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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初雪

劍影初雪

石衣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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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7-23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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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上)

劍影初雪 石衣明 8653 2019-07-22 14:43:16

  初冬之時,天氣有些許寒冷,不過今年的初雪卻還沒有來到,比以往來的更晚一些。

  冬日里,總是有一些干燥,凋零的枯葉,早已沒入了細(xì)碎的黃土之中,這片原本茂密的樹林顯得有些蕭瑟,無助,凄涼...

  本應(yīng)能添加一絲生機(jī)的小動物,也都一聲不吭,進(jìn)入了冬眠,也許都沒來得及與朋友們道別,約定來年再相見...

  這片凄涼、蕭瑟、安靜的樹林,卻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驚擾了這冬日里的寧靜。

  只見林中一位高壯的力士正背著一位青年,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快速奔跑。

  不過哪怕如此,力士也不曾慢下速度,不時還往后望去。

  如此模樣,想來正在逃離著什么。

  不過早已疲憊的力士,又加上不時向后觀望,卻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絆腳石。

  果然,力士直接摔倒,甚至將背著的青年甩了出去。

  “林歡!”

  力士急切的喊到。

  然后力士不顧自己的傷口,立刻來到青年旁,將青年攙扶到大樹邊急切的問道:“林歡,你...你還好吧?”

  力士眼中有些泛紅,身上的衣衫有幾道被利刃劃開的口子,滲出了鮮血,原來早已受傷。

  不過卻沒有旁邊這位名叫林歡的青年受的傷嚴(yán)重。

  林歡此時頭發(fā)散亂,純白的衣衫被鮮血染了個通透,面色慘敗,岌岌可危,隨時可能一命嗚呼。

  林歡沒有回答力士,靠在大樹旁,緩緩呼吸。

  力士見林歡沒有說話,抓起林歡的一只手正準(zhǔn)備將林歡背起來繼續(xù)趕路,不然后面的追兵可能就要趕來了,不過卻被林歡制止了。

  林歡另一只手輕輕抵住力士。

  “老洪...”

  聲音有些干澀,有些虛弱,也有些不清楚。

  “嗯?”

  老洪輕輕嗯了一聲,也有些疑惑。

  “下雪了...”

  不知從何時起,泛黑的天空中,染上了幾點(diǎn)潔白,零零星星,輕柔飄拂,也帶著幾絲冷意。

  雪!

  來了...

  “林歡,管他什么下不下雪,我們快逃啊,你的傷勢這么嚴(yán)重,需要趕快回去治療啊?!?p>  老洪見奄奄一息的林歡此刻居然還在關(guān)注雪,心中大急。

  林歡搖了搖頭,張開有些干澀和發(fā)白的嘴唇說道:“老洪,我...快要不行了?!?p>  說完又咳幾聲,嘴角出現(xiàn)一絲鮮血。

  “不,我們這就回去,能治好的?!?p>  老洪有些焦急,有些恐懼,有些悲傷。

  林歡苦澀一笑,有些蕭瑟。

  “老洪,你自己一個人先走吧。”

  “不,不可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你不管?!崩虾檫B忙搖頭。

  “老洪,你清醒一點(diǎn),你也受了不小的傷,兩個人一起一個都走不掉的,我已是必死之人,將我留在這里,這是最好的選擇...”

  林歡有些激動,臉色突然一變,咳出了一口鮮血。

  “林歡!”

  “老洪,你不能死,你忘了你的女兒了嗎,你忘了你的妻子臨終前的囑托了嗎?”

  “我知道了,知道了。”

  老洪有些哽咽,眼睛有些濕潤,林歡不僅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時也是他十幾年的好兄弟。

  他以前不過是個街頭混混,十幾年前他與人爭斗中險些喪命,林歡出現(xiàn)救了他,并且讓他明白了人生的目標(biāo)。

  也就是說林歡其實(shí)救了他兩次,一次生命拯救,一次精神拯救。

  老洪心中早就將林歡當(dāng)做出生入死的兄弟,哪怕是為他而死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林歡命在旦夕,自己卻不能為其分擔(dān),卻還要棄他而去...

  這對老洪來說是何其殘忍?

  “老洪...”

  老洪正沉浸在悲傷之中。

  “拜托你一件事,照顧好我的妻兒?!?p>  林歡望著老洪說道。

  “嗯!”

