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觀察

　　今年參加校驗的名單已經(jīng)確定下來，哪怕距離校驗只剩下一月有余，林老夫人還是送林宵去了越華堂。

　　這個消息立刻傳遍元和京城，無所事事的閨閣姑娘們走到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一部分人說林大姑娘改了性子，變得溫婉了，但更多人堅持自己曾經(jīng)看到過的東西，認為這個將軍府的潑辣嫡女不過是一時興起才去越華堂讀書，不過多時便會被教書先生們罵的哭哭啼啼跑回去了。

　　自從傳言說林宵因為南平王之事落水，之后不論人們再聽見什么消息，對林大姑娘的印象都已經(jīng)定型了，呆呆笨笨還懦弱無能，潑辣無度還膽小如數(shù)，這樣一個少女去越華堂讀書，怎么會不被人恥笑一番呢？

　　越華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能人子弟輩出的金池塘，且看每年校驗的那些貴女們就可以知道了，沒點真本事和家境，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越華堂的。

　　林三姑娘在合宮花宴上出了這樣的事情，看來今年的校驗是要柳四姑娘一人一枝獨秀撐起臺面了。

　　......

　　一大早，將軍府的門口就已經(jīng)候著兩輛馬車。

　　今日是該去學堂的日子，也是林宵用林大姑娘的身份第一次去越華堂的日子。

　　昨天夜里她大致從瓊漿和玉露的口中了解了一番越華堂和昂駒軒的現(xiàn)狀，兩個小丫鬟經(jīng)常和各個府里的下人打交道，知道東西倒也不算少。

　　如今的越華堂自是不必說，林淼和柳歡容各占一半天，而昂駒軒里獨占鰲頭的人是林佑，次一等的公子哥是尚書府的蘇謹言。

　　林宵對蘇謹言這個名字不陌生，尚書府的嫡子，前生在柳皇后的印象中也是個才學驚艷的杰出少年。

　　不過可惜被家里的庶弟連累，別說蘇謹言，連尚書府最后都不能保全，一府上下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女眷紛紛變賣為奴永世不得入京。

　　林豫已經(jīng)等待其中一輛馬車上昏昏欲睡，林宵上車時還沒醒。

　　“昨夜沒睡好？”她瞧見林豫眼下的烏青發(fā)問，“喬萬云忙著林淼的事情，應該來不及為難你才是。”

　　“那老妖婆天天陪著林淼，多余的時間還要留著管家算錢，她可不會白白把權利拱手讓給三房，哪有時間來管我......”林豫迷迷糊糊睜開眼，換了個方向躺著，“我是在想啊，今天學的是禮教，難免有人會難為你了?！?p>　　禮教是所有女子都必不可少要學習的一環(huán)，元和朝即便開放也容不下沒教養(yǎng)的女子，就像生下來時是個女兒身，這輩子就該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事，攢個好口碑，到了年紀嫁與門當戶對的人家，相夫教子了此一生。

　　這是多數(shù)女子要走的路，不愿意也要走，走不了就要想盡辦法去走。

　　對于七歲前生長在軍營的林大姑娘而言，禮教大約是最沒用的東西了，或許作為母親的沈瑜也耐心教導過，但耐不住軍營不拘小節(jié)的風氣，那么點禮教束縛又怎么能抑制一個小女娃放飛天性？

　　加上回京之后身子不好，教書先生也只請了小半年不到，林淼又時常在旁邊挑唆，難怪林大姑娘一不賢惠二不得體。

　　林宵也不知道該怎么向林豫解釋，解釋她并不是對禮教一竅不通的林大姑娘，想來這話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林宵不是林宵，但長了一張林宵的面孔......這種瘋言瘋語保不齊林豫還會覺得她又犯病了。

　　“你怎么沒話了？該不是后悔了吧？”林豫坐直身體，湊到林宵腦袋邊上，“你若是不敢去現(xiàn)在下車還來得及，雖然臉面肯定會失掉，總好過在一月之后的校驗上沒分寸?！?p>　　“我不是后悔，我是在好奇你這般擔心我，當真是我那個二妹妹嗎？”林宵隨口反問了一句，問得林豫一愣。

　　林宵看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莫要多心，只是從前你我的關系也并沒有如今這樣親密，我有些好奇罷了，你不愿說也無妨，總歸我信你?！?p>　　這一席話說得林豫不好意思了，她左看看右看看，撓著頭想了會兒才開口：“你落水后性子大變，我一開始也是抱著有趣的心思才去看望，沒想到你這手段凌厲不亞于那個老妖婆，跟著你混我說不定還能掙到一個出路呢?！?p>　　林宵被逗笑了：“這般老實，我問什么你就答什么？”

　　“你，你在打趣我？”林豫原本還有點小愧疚，從前林宵受難時她沒有出言制止，現(xiàn)下倒是放松多了，“哼，等下到了學堂，你鐵定要被先生罵哭！”

　　“是是是，還要靠二妹妹幫襯我說說情才好。”林宵笑彎了眼，右邊眼角有一顆極淡的淚痣，稀疏的光從馬車飄飄的簾子透進來，一雙雁眼流光溢彩，細細柳眉如遠山。

　　林豫看愣了幾秒，趕忙移開眼睛嘟囔道：“小小年紀就這么勾魂，等長大了那還得了......”

　　又過了片刻，車外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咒罵聲，林豫悄悄伸頭查看，原來是林昭在另一輛馬車前責罵林墨。

　　“你說，你穿這身衣裳去學堂，你是不是故意氣我？！”

　　“姐姐，我沒有......”

　　“沒有？沒有你還穿著娘給你新做的春裝？”林昭伸手拽著林墨的袖子，狠狠在暗中擰上一把，林墨驟然呼痛。

　　“嗚......姐姐我真的沒有......是之前的，之前的衣裳都有損壞，還沒來得及縫補，這才......”

　　林昭像聽見笑話似的，手上的力道加重：“你騙鬼呢林墨，你明知道我去不了今年的校驗，怎么，這就開始要狐媚起來了？你就這般耐不住寂寞要花枝招展么！”

　　林墨疼的淚眼汪汪，想哭又不敢哭，這幅樣子讓林昭的火氣一發(fā)不可收拾：“擺這小媳婦樣給誰看啊，我告訴你，一會兒到了學堂，你給我安安分分坐著，那都不許去！”

　　“是，墨兒知道......”

　　林昭一把推開林墨上車，林墨身邊的婢女趕緊上前查看林墨的手臂，撩開大袖，里頭雪白的肌膚已經(jīng)通紅一片。

　　“也太過分了，對親妹妹也這么下狠手?！绷衷ビ行┍Р黄?。

　　林宵不說話，外頭的動靜卻一字不落聽在耳朵里。

　　看來崔沐楹平日的偏心，也不是一點兩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