂道:“可凌雪武功這么高,寒軒哥哥會不會?”
“放心吧,現(xiàn)在的凌雪打不過他?!?p> 這話剛落在,兩個在空中對拆了幾百招的人影,居然有個人從空中落了下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凌雪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剛站穩(wěn),又半跪了下去,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的吐了一口血。
殷寒軒腳往前一移,又縮了回來,那地上的一攤紅觸痛了他的眼睛,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眼中盡是疑惑,他剛才那一掌不過用了半成功力,怎么會將她傷的這么重?
他手緊緊一握,背在了身后,仿佛是在憐憫似的,開口到:“只要你將五絕說出來,自愿就在天香閣,繼續(xù)為天香閣效力,我可以網開一面,留你一命。”
凌霄跪在地上譏諷一笑,緩了緩,這才搖搖欲墜的站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咬牙切齒道:“做!夢!”
殷寒軒對著旁邊的弟子招了招手,抽出他手中的劍,對著凌雪:“在給你一次機會?!庇喙饪吹搅柩┦种械难嫷蹲兗t了。
凌雪輕哼了一聲,懶得在多說一句廢話,提刀就朝著殷寒軒的脖子割了過去,當當當……只聽到刀劍相撞的聲音,看到刀劍擦出的火花,卻依舊很難看清兩個相斗的身影,不過憑感覺都知道,打的很激烈,難分難舍。
鐺的一聲……先是一把血紅的刀掉在了地上,接著,碰的一聲,刀的主人也摔在了地上,又是還未起先吐血。
殷寒軒眉心一跳,卻只是安靜的看著她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等她站穩(wěn)了,才拿著劍指著她:“說?還是不說?”
“不!說!”凌雪一字一句道。
劍往前一伸,磁的一聲,抹入了凌雪的胸口,但只進入了三分之一,只要在往前一點點,劍就要刺入心臟了。殷寒軒仍舊是冷聲道:“說,還是不說?”近乎無情,雪漓花都有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殷寒軒了,連莫邪臉色也變了,他以為殷寒軒不會動手的??蓻]想到,比他想象的要狠。
可誰也沒看到殷寒軒握劍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凌雪低頭看了一眼胸口的劍,深出了一口氣,她這才看清楚殷寒軒頭上帶著已經不是她親手為他豎起的發(fā)帶了,這樣的小細節(jié),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她伸手往將腦袋上的簪子取了下來,喘了喘,笑道:“此后,我跟你,便是一點關系都沒有了?!?p> 咣當一聲,那只純金的打造的簪子落在地上彈了彈,斷成了兩半。
殷寒軒看著落在地上的簪子,瞳孔一縮在縮,仿佛覺得這只簪子都在嘲弄著他所有的誓言,嘲諷著他這個人。
等他抬眸時,腦袋突然一側,一枚銀針從他眼前咻的一聲飛了過去。
等他回眸時,眼睛猛的睜大,他伸出的手想要拉住她,指間只從她的衣訣擦了過去。
她就像一直斷了翅膀的蝴蝶,從身后的懸崖墜了下去,帶著對這個世間的絕望又釋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