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jié)初次見面
烈風(fēng)是天庭唯一的“接班人”,五千歲便能熟讀兵書,八千歲便開始習(xí)武。四萬歲時天帝特地請了太巳真人舉辦學(xué)堂,并邀請了一些年齡不大的孩子來陪烈風(fēng)念書。九尾白狐曾立下赫赫戰(zhàn)功,天帝便也邀請了九尾狐族的唯一一位“接班人”--白柔柔。
對比之下,白柔柔這個九尾狐族唯一的“接班人”委實(shí)遜色了很多。
用白柔柔的親爹白文的話來講就是:“白柔柔聰明勤奮,可這勤奮用的地方卻委實(shí)不太妥當(dāng)?!逼┤?,她溜去東皇前的荒山上極勤奮,坐在書房里半天就不行,再譬如,她溜去凡間看話本子極其勤奮,讓她看兩頁道經(jīng)卻不行。八千歲那年,白柔柔就被白文連哄帶騙地給打包到天庭,給天帝孫子烈風(fēng)去陪讀了,一同去的還有凌虛真人的閉門弟子云若仙子。
說起這凌虛真人,他座下鮮少收弟子,這一收竟收了個女徒弟。這女徒弟也爭氣,本無仙筋道骨,終日跟著師父在仙山上參學(xué),竟也悟出了七八分來,勤能補(bǔ)拙,堵住了別人的悠悠之口,只道是凌虛真人忒有遠(yuǎn)見尋得了一個好苗子。
只是白柔柔自小野生野長得,白文也覺得九尾狐族就應(yīng)該野性一點(diǎn),倒也不多指望她,只希望她能借此收收性子便好,倘若她真能參出些什么,那便是錦上添花,倘若沒有,也算正常發(fā)揮。
九重天上戒備森嚴(yán),聽聞太巳真人極為嚴(yán)厲不說,就連那天帝孫子也是不茍言笑,白柔柔自然不愿意在這個地方多呆,正同白文拉拉扯扯,恨不得抱著大腿讓他將自己再捎回去,巡查的侍衛(wèi)委實(shí)沒見過大世面,過來過往的有的忍不住偷看兩眼。白文臉皮薄,渾身不自在,白柔柔正是吃透了他爹這一點(diǎn),才敢豁出去了,為了不在天庭陪讀搏一搏。
本來要是白柔柔接著鬧下去,說不定白文被磨得也就隨了她了。怎料天帝的孫子竟及時地出現(xiàn)了。
“烈風(fēng)見過白二叔,小師妹?!绷绎L(fēng)穩(wěn)重的扎實(shí)行了一禮。
白文這輩有四個兄弟,老大白午一家同白柔柔的祖父母住在寧靜的西邊,對家鄉(xiāng)的事不理不睬,老大多年來也并無子嗣。老三白孃同老四白止尚無婚配,也并不愿管事兒,各自安置在了東邊的前若山和北邊的率若山上,留下白文管理著九尾狐族的家鄉(xiāng)青丘一帶。其實(shí)九尾狐族對子嗣這個事,看得委實(shí)淡了些,感情到了自然就有了,誰都不想多管事兒,也不在乎是否讓家族枝繁葉茂就是自己的責(zé)任,都忙著自己的生活,但凡后一代有個能繼位的,譬如白文,又譬如白柔柔,便使勁兒把她推上去就行。白柔柔的祖父白原在大戰(zhàn)時曾同天帝并肩作戰(zhàn),稱兄道弟,所以烈風(fēng)叫一聲二叔白文也是受的起的。
“阿,不必多禮?!卑孜某蜻@孩子乖巧的委實(shí)令人喜歡,伸出一只手扶他起來。
白柔柔瞅著那個老氣橫秋的少年,不知道應(yīng)該叫叔叔還是叫哥哥。他高挑的身材,穿著一身嫩綠色的羅衣,披著湖藍(lán)色的緞子外衫,袖口露出銀色鏤空的花邊,腰間系著的玉佩一閃一閃的靈氣十足。
“從今往后你與我一同跟著太巳真人求學(xué),就是師兄妹了。”烈風(fēng)從袖口摸出一朵白得像雪一樣的鳶花,遞到眨著眼睛望他的白柔柔手里。
白柔柔卻哇的一聲哭了。
烈風(fēng)忒沒見過大世面,千年不變的臉上此刻也露出了急切之色。殊不知白柔柔此時思來想去終于明白他是那個天帝孫子,見他那般嚴(yán)肅,更不想給他當(dāng)那個陪讀了。
“你不喜歡這花啊.......那......那我給你這個可好?”烈風(fēng)慌忙從袖口又摸出了一粒玉珠子:“這可是好東西哩!”