  老洪此刻已經(jīng)說不出什么話語了,使勁的點(diǎn)頭。

  林歡放心的笑了笑。

  不過在老洪眼中卻十分凄涼。

  “老洪...”

  “嗯!”

  “該走了...”

  林歡說完這句話,有些悲戚,這是道別。

  “知道了...”

  老洪緩緩起身,失魂落魄。

  往前走了幾步,有停下了,轉(zhuǎn)過身,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二話不說,頭也不回,施展輕功向著密林深處去了。

  有些決絕,也有些悲傷。

  林歡看著老洪消失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

  眼淚止不住林歡,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下,流過每一個傷口,但卻比每一個傷口都要疼痛。

  他真的是在道別!

  再見了,這個世界...

  再見了,江湖...

  再見了,我的兄弟...

  再見了,我的妻子...

  再見了,我剛出生的孩子...

  ...

  眼淚繼續(xù)流著,悲戚的感情也沒有停下,只有無聲的傷感充滿了這片森林,這片大地,這個世界。

  我...

  還不想死去!

  我還想再看看這個世界。

  我還想繼續(xù)闖蕩江湖。

  我還想和兄弟把酒言歡,策馬揚(yáng)鞭。

  我還想再見見你。

  見見你,見見我的孩子。

  我想讓他有一個父親,有一個依靠。

  ...

  現(xiàn)實(shí)有些殘酷...

  林歡的視線被眼淚所模糊,心被悲傷所重?fù)簟?p>  但他此刻卻不能被沖昏頭腦,他還要拖延時間,為了他的兄弟,為了他的妻兒。

  林歡拿出一顆丹藥,丹藥呈暗紅色。

  林歡直接吞下,打坐運(yùn)功。

  這枚丹藥名叫虎豹丹,是一種毒丹,吃了之后力量和內(nèi)力都會得到增長,并且會快速愈合傷口。

  不過,既然被稱為毒丹,那么也就有其副作用,副作用十分巨大,藥效之后,之前的傷勢加強(qiáng)數(shù)倍,而且還要失去幾年壽命。

  林歡機(jī)緣巧合下得到了這顆丹藥,本想著毀掉,沒想到卻派上了用途。

  如今本就是必死之軀,此刻服用這顆丹藥,再好不過。

  林歡盤腿而坐,五心朝天,運(yùn)行內(nèi)功法門,只見那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并且身體開始膨脹,肌肉增長。

  原本中等身材的林歡,此刻變得有些壯碩。

  然后林歡頭頂,背部開始冒出真氣。

  “喝!”

  林歡一身大喝,氣息爆發(fā),一陣真氣外放,將干枯的樹枝震得刷刷作響。

  林歡雙眼一睜,一到精光閃過。

  雙掌拍地而起,穩(wěn)穩(wěn)落地,此刻早已沒有之前奄奄一息的樣子。

  虎豹丹果然十分強(qiáng)大。

  不過藥效的時限很短,得立刻做事才行。

  林歡立刻動身,先將老洪離開時的腳印處理干凈,然后,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并且故意留下足跡。

  這條路是通往一處山崖。

  ......

  話說老洪“決絕”地離開林歡之后,繼續(xù)奔跑著,那怕他此時的他,傷口流出鮮血,此時他不能停下,他所肩負(fù)的是期望和責(zé)任。

  此時的雪已經(jīng)更大了,地面上已經(jīng)覆蓋了白白的一層地毯,潔白,無暇。

  冰冷的雪,干枯的樹林,悲傷的人...

  老洪

  精神很恍惚

  全憑借著執(zhí)念

  此刻的他內(nèi)心早已被悲傷填滿。

  甚至有些呼吸困難,精神混沌。

  眼中也泛起淚花,模糊了視線。

  模糊了世界。

  加上雪的點(diǎn)綴...

  命運(yùn)的安排...

  以至于武林中人的老洪甚至沒有察覺到就在不遠(yuǎn)處經(jīng)過的一道身影。

  此道身影一襲白衣,與滿天的互相輝映,飄逸的青絲隨風(fēng)浮動,如漣漪一般。

  是一個女子。

  她有些急迫,氣喘吁吁,眼中散漫著焦急。

  穿梭于樹林之中。

  若是平時,老洪定能發(fā)現(xiàn),但是此刻...

