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從薛景口中拔出來,帶出一大灘污血。
“咳咳……”薛景痛苦的倒在沙發(fā)上,劇烈的咳嗽。
此時的他,滿臉鮮血,狼狽至極。
“饒命,大哥,饒命啊。”薛景趴在地上求饒,眼睛四處亂瞟,尋找求生的機會。
門已經被許朗鎖住了,那這個房間唯一的出口就只剩下窗子了。
而窗外……
風一吹,季向東的尸體轉了個圈,正好面朝窗內。
泛白的眼眶盯著屋內的兩人,十分驚悚。
“跪下!”許朗低沉著嗓音說。
心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
許朗冷著聲一喊,薛景馬上乖乖的跪下。
面朝著季向東的尸體,即使是他,也覺得頭皮發(fā)麻。
“大哥,不是我要殺他,是你父親他要殺我啊,你看看我臉上這道疤,就是他砍出來的,還有肩膀上……”
“我爸要殺你,那是你活該,不只他要殺你,我也要殺你?!痹S朗咬牙切齒地說。
薛景一聽這話,身上的肥肉顫了一顫:“不能啊大哥,為什么???”
為什么?
許朗怒極反笑。
為什么這種話,他薛景為什么問得出來。
“你殺了我爸,還問我為什么,好,我告訴你,因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可是他也不是你親爸啊?!?p> “不是又如何,他待我從來和親生的沒有任何區(qū)別,沒有血緣關系,他也是我爸?!?p> “誒,大哥,這就是你錯了?!?p> 薛景跪著轉過身來,用膝蓋走到許朗的面前。
“你想想,昨天打的那場拳賽,季向東是不是讓你喝了口水再走的?!?p> 許朗語氣一凝,眼中寒光凜凜。
薛景心下立刻有了判斷。
許朗不但喝了,還知道里面有毒藥。
“您喝了對吧?”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這藥沒有起效,但您確確實實是從季向東的手里接過了這水,然后當著他的面喝了對吧?”
“是又如何?”
“是就對了!您想想,我當初怎么跟季向東說的,我說的是,‘我要將許朗活活打死在拳臺上’,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把這摻了藥的水給你喝了。
這一喝,就等于直接把您送上了死路,您想想,要是親兒子,他會這樣做嗎?
要是反過來,您住在醫(yī)院,他會讓他親兒子喝那毒藥嗎?”
薛景的話,如同一記重拳,錘的許朗喘不過氣來。
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反過來的情況沒有出現,所以季向東會怎么選,誰也不知道。
但偏偏,它就留在了許朗的的心里,如同一道傷疤。
現在這道傷疤被薛景活生生撕開,擺在他的面前。
“這種問題沒有任何意義,況且你說的那種情況也不會發(fā)生。”許朗沉聲道。
“怎么會沒有意義,太有意義了,不論是季末躺在醫(yī)院,還是你躺在醫(yī)院,問題的本質都是相同的。
那就是,讓親兒子死,還是讓干兒子死。
他怎么選的……讓干兒子死,也就是讓你許朗死!
即使明知親兒子的病是治不好的,也要用你許朗的命,讓季末多活兩天。
這,就是你嘴里的父親,這就是你要向我復仇的人。
大哥,真的值嗎?”
許朗閉口不言,薛景說的更起勁了。
“拋開季向東的事兒,我們兩個有仇嗎?之前你拒絕我打假賽的事,這是事兒嗎?這不是事兒!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商業(yè)糾紛,俗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不但沒有仇,我們還有仁義啊。
我之前說過,讓你加入我,成為我的金牌打手,現在我把條件再提高十倍,你要什么我給什么,即使你要我這大半輩子的家當,我都能給你。
兄弟啊,你好好想想,你都被賣了,你得明白,現在這世界上,沒什么是真的,只有錢才是真的,只有真真切切摸得到的利益才是真的……”
薛景越說越起勁,他都快被自己感動了,卻突然瞧見許朗的眼色,心里咯噔一下,嘴里也打了絆子。
“許朗兄弟,你……你覺得如何,我……我說的句句是真,我這人重情義,要不我們倆拜把子。
以后我們就是親兄弟,親兄弟一定不會坑害親兄弟吧。
再說,我又不是季向東……”
“閉嘴!”許朗怒喝一聲。
薛景到口的話又收了回去。
“許朗兄弟……”
“誰他媽跟你是兄弟。
你要說,我就跟你說,我今天讓你死個明白。
我爸現在還在那邊看著,你就敢面不改色的詆毀他……”
“我沒有……”
“閉嘴!”
