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父君來了

　　穆清對(duì)萼綠華有情，從他一來試煉營(yíng)，我便知曉了。

　　美人兒有難，他不生氣才怪。

　　只是，萼綠華帶著眾神特意過來看懷瑾教習(xí)術(shù)法有何目的呢？她所說的世所罕見的術(shù)法，難道便是浮草生花嗎？

　　她與懷瑾之間……會(huì)似我和碧霞一般，是初相識(shí)嗎？

　　越來越多的疑惑，如同絲線一般，一縷一縷在我腦海里纏裹成團(tuán)，密密嚴(yán)嚴(yán)。

　　我想不過來亦想不通透，便學(xué)著碧霞，亦以手抵腮，撐在桌子上，聊以歇息。

　　碧霞大眼瞪小眼般瞪了我許久，也想起來一件事：“那會(huì)子眾神都在，本君沒好意思問你，你到底離開讀書堂去了哪里？可別告訴本君，你溜出去躲懶了，本君知道你是不會(huì)做那等事的。”

　　“難為你這般高看我?！蔽倚α诵?，慶幸自己方才沒有把她當(dāng)做兇嫌，“我的確沒有溜出去躲懶，我是出去見懷瑾仙師了?！?p>　　“嘖嘖嘖！”

　　碧霞元君唰得一聲打開玉扇：“難怪你死活也不肯當(dāng)眾說出來不在讀書堂授課的原因，竟是去追懷瑾去了。小仙子，有時(shí)候本君可真是佩服你們這些年輕仙家啊，敢愛敢恨，拼命一博，本君當(dāng)年要是有你這一半的勇氣，也不至于單身到如今了?！?p>　　噯？這都哪兒跟哪兒，我追懷瑾……我追他又不是因?yàn)閮号殚L(zhǎng)，我那是……那是……

