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重回險地
日已西斜,殘陽如血。
葉諦一路風塵仆仆的掠回青岡縣,原本腳下已磨破個大洞的小牛皮靴子已不見了鞋底,葉諦幾乎相當于赤腳在各家的屋檐上飛掠,午后的瓦片上余溫仍在,踏在上面暖洋洋的,倒也十分愜意。
葉諦沿著縣城的長街飛掠,街上的各家飯鋪門面又已恢復了往日的繁華景象,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如同一場夢魘般隨風而逝。葉諦不多時便掠至城東南的悅來客棧,客棧的大門竟也還是開著的,葉諦跳到大門對面的屋檐上,俯下身來向門內(nèi)看去,只見客棧里稀稀落落的坐著幾個人,一個店小二斜斜的靠在大門上微瞇著眼睛。
長街上依稀還有些血跡,瞧得出曾被草草的清掃過,葉諦皺了皺眉,俯身瞧了半晌,絲毫瞧不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葉諦咬了咬牙,翻身躍到街上,身形有意從客棧門前路過,門口那店小二立刻殷勤的招呼起來,“呦,這位大爺,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啊?”
葉諦上下打量這店小二兩眼,覺得有些眼熟,轉(zhuǎn)念一想便已瞧出這人便是那日自己和老錢幾人押鏢時客棧原本的店小二。葉諦再次朝著客棧中張望幾眼,并沒有瞧見什么可疑的人物,想了想后問道:“小二哥,昨晚在這里打架的那些人呢?”
那店小二見葉諦只是往客棧中不住張望,卻沒有要進店的意思,態(tài)度隨即散漫下來,說道:“打架?什么打架的人,不知道啊?!?p> 葉諦目光在客棧中各處掃了幾眼,忽而一笑大步走進客棧,說道:“給我去打兩壺酒來,再抄幾樣拿手的小菜端上來?!?p> 葉諦瞧了瞧自己腳上已經(jīng)被磨穿的靴子,笑著問道:“小二哥,你們這里哪家的靴子比較有名?。俊?p> 那小二見葉諦走進客棧又要吃的又要喝酒,態(tài)度立即便變得殷勤起來,弓著身跟在葉諦身后說道:“哎呦,不瞞您說,您別瞧俺們青岡縣小地方,那買的東西都是個頂個的好玩意兒,要說買靴子的,城南的洪記和李記都不錯,都是純正的西北小牛皮做的靴子?!?p> 葉諦挑了張桌子坐下,抬腳瞧了瞧腳上的靴子,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小塊金子放在桌上。
“麻煩小二哥去那邊給我買一副回來,剩下的錢用來結(jié)賬?!?p> 葉諦微笑著瞧了那店小二一眼,輕輕眨了眨眼睛。這店小二立即便已會意,這金子付完酒菜后自然還有剩下的,剩下的自然便是那店小二的。
那店小二倒也十分識趣,不待葉諦問話,四下瞧了瞧見掌柜的并沒有注意,先伸手將那一塊金子放進懷里,而后說道:“公子您剛才是打聽那幾位海南派的道爺吧,不瞞公子說,昨晚俺們縣上的人都提前收到消息,說讓俺們晚上老實待在家里不要亂跑,還說要借咱們客棧一用。掌柜的起初不愿意,還被那個兇神惡煞的老道士打了一耳光呢?!?p> 葉諦點了點頭,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問道:“后來呢?”
那店小二說道:“后來俺們掌柜的沒辦法,只好出去先躲一宿,今天早上才敢回來呢。”他說話時語氣中竟有一絲歡喜之意,可見對于自家掌柜的并沒有什么好感。
“你今天早上來的時候可有再見到那海南派的道士?”
葉諦有些不滿的瞧了瞧身旁的店小二,他此刻對于話太多的都沒有什么好感。那店小二明顯也察覺到葉諦的不滿,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說道:“見是見到了,不過幾位道爺?shù)哪樕疾辉趺春茫渲幸粋€年長的道爺背后血淋淋的,一身道袍都染紅了。幾十個年輕的道長也都是互相攙著,走路都不穩(wěn)當呢?!?p> 葉諦截口問道:“那幾個人中,可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女的二十歲上下,一張鵝蛋臉,腿上還受了傷?!比~諦將柳東元和陳晴歌二人的樣貌和那店小二說了起來,那店小二皺眉想了想,隨即肯定的搖了搖頭。
“沒有,那一行人里面只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女菩薩,長的雖然是好看的很,但是應該不止二十歲,而且腿上也沒有傷?!?p> 葉諦不由便想起那心狠手辣卻又風騷嫵媚的紅粉骷髏花月紅,點頭笑了笑,心情也有些放松下來。只因他已猜出柳東元和陳晴歌二人想必已沒有危險,說不定已返回武當派休養(yǎng)療傷。
葉諦拍了拍手,臉上的笑意不免又濃了幾分,瞧著那店小二不由得也順眼許多。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幾天來的疲倦一時間都涌了上來,肚子也咕咕咕的造起了反。
不多時,那店小二便從后廚端上了兩個酒壺和四碟小菜,葉諦拿起筷子夾了一筷鴨腸填入嘴中。鴨腸洗的倒十分干凈,配上一塊生姜和兩三根蔥綠的蒜臺,竟是十分香甜爽口。
葉諦唔了一聲,伸手拔開酒壺上的木塞,也不用杯子,咕嘟咕嘟的灌了兩口。酒是自家釀的,雖是新酒但勝在酒味不酸,細細品嘗竟還有絲絲甜味。葉諦不由得又想起那位白衣探花謝星南的高論。
“酒香不醇,酒味不正,這樣的酒喝到肚子里,和穿腸毒藥有什么分別?!?p> 葉諦搖了搖頭,再次舉起酒壺咕嘟咕嘟灌了兩口,思緒便開始慢慢活躍起來。葉諦想到了許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令葉諦最為詫異的是他的腦海中竟不由自主的想到那猶如一條狡猾的小蛇般的女孩兒,藍迪兒。葉諦的眼睛中閃過一抹光亮,他的手指在千機傘上輕輕摩挲著,仿佛也已變成一條銀白色的柔軟的小蛇,在傘柄處輕輕纏繞著,也繞在了他的心頭。
那店小二已氣喘吁吁的走了回來,他的額頭上雖已有一層細密的汗珠,但眼睛里卻依舊閃著興奮的光輝。想必是買完靴子后剩下的銀子仍剩下不少,說不定已經(jīng)夠他為老邁的母親添置上一件嶄新的棉衣,也說不定已經(jīng)夠他為心上的姑娘置辦提親的聘禮。有時候,也許普通人的生活其實就是這樣簡單而美好。
葉諦微笑的瞧著店小二,他已將提在手中的嶄新的靴子遞到面前。葉諦伸手接過靴子,靴子柔軟和堅固,做工也是極為的精細。葉諦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將腳下的靴子拔掉,換上嶄新的靴子,伸手在店小二的肩頭輕輕一拍,說道:“多謝?!?p> 說完葉諦已翻身掠了出去,手中仍提著一只酒壺。長街上,月光溫柔的灑在葉諦身上,如同前世校園里柔和的燈光,也如同燈光下女友柔美的目光。葉諦站在高高的屋檐上,不覺有些熏熏然,他瞧著萬家燈火,驟然間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而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喃喃說道:“想家了……”
家,也許既是福州的那個,也是霓虹燈下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