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時間來到夏朝大業(yè)五年八月初,君羨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將近一個月了。
也許是臨近中秋的緣故,方府上下明顯變得忙碌了起來,在和方正第一次的會面結(jié)束后,他便再也沒有見過襄城方府真正掌權(quán)父女二人,只偶爾能從水兒絮絮叨叨的自語里聽到些相關(guān)的消息,比如大小姐某天又去了某縣主持藥材的收采,或是帶著家丁、護院陪老爺?shù)洁徔で⒄勆獾鹊取?p> “等一下……中秋節(jié)將至,賣燈籠的小販忙些我可以理解,為什么還會和藥材生意扯上關(guān)系?還有談生意就談生意……用得著將大半個方府的家丁都給搬空嗎?”
方府小院里,君羨手里捏著一顆白棋,有些無言地看著小丫鬟。
“水兒也不知道……”
小丫鬟茫然地跟他對視了半天,最終還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吶吶地說道。
“沒事,你先下去忙吧,等方姑娘回府后,你再替我通傳便是?!?p> “是?!?p> 水兒乖巧地依言行禮、退下。
其實對于藥材的事情,君羨并不太懂,就算懂,這也是方府自己的家事,跟他沒有什么關(guān)系,所以他得不到答案也沒有太在意。至于所謂的通傳,指的是他想要到方府外面走一走,看一看——畢竟是寄住在別人府上的客人,出于對主人的尊重,總歸是要給方大小姐,或者方老爺提前知會一聲的,只是二人最近都在外奔波,經(jīng)常不在府上。
“再這樣下去,我都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大豬崽了?!?p> 君羨忍不住有些罪惡地嘆了口氣,他這一個月以來的生活,大概還是睡睡懶覺、講講故事和看看書之類的,也只有在深夜使用、開發(fā)異能時會累一些,與前世忙忙碌碌、游走在某些邊際的人生相比,確實跟被豢養(yǎng)小豬崽差不多。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指尖的白棋落到身前黑白交錯的殘局某處……方府大小二位主人不在,他不太好擅自跑出去,身體是暫時只能憋在小院里生銹了,但腦袋還是可以想辦法鍛煉鍛煉的,比如說,下棋就是個不錯的選擇——眼前的這盤棋局,其實就是被他用以哄騙方小姑娘的書的借口——《長生記》某段支線情節(jié)中記載的所謂仙人棋局。
他抱著演戲演全套的心態(tài),讓水兒帶了副圍棋過來,將殘局擺了出來,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個棋局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當然不是書中所說蘊涵天地奧秘的長生殘局,但以他前世幾乎達到職業(yè)水準的眼光來看,這個殘局也足以跟前世某些難解、無解之局的并列了。
“這部《長生記》的作者,大概還是個隱世的棋道高人,或者大國手一流的人物吧……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容小覷?!?p> 這么想著,君羨又捻起一顆黑子,眉頭微蹙,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便到了下午。
棋盤的黑白子也不過多了寥寥三四顆,進展并不算大。
期間水兒端著午膳來過一次,見他正捏棋子沉吟不語,也就沒有打擾,將飯菜放進房間后,就自覺地退走了。只是她離開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忽然又跑了回來,輕輕地走到君羨身側(cè),微微有些高興地道:“公子,小姐她回來了!”
這個“小姐”指的當然是方府的小主人云玉,君羨點了點頭以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即放下手中的白子,慵懶地伸了伸腰,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既然方云玉已經(jīng)回府,想來水兒應該已經(jīng)向她通傳過他要外出的事了,他是客人,不是下人,這種事情不用得到對方的同意,只要知會過就可以了。
“公、公子……請等一下!”
被水兒一下子拉住了衣袖,他有些無辜地看向小丫鬟,微微不解地問道:“怎么了?你也想去嗎?”
“是……啊不是不是!”小丫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連忙小臉通紅地否認,有些艱難地解釋道:“大小姐說她……”,但只說到了一半就忽然閉口不語了。
君羨滿頭霧水的看著她,“穿山……方姑娘到底說什么了?”
“妾身說,這些天來實在太忙,未能前來問候公子,因此想要作為向?qū)愎釉谶@襄城之中走走,以作彌補?!?p> 穿著天藍長裙的古典女子裊裊婷婷地走進小院,臉上微微有些疲態(tài),但還是泛著溫柔的笑意,對他行了一禮,輕聲問道:“不知道公子是否介意?”
……
……
君羨對方云玉對他出奇好的態(tài)度難免有些錯愕——他終究只是個沒什么用的閑人,哪怕家世可能很不凡,但襄城方家好歹也是在冀州都排得上號的藥材商戶,真的有必要對他展現(xiàn)出這樣親近的態(tài)度嗎?
