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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影帝

  窮山惡水出刁民。

  半月鎮(zhèn)杵在漠北也已經(jīng)數(shù)百年了,這兒的人們,不認王法,不認路數(shù)。

  他們只認實力,按照半月鎮(zhèn)的規(guī)矩,這里就是漠北的無人區(qū)。

  但是現(xiàn)在規(guī)矩被打破了,或者說,半年前就被打破了。

  半月鎮(zhèn)來了一伙兵,據(jù)說是大民國政府的兵,手上的槍桿子硬的很,一來就把半月鎮(zhèn)上手腕最硬的王駱駝給崩了,一槍,就用一槍,奪了人家王駱駝積攢了大半輩子的駱駝驛站。

  其實規(guī)矩也沒被打破。

  因為確實他們的拳頭最大最硬,半月鎮(zhèn)的家伙們也沒吭聲,實力,在半月鎮(zhèn)才是硬道理。

  當(dāng)然,也不是說實力到位了就能為非作歹,半月鎮(zhèn)還是有一些明面實力規(guī)則之外的潛規(guī)則。

  可是這伙兵漢子怎么能懂?

  半年。

  半月鎮(zhèn)的集市,被他們占了,每家每戶想在集市里賣東西的,都得交上保護費。

  倘若不是還忌憚著半月鎮(zhèn)還有其他兩個勢力,這伙兵漢子能把半月酒館和其他場子都給占了。

  不過原本半月集市還能來不少人,就是因為自由和黑貨出手方便,現(xiàn)在那些兵傻子來了,那些做黑的都溜之大吉,只剩下史志鵬這些個賣肉賣菜的生意戶在做。

  可是沒了生意,生活都困難,更何談保護費?

  但這些生意戶,沒那個拳頭,只能打碎牙齒往嘴里咽,該交的交,交不上的要么搬走,要么死守著直到被兵傻子給抓去崩了。

  說兵傻子壞了人家的規(guī)矩,不是說他們橫行霸道,而是他們動手殺人。

  在半月鎮(zhèn),能夠打架,能夠動刀,能夠把人給打成殘廢,半身不遂,但是你絕對不能殺人。

  可惜他們沒那個實力趕走那群兵傻子。

  “咔!”

  “咔咔!”

  史志鵬盯著街上的動靜,面無表情地砍著案上的大骨頭,這個月的保護費他已經(jīng)交了,暫時是安全了,時間到了老老實實地交了錢,應(yīng)該就安全了,他史家肉鋪怎么說也是這半月鎮(zhèn)最好的肉鋪,賺的錢不多,但是那保護費還是交得起的。

  “咳咳!”

  一道身影倚靠在了史家肉鋪的門上,一身黃綠色的軍服,散散垮垮地掛在這家伙的身上,他的嘴里叼著一根劣質(zhì)的紙煙,那紙煙是用老黃紙包著煙草卷起來的,散發(fā)著一種熏人的臭味。

  史志鵬瞥了他一眼。

  “史啞巴?!?p>  史志鵬又砍了一刀大骨頭,這骨頭懟硬,不好砍。

  “史啞巴!”

  那兵傻子拍了拍史志鵬的桌案,提高了聲量,史志鵬這才停下了手里的刀,正眼看著這個昨天剛來收過保護費的兵傻子。

  “你家肉鋪今兒生意還不錯嘛!殺了頭大豬?”

  兵傻子給史啞巴遞了根卷煙,史志鵬搖了搖頭,兵傻子不樂意了,將煙往史志鵬嘴里塞。

  “噗?!?p>  史志鵬看著兵傻子,吐掉了那臟手往自己嘴里塞的煙,他嫌惡心。

  “嘿,你個史啞巴!老子跟你聊天呢!你他媽丟唾老子的煙?”

  兵傻子臉上掛不去了,他在隊里本就是資歷最淺,實力最弱的,也就在集市上找人瞎鬧。

  “你他娘的是不想活了吧!”

  “咔嚓!”

  兵傻子從腰間一把摘下了自己的手槍,打開了槍的保險,用槍口頂著史志鵬的太陽穴。他眼睛瞪得狠,盯著史志鵬手里還握著的殺豬刀,要是史志鵬敢揮起來,他絕對敢開槍。

  “來,你說句話,你說句話老子今個兒就放過你!”

  兵傻子唾了口唾沫在史志鵬的臉上。

  “你說你,模樣長得好是不是?”

  他突然一腳把史志鵬狠狠地踹倒,史志鵬沒有松開刀,整個人軟軟地摔在了地上,手里還緊握著那把殺豬刀。

  “你他娘不還是個啞巴!好看的啞巴?拿你當(dāng)兔哥兒你都不會叫喚!你婆娘叫的時候你能回她句啥?還不如讓老子上!”

  史志鵬握著殺豬刀的手都暴起了青筋,盡管兵傻子的槍口對著史志鵬,但是只要他想,能在兵傻子反應(yīng)過來開槍前,將那拿著把槍指著自己的豬蹄子給剁下來。

  可是他能嗎?

  史志鵬整個人正面躺在地上。

  他的眼睛看著豬棚的天花板。

  我能嗎?

  他的疑問是得不到回答的。

  他眼中的憤怒,一點一點的冰冷,冰冷成的才不是什么殺意,而是麻木。

  一種僵尸般無意識的麻木。

  “哐帑。”

  他的手失去了力量,松開了殺豬刀,緩緩地面對兵傻子的槍口坐了起來。

  他垂著頭,像是只赴死的鴨子。

  用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那根被自己吐在了地上的卷煙,他撿了起來,往嘴里放。

  “吃下去!”

  兵傻子甩了甩自己手里的槍,臉色茬厲地盯著史志鵬。

  他感受到了斗蛐蛐的快樂,將這些刁民像是螻蟻一樣玩弄,只需要手里有一把小小的槍。

  史志鵬跪在地上,他嘴里的卷煙還沾著地上的渾濁豬血。

  “咔吧咔吧?!?p>  他沒法反抗,他只能照做。

  一口一口地咀嚼著,干澀的煙草和骯臟的老黃紙在他嘴里發(fā)出了脆響,像是風(fēng)干的骨頭被碾碎的聲音。

  “這就對了嘛,老子最近手頭緊,給我點錢?!?p>  兵傻子不拿槍對著史志鵬了,他徑直地往著肉鋪的收錢柜子走去,自己從柜子里掏了一把錢,轉(zhuǎn)身就走。

  史志鵬自己一個人癱坐在地上。

  面無生機。

  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不短了,可是他不能拼,他要是死了,他的老婆孩子,都會遭殃。

  這里是半月鎮(zhèn)啊!

  他不知道何時能有曙光,何時能有生路,但是他只能茍活著,能保護她們一天是一天。

  “老板。這里哪里有賣水的?”

  突然店外來了個人。

  他看到了癱坐在地上的史志鵬,上前將他扶起來。

  沒見過面,口音沒有大漠味兒,問賣水的,看來是個外鄉(xiāng)人。

  史志鵬沒有感謝他,只是用手指指了指街角對面的一間閉著門的小店,用右手做了三下叩門的手勢,示意外鄉(xiāng)人叩門去買水。

  “謝謝老板?!?p>  外鄉(xiāng)人走了。

  但是史志鵬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口袋里多了點東西。

  似乎是一張紙條。

  可是他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漠然地看著街巷,他撿起了地上的殺豬刀,祖上傳下來的這把刀,算是在他手上丟盡了臉面。

  史家肉鋪,也是個螻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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