白柔柔定睛望了一下,撲到地上開始撒潑打滾兒。
烈風(fēng)忒忒沒見過世面,只覺得從未這般有趣新鮮,摸啊摸,摸來摸去,只剩下早上來不及吃的羊肉餡的包子。羞澀地伸出手:“你......你餓了嗎?”
白柔柔勉為其難的撲撲小手,接過羊肉包子,嗷地一口口品了起來:“嗚......味道甚好,甚好?!?p> 白柔柔他爹早已習(xí)以為常,臉皮練的極厚:“小女年紀(jì)尚小還不懂事,讓你見笑了?!?p> 說罷一只手拎著啃包子的白柔柔離開了現(xiàn)場。
烈風(fēng)小聲咳嗽了一下,用手掩住抑制不住微微翹起的嘴角。
“想笑就笑吧!”合歡不知從何時冒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張望:“那是......九尾狐族家的小女?”
“嗯?!绷绎L(fēng)又變成了冰山一樣的表情,恭敬地對合歡行了一禮。
合歡一揮扇子,示意他不必多禮,注目著遠(yuǎn)處父女倆很明顯還在爭吵的背影:“有趣,有趣?!?p> 一回頭要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烈風(fēng)這小子竟然不知何時不見了。敢耍二叔了,走都不說一聲,我有那么可怕嗎,難不成我會吃了他?合歡打開手中的黑折扇來回扇了幾下消火,扇上是那白蘇帝仙畫了兩簇梅花,梅花下的蝴蝶振了下翅膀。
遠(yuǎn)處,白文見過了舉止如此穩(wěn)重的烈風(fēng),本來還十分動搖的心瞬間變得無比堅(jiān)定。任白柔柔怎么撒嬌賣萌,撒潑打滾兒全都不甚管用。為防白柔柔使出殺手锏來,自己心軟,甩甩袖子腳底抹油一般的跑了。
望著親爹的這份操作,白柔柔撇撇嘴,覺得委實(shí)不地道,簡直是忒不地道了。但還是拍拍屁股上的灰,獨(dú)自的在天庭上閑逛。不知不覺來到了解夢苑。
第二十三節(jié)解夢苑
何為夢?如夢似幻,亦真亦假。
解夢苑在天庭由依人仙子掌管,可以照見過去,亦能夠瞥見未來。
只是這或真或假,仍需得你自己來判斷,旁人委實(shí)說不得,斷不得。
解夢苑許多年前本可締結(jié)契約,卻因依人與另一名掌事的叁司不知為何吵翻,叁司一氣之下出走,這幾萬年竟再也沒回過天庭,個中緣由除了當(dāng)事人再無另外一個人知曉。如今只是掌管一些解夢、預(yù)測和天象類似的瑣事罷了。
依人紫衣珊珊,姿容絕艷,叁司走后,手下安置了一群極其特別的矮腳妖精。他們每當(dāng)夜晚來臨時工作,白日則在天庭一隅安靜地休眠。解夢苑秉持了以往極少和天庭上的其他神仙來往的慣例,極為神秘。
白柔柔無知誤闖入時,整座解夢苑都靜悄悄的,與熱鬧的天庭大不相同。院子里栽種的藤蘿傾瀉而下,紫色的花香繚繞著白柔柔轉(zhuǎn)了幾圈,又突然消失在了后頸。矮一點(diǎn)的植物的葉子一仰一伏地傳遞著一顆水珠,葉片互相摩擦沙沙作響。院中栽種了許多柿子樹,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竟綴滿了果子,火紅一片,十分旺盛,白柔柔頓時覺得自己屬實(shí)沒見過世面十分羞愧,心中更往短暫地待在天庭這邊傾了傾。烈風(fēng)剛給的包子委實(shí)咸了些,白柔柔現(xiàn)在覺得異??诳?,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口水喝。卻發(fā)現(xiàn)五扇門中竟有四扇都上了鎖。
