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精神分裂癥患者
我也并非是個初出茅廬、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片子,隱士總會有一些不被世人接受的怪癖,我能夠理解,可像藥王這樣的,我還真的只在電視里見過。
被折磨到心力交瘁的我本應精疲力竭,卻意外的越來越亢奮。
大概是因為失去了視覺的原因,我的聽覺變得異常靈敏,周圍稍微有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這雙順風耳,所以藥王在床邊踱步的聲音我聽的真切。
從這似有若無的腳步聲可以斷定,藥王功夫不淺,若不是今日有心事分了神,斷不會漏出破綻。
這樣奇的毒藥,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我都聞所未聞,更別說生活在大明朝的古人了。所以他救不了我,我并不怪他。
本以為他的坐立不安,是不能救我的自責,怎知,事實并非如此。
“為什么不給她吃那顆藥?”
藥王冷不丁拋出的一句話成了導火索,引出了一系列詭異的事來。
房內(nèi)只有藥王一人的腳步聲,他如此說,我便以為是屋外來了旁人,只是這人武功更加高深莫測,竟沒有發(fā)出半點響動。
正當我心中默默感嘆一山更比一山高之時,場面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沉寂半晌后,藥王換了一種腔調(diào)自問自答道,“你明知故問!”
這語氣冷冰冰的,透著由骨到皮的桀驁,明知說話的人就只有藥王自己,卻讓我產(chǎn)生了“另有其人”的錯覺。
“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知不知道?!?p> 這回的語調(diào)較為活潑,與第一種穩(wěn)重的語氣,和第二種冷漠的語氣截然不同,無論是邏輯思維能力,還是語言表達能力,似乎都存在著嚴重的障礙,有一種輕度弱智的感覺。
我本以為這便是全部了,怎知藥王竟然掐著嗓子發(fā)出了女人說話的聲音,“你若是想留著救我,大可不必,我早就死了,我早就已經(jīng)死了!”
“她”越說越激動,就像一個怨婦似的故意將每一句的尾音拖得又細又長。
聽到這里,我已被嚇出一身冷汗,并逐漸開始懷疑人生。
然而這出戲還沒唱到高潮。
整間屋子都是他一人的舞臺,自言自語都能將自己激怒也不失為一個難得人才。
他因為“她”的言辭而嚴重受挫,隨著情緒的波動,開始有了大幅度的肢體動作。藥王與地板和木制家具的碰撞聲,加上不斷升級的咆哮,讓我整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上。
“你胡說!你騙我!翠翠!你為什么要離開我!為什么!”
接著是效仿女子的一連串驚悚笑聲,“啊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我的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奔涌而過,實在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做到一人分飾數(shù)角還能無縫連接對白的。不過本人已經(jīng)瘋成這樣,居然還有臉問那個叫翠翠的為什么離開你,難道自己心里就沒有一點數(shù)嗎?
最可憐的還是我,被毒藥折磨的不成樣子,還不幸落入一個瘋子手中。
想到這里,我的胃液開始翻騰,不禁懷疑他一直喂我喝的那些濃稠的液體到底什么?難不成是加熱過后的鼻涕蟲?
嘔……
我恨不得一股腦將那些東西全部吐出來!
要不是我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老早就撒丫子跑路了。他這樣的多重人格障礙患者,在現(xiàn)代十個里有二十個都是連環(huán)殺人犯。
難不成是老天爺覺得這一劑毒藥不足以毒死我,所以才讓九爺馬不停蹄的把我抱來送死嗎?
反正現(xiàn)在的我生不如死,與其被這個瘋子慢慢嚇死,慢慢折磨而死,不如一刀給我一個痛快!
眼下他已徹底瘋魔,宛如一個抱著蹩腳劇本的演員,收放自如。
“翠姨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這種見死不救的人?!?p> “他本就是個頂自私的人?!?p> “我們都過去了……你為什么還是不肯放下……”
“你們都安靜點!別說了!別說了!這都不是真的!”
正當“眾人”爭論不休之時,一個從未出現(xiàn)過的,邪魅至極的聲音說道,“咱們?yōu)榱诉@顆丹吵了一輩子了,真是煩心透了……”
語罷,藥王撬開我的嘴,往里塞了一粒鵪鶉蛋大小的藥丸。
我的內(nèi)心無比忐忑,在掙扎求生和坦然赴死之間徘徊,根本不敢猜他往我嘴里塞的是什么。
這一粒藥丸入口即化,濃烈的中藥味瞬間在唇齒間蔓延,苦澀中略帶一點甜。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藥王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咆哮,抬手一掌劈壞了屋子里的某個物件兒后,倉皇而逃,期間還不忘繼續(xù)唱著這一出大戲。
我被他嚇得不輕,險些尿了褲子。不過說來也怪,不知是不是因為受了驚,我竟然有了睡意。
頭頂匯聚一團蒸騰熱氣不斷下沉,我的意識瞬間終止,幾乎是一秒進入了關(guān)機狀態(tài)。也不知中間間隔了多久,我突然又清醒過來。
就像是溺水的人,一只腳都已經(jīng)踏入了幽冥界,瞬間又被人心肺復蘇救了回來。
難道是那顆藥丸起了作用?
該死,我好像陷入了自動關(guān)機又重啟的死循環(huán)里!每醒來一次,蒸騰的熱氣就向下沉一分;熱氣每向下沉一分,中毒帶來的痛楚就少一分。
這樣來回數(shù)次后,雖然周身依然動彈不得,卻如一只鳳凰涅槃,宛若新生,連每一根發(fā)絲都充滿了力量。
唯一的不適就是渾身滾燙,一股烈焰由內(nèi)到外灼燒我的五臟六腑,灼燒我的每一寸皮膚。
眼下我就像一塊兒被燒透的烙鐵,估計此時擱一盆涼水再把我扔進去,還能聽見“嗞”的一聲。
“丫頭,丫頭醒醒,你怎么樣了?”是九爺?shù)穆曇?,不知何時,他已來到我的床前,靈敏的聽覺似乎隨著痛苦的消失一同散去。
我奮力睜開眼皮,脖子尚不能左右擺動,借著屋子里昏黃的燭火,我斜眼見他在地上匍匐前進。
九爺打著赤著膊,腰腹部裹著繃帶,許是因為劇烈扭動震開了傷口,繃帶上滲出斑斑血跡。古銅色的肩背全是大小不一的疤痕,觸目驚心。
他艱難的支起身子,抓住我的手喚著,狼狽不堪的樣子,惹得我心疼。
“醒醒!咱們……”
可還沒有聽見下文,我又自動關(guān)了機。
“不及了……”
我斷斷續(xù)續(xù)的聽他在我耳邊說話,一顆心沉進了一潭死水里,咕咚一聲漣漪都沒有泛起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