  此女子正是林歡的妻子姚馥蘭。

  命運(yùn)的交錯...

  漸漸地,黑夜降臨了,籠罩了整個大地,甚至漆黑了雪。

  風(fēng)也隨之而來,這是一個風(fēng)雪的晚上。

  此刻的林歡矗立山尖,腳下不過萬丈深淵。

  遠(yuǎn)處皓月明輝,拂下自己的光芒,像一層層薄薄的輕紗,朦朧,神秘,不可觸及。

  林歡背著一柄長劍,此劍并沒有劍鞘,被一圈圈白色的布所包裹。

  突然!

  “咻”

  一道暗器破空而來,速度極快。

  林歡立刻拔劍以對。

  此劍劍柄暗紅,奇怪的紋路,劍身緋紅,極其邪異。

  “鏘”

  暗器被抵擋了下來。

  幾道人影從掩物后出來,大概七八人,身著夜行黑衣,手中拿著各自的武器,嚴(yán)陣以待。

  林歡斜拿長劍,風(fēng)吹的衣衫作響。

  此刻無言,林歡無言時間不多想要?dú)⑺篮谝氯?,黑子殺手無言只想殺死林歡。

  同樣的沉默,同樣的目的。

  那便是出劍!

  劍,出鞘便是荊棘路,劍如血,緋紅而染,無故,本是殺人劍,月下輕紗盡紅塵,屠戮何需停?鋒芒皆現(xiàn),人影隨風(fēng)滅。

  人,向前已無回頭路,人似雪,純白孑身,當(dāng)是,本應(yīng)執(zhí)劍人,雪中飄零斬天地,情意何處尋?無情如此,劍下百鬼生。

  本是有情人,手執(zhí)殺人劍,奈何蒼天不留情,不過殺人耳。

  手起劍落

  人影倒下

  一個

  兩個

  ...

  月中的紗

  沾染了血腥的紅。

  雪中的純

  展現(xiàn)出深淵的黑。

  林歡憑借著虎豹丹的威力以及自己最后的回光返照,殺掉了這七八個黑衣人。

  此刻

  也許能夠咽下最后一口氣。

  “嗚嗚嗯嗯!”

  熟悉的聲音,心愛的聲音,急迫的聲音...

  林歡抬起沉重的頭,望向前方一道白色的倩影,這是他的妻子姚馥蘭。

  她潔白的衣衫有些臟,面容表現(xiàn)得有些急迫,眼神中透露著絕望,心痛。

  此刻她并沒有望著他,而是望向了另一個地方。

  順著她的目光,林歡看見了一道在月光下滲露出冰冷寒光的一道暗器向他而來。

  本就是必死之人...

  黑衣人并不知道。

  姚馥蘭當(dāng)然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希望她愛的那個人死在她的眼前。

  “噗呲!”

  暗器刺中了。

  一點(diǎn)櫻紅如開花一般,綻放開來,在這片潔白的雪地上,在她白色的衣衫上,以及在他的心上。

  “不!”

  嘶吼。

  震驚,恐懼,絕望,仇恨,心痛。

  林歡有些接受不了。

  這道暗器插在了姚馥蘭的心口。

  她為他擋下了這道暗器,付出的是生命。

  不過她并不后悔,因?yàn)樗龕鬯?..

  林歡憤怒地將手中的長劍丟了出去,丟向了發(fā)出暗器的黑衣人。

  本就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自然躲不過。

  黑衣人死了。

  死的有些快,死的有些太輕巧。

  林歡的憤怒并沒有消散。

  看著憤怒的林歡,姚馥蘭,艱難的伸出手,有些顫抖,撫摸林歡的臉頰。

  見林歡看向他,對著他搖了搖頭,擠出一個微笑,手開始比劃。

  【沒事的,你能活著就好】

  姚馥蘭不能說話,嘴中只能發(fā)出嗯嗯啊啊的聲音,但是他們之間卻有著屬于他們兩個獨(dú)特的交流方式,手勢比劃,只有他們兩個人明白。

  林歡見姚馥蘭還在安慰自己,只想放聲痛哭。

  “我也...快死了。”

  姚馥蘭比劃的手停住了,眼睛愣愣的望著林歡。

  此刻林歡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再次溢出,流到了姚馥蘭的心上。

  姚馥蘭楞過之后,反應(yīng)過來,十分激動,嘴中發(fā)出嗚嗚的聲音,眼中濕潤,泛起淚光,手上比劃著。

  林歡制止了她,對著她搖了搖頭,說道:“蘭姐,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p>  她疑惑的望著他。