無奈之下,白柔柔只好推開那唯一一扇能夠打開的門,邁進(jìn)去只覺得寒氣逼人,與屋外的花香宜人又迥然不同。定眼望去,屋子里除了一個蒙了塵的水缸別無他物。
水缸里一滴水卻都未見著。
白柔柔不得已,飛到了柿子樹上,一只胳膊抱著柿子樹干,另一只小心翼翼地夠到了只柿子,然后飛了下來。
白柔柔朝著屋子的方向拜了拜,只當(dāng)是屋子的主人早已不在了,滿心虔誠地說:“無量仙尊各路神仙,小女實(shí)在口渴迫不得已借了一只柿子,冒犯了,冒犯了,改日小女一定拿著一二百個柿子前來歸還賠罪?!币娝南聼o人,白柔柔嗷地咬了一口柿子。這柿子比從前吃的都要可口,甜甜的汁水在口中散開。
白柔柔吃的醉了,顧不上到底冒犯了哪路神仙??v身一躍上了樹,摘了足足二三十顆柿子果,迷迷糊糊地斜倚在樹下,嗷地咬向紅的不同尋常的果子,吃了一個又一個,漸漸的失去了神智,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天色漸漸暗淡,夜晚就要來臨,星嵐準(zhǔn)備前去布星,見遠(yuǎn)處一隊(duì)侍衛(wèi)經(jīng)過,像是丟了什么人。聽聞九尾白狐一族現(xiàn)任帝王白文的寶貝女兒,也是未來的唯一的繼承人,上天庭的頭一天就丟了。天帝急得直打轉(zhuǎn)兒,不知如何給他交待。殊不知,白文此刻正哄著才一天不到就思念女兒的老婆,惦記著比自家白柔柔優(yōu)秀的太多太多的烈風(fēng),忍不住望女成鳳,屬實(shí)不想讓白柔柔回來。
解夢苑的妖精們也全都蘇醒過來,將白柔柔圍成一個圈,嘰嘰喳喳的覺得忒新鮮了。最后一個醒來的是依人,她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斂起滑落的淺紫色外衫,紫色的繡裙顯出玲瓏剔透的身姿,額間的睡蓮閃了閃,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氣息。見她出現(xiàn),小妖精們安靜下來,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井然有序地忙碌起來。
依人注目著樹下散落的果子和昏睡的娃娃,又飛到樹上望了一圈,不急不徐地命小妖精去取來一粒丹藥,送白柔柔服下。見她衣服上沾了好多柿子汁,依人僅是微微蹙了蹙眉,隨手幻化了一套干凈的白紗裙。那白紗裙上綴滿了星紋,清麗非常,在月色下襯出了琉璃的光,竟忘了白柔柔是只狐貍,還是只九尾白狐,美得委實(shí)攝人心魄,這委實(shí)是九尾狐族的天賦。
解夢苑白日素來歇息,又委實(shí)很低調(diào),很少與天庭上的人往來,更極少有神仙前來拜訪。
此時大門外有敲門聲響起,屬實(shí)另依人感覺意外。自解夢苑建立伊始,新天帝即位,天帝鄙夷解夢苑無用,卻苦于找不到理由解散解夢苑,特許解夢苑不必參加天庭宴會,更不必與各天族往來過密,幾萬年前天帝更是大發(fā)雷霆,將依人罰了只許留在宮中,神仙們也會見風(fēng)使舵,久而久之便被忘了,至今已記不清有多久無人來叩門。
“在下合歡,給天帝孫子烈風(fēng)陪讀的小仙官不見了,烈風(fēng)鬧得厲害,非要這個小仙官不可,不知閣下可否看過那位仙官???”
