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伯逃盟的消息很快首止諸侯行轅中間傳開了。一方面眾人驚嘆于鄭伯的狗膽包天,連老大哥都不放在眼里;另一方面也不乏看好戲的心思。
齊國作為諸侯伯主,雖然平常以仁義道德標(biāo)榜,但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自當(dāng)今齊侯繼位以來,已并國三十余,都是小國不假,但小國就沒有宗廟社稷了嗎?
齊侯嘴上喊著要存亡續(xù)絕,可做的事情恰恰與其所說的背道而馳。
若是僅僅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各國諸侯可沒忘記過遂國是怎么完全銷聲匿跡的。
那可是一個國家啊,齊侯竟然下令屠國,據(jù)當(dāng)時逃出來的人講述,鮮血浸紅了整片大地,遂國國都城外堆筑的京觀成了齊人夸功震懾的工具。
鄭國作為曾經(jīng)的中原大國,雖然現(xiàn)在實力已經(jīng)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至少不用擔(dān)心會落到遂國那樣的下場,不過,一頓胖揍肯定是少不了的。
就像蔡、陳兩國那樣。
俗話說,鄭國有難,八方點贊,中原各國諸侯還是挺樂意看到齊國調(diào)教鄭國的。
而申生則借機火了一把。
因為跟隨鄭伯逃盟的還有申侯,隨著時間的推移,鄭伯逃盟的原因也慢慢被披露出來。
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孔叔和叔詹二人雖然有意隱瞞,但在齊侯和管仲等人的逼迫之下,多多少少還是漏了一些口風(fēng)的。
在這些走漏的風(fēng)聲中,眾人終于知道,申侯在鄭伯的逃盟過程中起了極為關(guān)鍵的作用。
之前申生一直在私下場合強調(diào),申侯能賣鄭悅齊,焉知申侯不能賣鄭取悅他國?
現(xiàn)在申侯的所作所為證明了申生所說的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單就這份識人之明就足以讓其他人感到欽佩。
像隰朋和申生接觸的時間比較長,算是比較了解申生,他就在私底下對管仲感嘆,知人者智,虞子疾可謂智人矣,智而不詭,可謂君子也,茍使虞子疾執(zhí)一國之政,其國必興!
魯國公子遂觀察申生的時間也不短,他同樣對魯僖公說道:詩云具曰予圣,誰知烏之雌雄。虞子疾有識人之圣,知人之臧否,賢與不肖,可謂足智。竊觀其為人,謙謙有君子之風(fēng),可謂足禮。居下而不媚上,才足以拒辱,可謂足勇。有此三者,不使為國則已,為國必霸。
其他各國經(jīng)常和申生接觸的卿大夫也對申生交口稱贊。
有稱贊自然也有詆毀,沒有人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申生終究只是一介凡人,不是什么圣人。
即便是圣人,也會經(jīng)常被人詆毀,甚至拿出來鞭尸。
正如梁啟超所說的那樣,天下惟庸人無咎無譽。舉天下人而惡之,斯可謂非常之奸雄矣乎?舉天下人而譽之,斯可謂非常之豪杰矣乎?雖然,天下人云者,常人居其千百,而非常人不得其一,以常人而論非常人,烏見其可?故譽滿天下,未必不為鄉(xiāng)愿;謗滿天下,未必不為偉人。
申生本就是非常之人,稱贊也好,詆毀也罷,他都坦然受之,他又沒有什么玻璃心,被人噴兩句就恨不得對方去死。
完全沒有必要嘛!
況且,詆毀他的聲音相比稱贊他的聲音,終究還是小的。
無論是稱贊,亦或者是詆毀,最后都造成了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使得申生的名聲大震。
現(xiàn)在列國諸侯都知道姬鄭身邊的那位叫做虞子疾的商人不簡單,不可以等閑視之。
于是,申生變的更加炙手可熱起來,原本諸侯都是沖著他是姬鄭的近臣而來,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幾國諸侯明確的向他拋出了橄欖枝,想要把他收為己用,不過卻都被申生婉言拒絕了。
看玩笑,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會臣事諸侯?就是姬鄭,想要以他為內(nèi)臣尚且不可得,況且是一群中小國家的諸侯,而且還都是破落戶。
事移時易,當(dāng)初獨領(lǐng)一時風(fēng)騷的諸侯是不可能再恢復(fù)往昔的榮光了,只能在破落戶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
像衛(wèi)國,在衛(wèi)武公時期,那是當(dāng)之無愧的中原第一大國,諸侯的領(lǐng)袖,現(xiàn)在呢,假如沒有齊國等其他諸侯的幫助,宗廟社稷都要不保,先祖更要在地下蒙羞。
宋國也差不多,平王東遷之后,春秋前期,一度取代衛(wèi)國成為中原老大,雖然老大的地位很快便受到鄭國的沖擊,但老大終究是老大。
而現(xiàn)在,宋國卻淪為了二流國家,說起來也算是中原的強國之一,但與齊楚兩國卻差之甚遠(yuǎn)。
其余如魯、曹、陳等,曾經(jīng)的周王室十二翼,現(xiàn)在卻一個比一個慘。
慘到這種地步還好意思招攬申生,也不知是不知道匹夫無罪的道理呢,還是迫切的想要實現(xiàn)國家的再度復(fù)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總之,申生是不厭其煩,卻又不能擺臉色,只能好言好語的撫慰婉拒。
但越是這樣,求見他的人越多,搞的他只能出來避一避風(fēng)頭。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有些諸侯可能是不懷好意,目的只是不想讓別人捷足先登罷了,至于以后,根本就不存在以后,搗亂才是王道。
申生為避風(fēng)頭,和目夷一塊出去狩獵。
他現(xiàn)在和目夷的私交甚好,相比他來說,目夷才是真正的謙謙君子,至少不像他一肚子壞水。
這樣的人值得一交。
“嗖!”
破空聲響起,申生再次射中了一只大雁。
目夷拊掌贊道:“子疾兄好箭法,愚弟不如啊!”
申生笑道:“子魚兄說笑了,我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子魚的箭法不在我之下,萬勿謙虛!”
“非我謙虛,而是子疾兄過謙了……”目夷意有所指的說道:“子疾兄允文允武,皆是一時之選,諸卿大夫早有定論。”
“怎么……”申生呵呵笑道:“子魚兄是為宋公作說客的?”
“非也!”目夷道:“我只是有些疑惑罷了,子疾兄為何不擇一國而事,一展生平所學(xué)?”
申生道:“吾聞良禽擇木而棲,士大夫君子擇君而奉,君則臣,臣亦擇君,若他日子魚兄能嗣位為君,躍倒是愿意尊子魚兄為君!”
目夷笑而不語。
很明顯,這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嫡子,宋國國君的君位還輪不到他來坐。
況且,他對國君之位也沒有什么覬覦之心。
“子疾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