  “對不起?!?p>  沒有轟轟烈烈的語言。

  只是簡單的對不起三個字。

  但卻讓姚馥蘭如同雷擊,姚馥蘭使勁搖頭,手中比劃。

  林歡制止了她,并且將她擁入懷中。

  “我給你唱,你最喜歡聽的那一首詞曲?!?p>  林歡清了清嗓子,眼中泛起回憶,對不起的回憶。

  ...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綠水青山帶笑顏

  隨手摘下花一朵

  我與娘子戴發(fā)間

  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

  夫妻雙雙把家還

  你耕田來我織布

  我挑水來你澆園

  寒窯雖破能避風(fēng)雨

  夫妻恩愛苦也甜

  你我好比鴛鴦鳥

  比翼雙飛在人間

  比翼雙飛在人間”

  “好!”

  “唱的好!”

  “太好聽了!”

  …

  舞臺下面,一群觀眾歡呼喝彩鼓掌。

  “太好了,唱的太好了,我也想要這樣的生活...”一個十三四歲女娃說道。

  女娃衣服上有很多補(bǔ)丁,身上臟兮兮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像是一個小乞丐。

  旁邊站著一個瘦小的男孩,同樣如此,也是個乞丐。

  只見小男孩撅了噘嘴十分不屑:“哼,什么詞曲?難聽死了...你居然還喜歡,你真是個大笨蛋!”

  “你!”

  女孩很生氣,一只手插著腰,憤怒的指著男孩說道:“林歡,你...才是個笨蛋,根本就不懂藝術(shù)?!?p>  “什么藝術(shù)?我才不要,我就想填飽肚子,等會兒我要去和大黑他們搶地盤,弄些吃的?!绷謿g不耐煩地說道。

  女孩名叫姚馥蘭,本是一個官宦世家的大小姐,三年之前一直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是三年前這一切都變了,她的父親與另外一個武林世家林家家主交好,林家家主好像曾經(jīng)救過她父親的性命。

  不過林家發(fā)生滅門慘案,一夜之間,整個林家,不管男女老少,全部被屠戮殆盡,這件事情震驚了整個江湖。

  但是,有一個人卻活了下來,林家家主的兒子——林歡。

  在滅門慘案的前幾日,姚馥蘭只記得這位林叔叔帶著一個小孩子,也就是林歡,來到他家里,與父親在書房交談許久,然后一個人離開了,留下了林歡。

  林歡因此保住了性命。

  不過,事情并不簡單。

  滅門慘案之后,姚家也遭遇到了不幸,全家上下無人活口。

  但是姚馥蘭的父親,林歡,以及她自己被關(guān)押了起來。

  她看著父親每日被嚴(yán)刑拷打,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她覺得很痛苦,每日以淚洗面。

  同時林歡也遭受到了虐待。

  那個地方對于她來說簡直就是地獄,是煉獄。

  后來,被一個神秘人給救了出來。

  但是那時候的父親早已遍體鱗傷,不堪重負(fù),臨終時囑咐她,一定要保護(hù)好林歡,好好照顧林歡。

  父親死了...

  這對姚馥蘭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失魂落魄過,絕望過,尋死過,但是父親最后的囑托,以及想要活下去的心,讓她變得堅強(qiáng)。

  將父親的尸體掩埋好之后,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流著眼淚帶著懵懵懂懂的林歡,逃離了這個地獄。

  這一逃就是三年,三年間,他們很辛苦,遭遇過強(qiáng)盜,被抓起來,險些喪命,不過最后被路過俠客所救。

  也遇到過饑荒,整個縣城都在為吃的瘋狂,殺人放火,不好生存。

  還遇到過看似好人卻是壞人的人販子,最后兩人依靠自己的機(jī)智好好活了下來。

  ...