“你說你告訴我爸,要把我活活打死,但其實你跟我爸說的不是這個,你當初說的是要我不能還手,給你打盡興,你沒有說你要打死我?!?p> “他肯定是騙你的啊,大哥……”
“他不可能撒謊,我給他當了17年兒子,他撒謊什么樣我不知道?”
薛景只能閉嘴。
“你說我爸明知道我弟弟救不活了,還要讓我送死,簡直離譜,要不是昨天晚上抓到那個狗屁醫(yī)生,我們到現在還蒙在鼓里。
從一開始,我弟弟病情加重,就是你搞的鬼,而且,那個醫(yī)生為了貪錢,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救不活的話,他怕我們放棄治療。
你說我爸選親兒子不選我,就是我在,我也選我弟弟,他不只是我爸的心頭肉,也是我的心頭肉,他既然叫了我十多年哥,那我就樂意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
你說我們只是商業(yè)糾紛,但你做了什么,你毒害我弟弟,還要殺我,現在連我爸都死在了你手下,你還敢說你是無辜的嗎!”
許朗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他每說一條,薛景的臉就白了一分。
終于,薛景明白了,許朗殺自己的決心,無論如何都撼動不了。
他今天是鐵了心要為父報仇。
薛景痛哭一聲撲倒在地上,眼中閃過一道狠色。
拼了!
正在這時,一幫手下破門而入。
好機會!
就在許朗分神的瞬間,薛景猛地撲了上來。
他這一下發(fā)了狠勁,只要能拖延一下,就足夠沖進來的手下掏槍射死許朗。
只是,他似乎低估了許朗的反應速度,也高估了自己。
在許朗眼中,薛景的動作簡直就像是慢動作。
右手抬起,彈出利刃,直指薛景腦門。
于是,一幫手下的眼里,就像是自己老大想不開,撞向許朗手中的刀子自殺。
十多公分的利刃,整個沒入了他的天靈蓋。
連一絲悶哼都沒有發(fā)出來,薛景軟趴趴的撲在了地上,沒有了動靜。
“??!老板被他殺死了,干掉他,為老板報仇?!笔窒缕渲幸蝗吮瘧嵉暮俺雎?。
幾人經歷的最初的沖擊后,反應過來,抬槍就射,許朗一個翻滾,躲進旁邊的沙發(fā)。
即使他是覺醒者,行動力大幅提升,能在混亂中偷偷潛進薛景的房子,也不代表他能硬抗子彈。
更何況這是在敵人的老巢里,別說是被射中要害,就是隨便射中哪里,他都難逃一死。
只是這沙發(fā)并不能擋住子彈,一打就是一個窟窿。
許朗伸出手,抓住茶幾上的果盤,隨手砸了出去,然后抓住薛景的尸體,擋在身前,兩步撤到窗口,跳了下去。
子彈全都落在了薛景身上。
經過季向東旁邊的時候,許朗默念了一聲‘對不起’。
因為他知道,今天從這里逃走,就沒有機會為季向東收撿尸體了。
……
等薛景手下沖到窗口時,已經看不到許朗的身影了。
“追!”一個人喊道。
“等等,追什么追,景老板已經死了,就這樣扔下他不管?”另一個眼神陰狠的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
“不追難道給他跑掉,我要殺了他給景老板報仇?!?p> “這仇肯定要報,但景老板身死,肯定有人起心思,如今穩(wěn)住景老板的家當才是最重要的?!?p> “可是……”
“閉嘴,蠢貨?!敝心昴凶优鹊?,總是有些傻子喜歡自找麻煩。
要不是說話這人屬于自己的勢力,他一定舉雙手贊同對方追上去。
薛景已經死了,干嘛還要為他賣命。
他沒有繼承人,報仇,討好誰?
沒有好處的事,傻子才做。
薛景死了,底下肯定會亂,等你報完仇,早就被一腳踢出去了。
……
許朗逃離私宅好遠,確定沒有人跟上,才停了下來。
乏力的靠在墻壁上,眼淚止不住的往出涌。
薛景說的那些他怎么可能不在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當初在醫(yī)院接過水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過不了這個坎了。
但這只是之前的想法。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釋然了。
因為季向東用自己的生命,告訴了許朗,“我是你老子,有事老子一定沖在你前面?!?。
和薛景的糾葛本就是因許朗而起,最后做出決斷的也理應是許朗,但季向東卻把這一切攬在了自己身上,并且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他這是向自己贖罪。
許朗想不出自己還有什么理由不原諒他。
擦干眼淚,繼續(xù)前行。
他得回去,季末還在家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