　　嗐！

　　好像怎么說都說不明白，我只好別過臉面壁思過，不理她的揶揄：“我同你說不清楚啦?！?p>　　碧霞一笑，也不再戲弄我，自去洗漱安歇。

　　桌子上的螢火之光在琉璃做得瓶子里顫巍巍跳動(dòng)著，一室昏黃中，碧霞元君在瞌睡蟲的陪伴下越發(fā)睡得深沉。

　　我放心地抱上綠綺，躡手躡腳出了房門，原模原樣的將房門關(guān)好，足下輕輕一點(diǎn)，便飛向了春秋閣。

　　白日里的事委實(shí)太過離奇古怪，亦太過殘忍。

　　我的綠綺憑白受了委屈不說，還連累小天官們也受了傷，這口氣我實(shí)在是咽不下，這一口黑鍋我也實(shí)在是背不起。

　　既然穆清他們不肯相信我是無辜的，那么也唯有我親身試一次五聲音階迷陣方能揭開真相了。

　　七曜摩夷天的夜晚比之玉清境清微天的夜晚要來得早一些，亦黑得深沉些。

　　皎皎如白玉的月盤高高掛在夜空中，月光似薄紗，從天際抖落滿地，籠罩了整個(gè)春秋閣。

　　偶有三兩聲蟲鳴簌簌響起，卻襯得春秋閣越發(fā)靜謐。

　　我輕呼口氣，再度吹開讀書堂的格柵門，依著之前的樣子，把綠綺放到案幾上，抬手揮指間，便又起了一回五聲音階迷陣。

　　宮！

　　商！

　　角！

　　徴！

　　羽！

　　迷陣破解！

　　即便被松動(dòng)了第三根琴弦，五聲音階迷陣也并未有多大改變。

　　我摸了摸臉頰，又摸了摸胳膊，全都沒有受傷的痕跡，五聲音階迷陣并不會(huì)因?yàn)橐桓傧业乃蓜?dòng)而傷人。

　　那小天官們的傷是如何來的？

　　“羽！徵！角！”我不信邪的返回頭，重新走了一遍五聲音階迷陣。

　　面前樂符化成的屏障隨著我的走動(dòng)而不住變幻，然而再怎么變換，只要聽得出來五聲音階之間的區(qū)別，便可辨出真?zhèn)?，避開屏障找出真正的路線。

　　小天官們縱然此前沒有接觸過樂理，可在步入迷陣的時(shí)候，但凡聽了一回“宮商角徵羽”，大多都可以走得出來。

　　便是有那等愚笨的，一遍兩遍聽不懂，走進(jìn)迷陣之后多試煉幾次，也能聽得出來各個(gè)音階的差別，從而找到出口，走出迷陣了。

　　怎會(huì)有走不出迷陣挨打之事發(fā)生？

　　我移動(dòng)著腳步，一邊查找著屋子里的蛛絲馬跡，一邊數(shù)著音階。

　　“商……”

　　“望舒?！?p>　　嗯？我邁出去的步伐一頓，下意識(shí)回眸。

　　大開的格柵門前，一道身影臨風(fēng)而立，頭上的青精玉冠在夜色中散著微弱而熟悉的光芒，九氣青羽衣長(zhǎng)及委地，尊貴而華麗。

　　晚風(fēng)拂拂，吹動(dòng)他的衣角，亦吹濕了我的眼眶。

　　“父君？”我遲疑地開口。

　　身影輕動(dòng)，從夜色闌珊中走近我，面龐如玉，神色安然，唇角帶起的笑靨，一如既往地含著寵溺。

　　“是我，望舒?！?p>　　“父君！”

　　臉上有冰涼地液體滑過，我顧不得體統(tǒng)，飛奔過去撲進(jìn)他的懷中：“父君，真的是你嗎？你怎么會(huì)在這里？你知道嗎，我和瓊琚每天都很想你，外祖父和齊光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相信，你明明說過打敗了共工你就會(huì)回來，我一直在神霄玉樞府等你來接我，你怎么這會(huì)兒才來？父君……”

　　“望舒……”

　　頭上傳來一聲輕嘆，父君撫摸著我的鬢發(fā)，似乎感慨良多：“我以為是我看錯(cuò)了，想不到真的是你，你……你和你母親生得很像?！?p>　　“嗯?！蔽以谒麘阎悬c(diǎn)著頭，“舅父他們都說我同瓊琚生得像，還說我比瓊琚做神女時(shí)生得還要好看呢?！?p>　　“他們……都很疼愛你罷？”

　　“外祖父和舅父自然疼愛我，可是再疼愛也終究比不上父君?！?p>　　我說著便又落下淚來，父君原是我和瓊琚的依靠，父君在時(shí)，瓊琚只需安心做她的王后，我亦只需安心當(dāng)我的神女，從不用知曉思念為何物，辛苦為何物。

　　然而自一萬三千年父君離去之后，我和瓊琚便再?zèng)]了以往安寧的生活，甚至連生活在一起都是奢望。

　　瓊琚做了青帝，日理萬機(jī)，而我做了儲(chǔ)君，再不能恣意妄為。

　　“父君，你回來好不好？”我抱緊他的腰身，這萬年間的分離之苦我可以不在乎，我只要他回來，回到我和瓊琚的身邊，繼續(xù)做睥睨九霄的青帝陛下，繼續(xù)做瓊琚的夫婿，做我的父君。

　　“望舒！”幽幽嘆息再次響起。

　　縱使我說得那般情深，父君還是掰開了我的手：“我不是你的父君。”

　　“你怎會(huì)不是我的父君？”

　　臉上淚痕未干，我半仰起頭看著他。

　　青精玉冠是當(dāng)年他出征時(shí)候瓊琚為他戴上的，九氣青羽衣亦是當(dāng)年他出征時(shí)瓊琚為他穿上的，他若不是我的父君，為何要穿我父君的衣裳？

　　“父君，你是不是……是不是因?yàn)榄傝?dāng)了青帝，所以不要我和瓊琚了？”我以為他是記恨在他出征未歸的時(shí)候，瓊琚頂了他的位子，“可那是因?yàn)榫烁杆麄冋`會(huì)你死了，才讓瓊琚當(dāng)?shù)?，瓊琚早說過，他日待你回來，就會(huì)禪位與你。父君，你回來吧！”

　　“望舒，你還看不明白嗎？我不是你的父君，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