  活下來

  并不容易

  尤其是在那樣一個沒有太多秩序的年代。

  不過總的來說

  還是挺過來了,如今,在一個小縣城里,加入了一個乞丐組織,每日混口飯吃,倒也不會餓死。

  而從小就生活在官宦世家的姚馥蘭,小時候就很喜歡那些詞曲。

  于是便有了剛才發(fā)生的那一幕。

  姚馥蘭此刻聽到林歡如此貶低自己所喜愛的東西,有些生氣,再加上昨日夢到了父親。

  想到父親所受到的傷害和屈辱,讓她心中十分痛苦,此刻發(fā)泄了出來。

  “填飽肚子,你就知道填飽肚子,我本來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父親母親都很愛我,都是因?yàn)槟?,因?yàn)槟愕母赣H,我失去了所有,我什么都沒有了,嗚嗚...”

  有時候感情發(fā)泄只是需要一個契機(jī)。

  此刻的姚馥蘭,再也忍不住了,這三年來的經(jīng)歷讓她痛苦,她也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她承受了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壓力。

  她有些憤恨。

  恨這個天,

  恨這個世界,

  恨眼前的林歡,

  恨她的那個林叔叔,

  甚至

  她有些恨她的父親

  讓她失去了去了親人,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所有。

  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林歡此刻很沉默,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明白了很多東西,明白了這個女孩承受了什么...

  他想張嘴安慰她,但是卻說不出口,因?yàn)樵斐伤恍业木褪撬约骸?p>  “我討厭你!”

  姚馥蘭大喊一聲,帶著眼淚離開了。

  林歡沒有去追,他就是那個不幸的根源,也許離開他,她會生活得更好。

  ...

  哭泣是發(fā)泄情緒最好的方法。

  姚馥蘭一個人來到以前經(jīng)??达L(fēng)景的大石頭旁。

  放聲大哭,把這三年的苦痛,三年的壓制,親人死去的悲痛都哭了出來,哭的很難看,但是卻很真實(shí),放松了自己。

  哭著哭著她就倚靠在大石頭旁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與其說是一個夢,不如說是回憶。

  回憶這三年里,她與林歡同甘共苦,一起面對困難,一起生活下去,一起痛苦,一起快樂,一起開心。

  她有些明白,她所遭遇的這些,林歡何嘗沒有遭遇過,只是他沒有說出來過,沒有抱怨過,他只是在...

  只是在努力的活下去而已。

  同樣的命運(yùn),同樣的遭遇。

  原來命運(yùn)早就已經(jīng)將他們鎖在了一起,不能分離。

  “蘭姐,蘭姐,不好了?!?p>  旁邊傳來了,一道稚嫩的聲音,也是一個小乞丐。

  “怎么了?”

  姚馥蘭驚道。

  “歡哥兒...歡哥兒...被大黑他們抓起來了?!毙∑蜇獯跤?,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我們快去救他?!?p>  姚馥蘭急急忙忙起身,立刻出發(fā)了。

  氣喘吁吁的小乞丐傻眼的看著姚馥蘭,小聲嘀咕到:“我...我...好累啊?!?p>  姚馥蘭心中十分著急,剛才就聽林歡說要去和大黑她們搶地盤,這會兒被抓了,應(yīng)該沒有什么好事。

  大黑等人也是這個小縣城里面的一個乞丐組織,常常與林歡所屬的組織有沖突,在林歡加入以前,他們常常被大黑的乞丐組織所欺負(fù)。

  但是林歡加入以后,由于林歡以前的家族是武林世家,所以林歡還是有些基本功的,對付大人也許不行,但是對付幾個瘦弱的乞丐還是可以的。

  于是兩個乞丐組織勢均力敵,常?;ハ鄵尩乇P引發(fā)爭斗。

  姚馥蘭心中急迫,在報信的小乞丐那里知道具體位置之后,馬不停蹄趕來了。

  不過現(xiàn)場的場景卻讓姚馥蘭大為著急。

  這是一所破舊的房子,同時也是他們的定居之處,雖然很簡陋,但是活下去卻不是問題。

  此刻,在破舊的房屋之前,四周躺著七八個昏迷的乞丐,身上都是淤青傷口。

  這些乞丐都是朋友,也就是他們這邊組織里的人。

  而大黑這邊只來了四個人,大黑以及三個不認(rèn)識的成年人。

  沒錯,是三個成年人,而且身材體魄看起來都十分健壯,怪不得能打傷七八個瘦弱的乞丐。

  而林歡此時卻被其中兩個成年人壓著胳膊,摁在地上,不能反抗,身上很多淤青,嘴角也有血液流出來。

  “林歡!”

