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好!”
薛定詔將手里的碗放在地上,轉(zhuǎn)身離開。
言清潼看到他眼里蘊(yùn)著一層厚厚的陰翳,整個人氣得腮幫子都在抖,身兩側(cè)的手握得死緊。
薛定詔的每一步踏得都極為用力,他不知道言清潼這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惦記了十年的小丫頭,怎么現(xiàn)在的嘴比當(dāng)年還要氣人!
馮祥老遠(yuǎn)就看到自家主子爺步子邁得極大,胳膊繃得緊緊的,他頓感不妙,將手里的吃食一放就迎過去了。
“你跑過來做什么?吃你的東西去!”薛定詔擺手讓馮祥走開,他自己氣呼呼的往一旁走去。
“哎……主子爺您要去哪兒呀?那邊郡主都還在等著你……”
馮祥一時沒看出來,還以為自家主子爺是脾氣突然上來了,他對懷安郡主現(xiàn)在觀感不錯,所以忍不住提了一句。
“管她做甚么?朕心里燥得慌,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誰也別跟上來!”
薛定詔脾氣上來簡直無差別攻擊,馮祥倒是習(xí)慣了他情緒起伏變化大,哦了一聲后又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了!
薛定詔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馮祥忍不住又昂著頭看了一眼,他猶豫了一下,跟十一道:
“你要不跟上去看看……這荒山野嶺的保不齊有什么野物……主子爺若是責(zé)怪你,我替你擔(dān)著!”
“行!”
十一剛匆匆吃完東西,對馮祥的話也沒什么意見,他們本來就是護(hù)衛(wèi)皇帝安全的,就是馮祥不提,他待會兒還是得跟過去看看的。
沒有人注意到言清潼的目光一直看著薛定詔,直到他身影消失。手里攥著的衣服都快變形了,她眸子深處一片深黑。
……
武陵府。
不久前層層黑云壓頂,可沒多久云層慢慢晴開,天空湛藍(lán),一行行黑雁掠過。不似秋日慣常的涼爽,武陵這幾日熾熱的簡直是將人放在火爐里炙烤。
武陵地大物稀,以種玉米,番薯,小麥為主。另外自武陵府城外,一條西孟江橫穿武陵而過。武陵人農(nóng)作以此江水灌溉,多少年來不變的定法。
武陵府府主的宅邸里,薛定祁從寅時便起來進(jìn)了書房,已經(jīng)快巳時了,書房里也沒什么動靜,隨侍在外邊忐忑不安的猶豫了快半個時辰,才試探的叩了叩門。
“進(jìn)?!毖Χㄆ畹穆曇舾糁窕鹃T傳過來,隨侍細(xì)心聽了聽,大概聽出來主子似乎心情還算不錯,這才躡手躡腳小心的推開門進(jìn)去。
“江府主呢?”隨侍一進(jìn)去,薛定祁頭也不抬的道。
“回殿下,江府主昨夜就出去了,一夜未回!”隨侍還端著托盤,里面是江府廚子剛剛做好的肉粥,并兩碟小菜,五個水晶包子。
薛定祁沒說話,隨侍大膽往前走了幾步:“殿下,這是廚房剛剛做好的粥,您稍微用一點吧!”
薛定祁沒有早上用飯的習(xí)慣,隨侍卻不敢懈怠,每每早上起來讓廚房做點,至于薛定祁吃不吃,吃多少,都不重要。
“江秉是哪年進(jìn)士?”薛定祁沒理隨侍,自顧自開口。
“回殿下,武陵府府主江秉是宣和十一年狀元……”
“繼續(xù)說……”薛定祁放下手里的書和筆,招手讓隨侍過去。
“是……江府主殿試后因為得罪溫國舅的表侄而受人彈劾,最終下放到昌明府做了一個七品知縣……宣和十七年,北狄兵南下攻取昌明府,昌明府城被屠,是他在動亂中安置流民,不至于所有百姓被坑殺……后來先帝賞識他的才干,在平定北狄之亂后提他做了武陵府下轄一個五品同知……江府主愛民如子,又清正廉潔,那幾年回京述職都飽受嘉獎,在今上即位后,聽聞他職任期間政績斐然,遂提他做了武陵府府主……如今已經(jīng)快四年了!”
“……的確是個人才!”薛定祁翻了翻書案上的幾冊書籍,叩了叩桌面,勾著唇夸了一句。
“殿下……今早的粥里邊加了桂圓,您嘗嘗?”隨侍將碗端出來往薛定祁跟前湊了湊。
“放那兒吧!”薛定祁心情還不錯,手邊的冊子合了合沒弄好,“你來……把這些整理好!”
“是!”隨侍拿了布擦了擦手,然后繞過桌案仔細(xì)的收拾起來。
薛定詔盯著看了一下,然后偏頭伸手取了碗,舀起一勺粥一口一口的開始喝。
一刻鐘后,薛定詔放下碗勺,擺手讓隨侍出去,他則半倚在軟榻旁微微瞇起眼。
“叩叩……”
“……進(jìn)!”薛定祁剛剛有了一點睡意,結(jié)果被吵醒了,他擰著眉頭,讓人進(jìn)來。
“微臣江秉拜見陵王殿下!”
“免禮!”薛定祁一看是江秉,臉色好了一點,“不知江府主過來是有何要事?”
“殿下……城西有亂民闖進(jìn)來了,下官特來迎您換個地方……”
薛定祁來武陵已經(jīng)好幾日了,但是江秉除了第一日迎接他入府后,倆人基本沒有見過一面。
對于這個除當(dāng)今圣上以外最尊貴的天潢貴胄,江秉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他從被發(fā)配到昌明府到如今,盡是與平頭老百姓打交道,以前比他位高權(quán)重的比比皆是,但是幾乎難有人在他心里留下點痕跡!
“武陵府的戍軍都尉何在?”
“回殿下,左右戍軍都尉都……被您前幾日給斬了!”江秉說完也是尷尬了一瞬,這幾年他忙著養(yǎng)民務(wù)農(nóng),將武陵府的軍事要務(wù)給拋在了腦后。
此次武陵大旱,他這個秀才徹徹底底栽了個跟頭,起先只是西孟江澇災(zāi)發(fā)了,一開始只是個別堤壩扯斷了一點,他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匆匆忙忙想調(diào)些兵士筑堤,結(jié)果近一個月稀稀拉拉的就只調(diào)了三百來人。
就這么一點人哪夠筑壩防堤的,沒動幾日手,西孟江中游堤壩決了,一下子淹沒了大半個武陵府的玉米地,小麥地……
老百姓指望著最后一個月日頭好點,小麥玉米能夠豐收,結(jié)果在最后的時候給淹得損失了十之七八。
那些日子江秉急得嘴上出了燎泡,整日整夜的趴在地頭和老百姓一起挽救損失,但是最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才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