不過不管方家,或者眼前這個方家小主人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只要不是惡意就好……總之,既來之則安之,有人當個向?qū)Э偙人诔侵新o目的的亂跑要好,所以最后他還是答應了下來,于是兩人帶著眼里閃著小星星的小丫鬟,一起走出了方府。
襄城只是河北的一個下郡,街道兩邊雖然有些叫賣的商販和規(guī)模稍大些的商鋪,偶爾也會出現(xiàn)些君羨從未見過的奇怪物件,但總的來說并不算太繁華,街道上的行人更是寥寥,前世見慣各種大都會的他不免覺得有些無趣,倒是身后的小尾巴很是興奮地在東張西望,偶爾還會小小地驚呼一兩聲,想來是因為平時沒有多少出府的機會。
陪行的方云玉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意興闌珊,于是輕聲地跟他閑聊了起來,內(nèi)容自然是襄城的某些歷史名勝和傳說,君羨對這些依舊不太感興趣,有心想要問些關(guān)于夏朝、天子或是大運河之類的事情,她卻話鋒一轉(zhuǎn),忽然問道:
“云玉聽府上的丫鬟說,公子最近似乎跟小柔……相處得很好?”
聽到這句話,君羨不著痕跡地翻了翻白眼……什么“府上丫鬟”、“相處得很好”,八成是對他持有嚴重偏見的云兒跑去找自家大小姐告密了,其中說的當然不可能是什么好話,大抵還是離不開“登徒子”這三個字……那么她這算是在敲打自己了?這才是她親自陪行的原因?
想到這里,君羨干脆眉飛色舞地道:“是啊,云柔姑娘溫婉可人,我很喜歡她……做的粥?!?p> 然而方云玉并沒有像云兒一般炸毛,或者露出憤怒、難堪之類的神色,反而微微沉思了一會兒,帶著些歉意:“小柔自小就有病,所以很少出門,沒有朋友……總之,麻煩公子了?!?p> 君羨這次是真的怔住了——像“麻煩你了”這樣的口吻,向來都是帶著拜托和托付的意味在其中的——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姑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p> “云玉的意思是,小柔與公子親近,是好事,但是她極少與外界接觸,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還請公子多多擔待她一下?!?p> “是啊……二小姐真的很溫柔很善良的,對我們這些丫鬟、下人也都很好的,請公子一定要好好對二小姐呀……”
方云玉的解釋勉強還可以說得通,倒是水兒的話直接把君羨給嗆住了,他有些無奈地敲敲到處張望的小丫鬟的腦袋,“你家二小姐還是個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不要亂說話,不然有損她的名節(jié)?!?p> 這句話大概是說重了些,水兒的小臉都被嚇得有些發(fā)白,吶吶地說不出話來了。君羨看得有些不忍,剛想開口安慰,在一側(cè)領路的方云玉就已經(jīng)伸手撫上了小丫鬟的腦袋,柔聲道:“好啦,公子說得沒錯,以后注意就是了,我和二小姐都不怪你?!?p> “是、是……”小丫鬟囁囁嚅嚅地點頭道。
至此,氣氛稍微回復了一些,三人一搭有一搭沒地說著話,小半個時辰后,便走到了某個方位城門處,再往外,就要出城了。
這趟古里古怪的出行終于要結(jié)束,君羨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氣,早知如此,還不如躲在小院里曬曬太陽,或者下下棋呢……他趁機對方云玉說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多謝方姑娘愿意親自作向?qū)А!?p> 方云玉也是點了點頭,欠身還禮。
兩大一小三人正要打道回府,卻忽然有道跌跌撞撞的身影從稀稀落落的行人中沖了出來,君羨眼神瞬間便凌厲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以一個有些怪異的姿勢伸出了雙手,方云玉和水兒兩人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水兒茫然地看著喘著氣跑過來的男人,而方云玉的注意力卻集中在了君羨的背影上,眼里有些訝異,但隨即便聯(lián)想到他的家世,又釋然開來。她的目光轉(zhuǎn)眼那人,帶著些疑惑地道:“方嚴,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方嚴?
君羨不著痕跡地退了回去,緊繃的神經(jīng)微松,原來是虛驚一場……但看這個架勢,他們的今天行程,似乎還要繼續(xù)?
果然,名叫方嚴的男人,也就是方家的某個下人,艱難地停下對方云玉行了一禮,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小、小姐,太守府的人……來藥鋪找麻煩了……”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9-04-29/5cc63be732ab4.jpeg)
陳望月
新人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呀! 也大家歡迎在書評留下爪印或是建議(如果有人看的話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