  姚馥蘭見此模樣,心中一急,脫口喊道。

  “嗯?”

  五人聞聲望來。

  林歡臉色一變:“蘭姐...快走。”

  大黑一見姚馥蘭,在領(lǐng)頭的那位大人身旁嘿嘿一笑:“大人,此人乃是林歡的親人,林歡十分在意她?!?p>  “還不快抓住她?!边@位大人立刻說道。

  “是!”

  大黑領(lǐng)命,直接走向姚馥蘭,姚馥蘭已經(jīng)被此刻的場景驚住了,沒有動作,直接被大黑帶到了這位大人面前。

  “放開她?!?p>  林歡大聲吼道。

  “哼哼,你小子精力倒是不錯,還有力氣大吼?給我打他!”

  另外兩個成年人得令,將已經(jīng)被制住的林歡繼續(xù)毆打。

  “林歡!”姚馥蘭心疼的喊道。

  “嘿,你個小乞丐,挺心疼他啊,你看看這是什么?”

  這位大人將自己的手臂拿給姚馥蘭看,只見上面有一個牙印,咬的十分用力,鮮血都流了出來。

  “看見沒,這就是這小子咬的,這小子挺靈活啊,還能傷到老子,老子很TM生氣?!边@位大人狠狠喊了一句。

  姚馥蘭被這喊聲嚇了一跳。

  “你們快放開蘭姐,不然要你們好看?!绷謿g此刻有些生氣,眼神兇狠的看著大黑他們。

  “呵,想得美,老子就叫了你一聲狗雜種,你就咬了老子一口,既然你這么不喜歡聽,那我就讓你最在意的人喊你狗雜種,看你愿不愿意。呸!”這位大人狠狠呸了一聲,然后扯住姚馥蘭的頭發(fā)說到:“給老子喊,叫他狗雜種?!?p>  “你放開她!”林歡十分生氣。

  狗雜種幾個字,對于一個生存都困難的乞丐來說也許并沒有什么,但是,姚馥蘭清楚。

  狗雜種三個字對于林煥來說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一段痛苦的回憶,三年前的那個地獄,林歡每日都會受到虐待,受到毒打,而毒打他的那個人最喜歡喊他狗雜種,每日都將他打的生不如死。

  所以“狗雜種”對于林歡來說是一段痛苦的回憶,是陰影,是禁忌。

  這也就是林歡聽到“狗雜種”三個字才會咬這位大人的原因。

  姚馥蘭她很明白自己不能這樣對林歡,緊閉著嘴巴。

  “哼,原來你也是個硬骨頭,老子掐死你,看你說不說?!边@位大人有些生氣,直接掐住姚馥蘭的脖子抵在墻上,抬起,讓姚馥蘭的腳懸空。

  “放開她!”林歡憤怒的吼道。

  “說,給老子說?!边@位大人掐著姚馥蘭的手更加用力。

  姚馥蘭流下眼淚,承受著痛苦。

  明明只需要說了就可以繼續(xù)活下去,只需要說了這位大人就不會掐著她的脖子,只要說著就不用了承受著痛苦,只需要輕輕地說一句話就可以解脫。

  一個小小的言語。

  但是姚馥蘭不愿意,哪怕是死,她也不愿,不愿意讓這個不管是身上還是心靈上都已經(jīng)遍體鱗傷的小男孩,受到一個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所給予的傷害。

  “我掐死你!”這位大人十分用力掐住姚馥蘭的脖子,狠狠的說道。

  姚馥蘭此刻感覺自己有些呼吸困難,頭腦發(fā)昏,翻起白眼。

  “我讓你放開她!”

  這道聲音仍然是林歡的聲音,但是卻像是來自深淵的,穿透了每一個人的心靈。

  此刻,林歡有些不一樣。

  身上泛起煞氣,眼睛不知從何時起變成了紅色,眼白也是如此,看起來甚是嚇人,并且指甲開始長長,并且泛起陣陣寒光,利氣十足。

  只見遍體鱗傷的林歡如同吃了虎豹丹一般,力大無比,掙脫了兩個成年人的壓制,并且伸出如同利刃一般的指甲,直接插入兩人的脖子。

  “噗呲!”