“合歡......二殿下......”依人眉頭一皺,望著樹下依然昏睡的白柔柔小聲的說:“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就連烈風(fēng)和天帝都這么急著找你?”
合歡在門外見無人發(fā)聲正要離去,解夢苑的門卻打開了。依人微微伏了伏身,算是行了禮。
合歡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并不在意,而是焦急道:“不知可有見到一位小仙官啊?他年紀(jì)甚小,烈風(fēng)十分放心不下我替他前來找找?!边呎f邊用眼光往苑里望去。
“見......倒是見過,只是......”
“是嗎?!”合歡聽聞頓時歡喜起來,急忙往苑里走去。
依人裊裊婷婷地跟在后面,笑而不語。
合歡進(jìn)了解夢苑里并未望著什么仙官,疑惑地望著依人。
依人嚴(yán)肅地說:“都下去,我與二殿下有些話要說。”
小妖精們應(yīng)聲退下,不多時,院子里就只剩了他們二人。
第二十四節(jié)把小仙官還我
合歡見這陣勢,委實(shí)更不解,心想素日我與這依人并無什么瓜葛,也并非隔了幾個彎的仇家,她如此這般神秘,讓我心里忒不安怕不是那孩子......
依人仿佛看破了合歡的心思,微微笑著解釋道:“二殿下放心,那孩子并無大礙,只是誤食了我院里栽的醉生夢死樹上的果子。這果子無非讓她多做幾個夢罷了,我還送服了解藥,頂多睡上幾晚便好?!?p> “那你這是......”合歡狐疑地看著依人。
依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深深地行了一禮,杏唇微啟:“依人有一事相求。不知二殿下是否還記得東皇山上的重來尊者,兩萬年前二殿下曾去東皇山上請他締結(jié)過契約,多年前解夢苑里有個叁司也有締結(jié)契約的能力?!?p> “哦?”合歡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
依人接著說:“東皇的重來尊者正是解夢苑里的叁司,也是,也是我的夫君。”
“那他好端端的為何離開天庭吶?”合歡在掌心敲了敲折扇,不解地問。
依人眼底閃過一絲憂傷,不便答復(fù)。
“罷了,本就是你們的家務(wù)事,你既不愿意說我也不為難你。那你想拜托我什么事?”合歡明知故問道。
“今年二殿下可是要去東皇部花,不知可否,可否......”
“可否替你勸他回來?我猜的準(zhǔn)不準(zhǔn)?”合歡哈哈一笑,展開折扇,蝴蝶飛舞。
“二殿下莫要取笑我了,”依人的眼光停留在蝴蝶扇動的翅膀上,“二殿下這折扇可真是別致,除了白蘇帝仙還能出自誰手!”
“哦?你說這,確是出自白蘇帝仙之手?!焙蠚g望著折扇上的畫若有感悟,“陰差陽錯......”
片刻回過神來,對著依人道:“我那時尚未見過你,初次見到重來尊者時他身上的紫衣上遍布睡蓮花紋,想來他應(yīng)該仍是念著你。個中緣由我雖不知,我定會盡力相勸你大可放心??墒侨羰屡c愿違......世事都是不可控的?!焙蠚g想到自己年輕時的往事,如是說:“你先將那位小仙官請出來吧,烈風(fēng)急著要見她?!?p> 依人一拂袖,額間的睡蓮閃了閃:“二殿下請看。”說罷指了指柿子樹下的白衣女娃。
“好厲害的障眼法!”合歡贊賞的望著依人,又想起心里急慌慌的烈風(fēng)以及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天帝,裹了白柔柔急忙走了。
“改日再會,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p> 依人倚立在門外,望著漸漸掛起的夜幕和浩瀚的星空,縱橫交錯的捕夢網(wǎng),嘴角勾起了一個難以察覺的笑,眼底透出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