  如同穿過紙張一般,輕易地就插入了兩人的脖子,鮮血如同噴泉一般,濺射而出,濺到林歡的身上。

  兩人不可思議,唔唔兩聲,口中流出鮮血,倒了下去。

  大黑也與那位大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

  林歡抬起頭,露出邪異的眼神,泛起一道紅光,嗜血地舔了舔?yàn)R到嘴角血液,口中吐出白色煙氣。

  一個疾步,如同奔雷,快若閃電,奔向了那位大人,伸出利爪,對著心臟,快很準(zhǔn)。

  那位大人雖然不明白此時的情況,但是卻也不會坐以待斃,而且似乎練過一些拳掌功夫,很快就作出了應(yīng)對。

  不過雖然做出了應(yīng)對,但是林歡此刻卻如同來自深淵的魔鬼,無人能擋。

  大人便被擊中,不過并沒有傷到要害,保住了一條性命。

  正當(dāng)他為之慶幸的時候,林歡卻直接跳到他的身上,伸出利甲。

  “噗呲!”

  插進(jìn)了大人的胸膛。

  “噗呲!”

  另一只手也是如此。

  “噗呲!”

  拔出來又插了進(jìn)去。

  “噗呲!”

  “噗呲!”

  “噗...”

  ...

  一次次的傷害,鮮血如同抽水一般,一直向外濺出,染紅了林歡粗制的衣物。

  此刻的林歡就如同怪物一般。

  “林歡?”

  姚馥蘭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有些嘶啞,有些干澀。

  林歡停住動作,偏頭用邪異的紅色眼瞳看著姚馥蘭。

  林歡起身,走向姚馥蘭。

  姚馥蘭見過林歡這個樣子,在三年前的那個地獄里面,每天林歡都會被虐待變成這個樣子,姚馥蘭被關(guān)的牢房就在林歡的旁邊,常常見到,變成這個樣子的林歡會變得六親不認(rèn),嗜血,狂暴,憤怒。

  剛開始,姚馥蘭會很害怕認(rèn)為他是一個怪物,但是每次之后,林歡就會變成一個膽小的少年,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此時,林歡就是這個樣子,但是卻沒有被關(guān)在牢房里面。

  林歡用邪異的目光望著姚馥蘭并且接近她,然后伸出雙手。

  ...伸出長著如同利刃的指甲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然后對著她...

  抱住了她。

  “蘭姐,你沒事吧?”

  聲音十分溫和,并且眼中的血色開始褪去,長長的指甲也縮了回去,嘴中也不在吐出白色的煙氣。

  還沒等姚馥蘭回答,林歡又說道:“你...為什么又回來了?你還是離開我吧,我只是個不幸的怪物而已?!?p>  “不,你這個笨蛋,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命運(yùn)早就將你我連接在一起了,同樣悲慘的遭遇,同樣令人悲痛的身世,同樣是被這個世界所拋棄的可憐人,你我早就不能分開,我離不開你,你也離不開我,我們要...一起救贖與被救贖。”

  姚馥蘭留著眼淚,笑著對林歡說到,有些虛弱,并且聲音也十分沙啞。

  林歡有些沉默...

  他不知道他該說什么,他只知道他要為這個女孩負(fù)責(zé),救贖她和被她救贖。

  姚馥蘭說完之后暈了過去。

  林歡見此,立刻抱起昏迷的姚馥蘭去看郎中。

  至于大黑,早就在大人被殺害的時候,慌忙的逃跑了。

  這件事情之后,姚馥蘭昏迷了三天,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說話了,如同一個啞巴一般只能發(fā)出嗯嗯啊啊的聲音。

  郎中解釋說傷到了嗓子,以后不能發(fā)出正常的音節(jié)便離開了。

  林歡在病床前守護(hù)了姚馥蘭三天三夜,等她醒來后,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默默的服侍她,照顧她,并且創(chuàng)立了一套只有兩個人才能看懂的手勢語言,這是他的責(zé)任,同時還有他的愛。

  他欠她一個對不起。

  ...

  這十幾年來沒有說過,但是如今兩人已經(jīng)來到生命的盡頭,他沒有保護(hù)好她,沒有照顧好她。

  所以“對不起”。

  此時此刻,兩人已經(jīng)毫無聲息,失去生機(jī),他抱著她,她靠在他的懷中,這一刻也許沒有過去,靜止的永恒。

  再見了一代大俠,再見了一對俠侶。

  也許兩人走了,但是精神卻永不消亡。

  江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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