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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想讓我離世

第八十一章 是你

全世界都想讓我離世 汜汜醬 4275 2022-10-11 15:33:59

  那個所謂的荷塘,其實是個植滿荷花的巨大的湖。湖的盡頭是個小鎮(zhèn),靜謐秀美,安靜祥和。沿著橋走過,入眼可見一家酒館,聽說是從仙界處來的人開的店,所供的食物異常美味。

  白胡子老者因要參加一個重要會議途徑江南,恰好江南有他熟人,所以他今早便來這酒館歇歇腳。這酒館,是他徒弟為了追心愛的姑娘從仙界跑到凡間開的,店名叫做“思聆”。姑娘追到了,店沒舍得拆,盈利不盈利也不在乎,當做個定情信物也挺好。

  徒弟給白胡子端了一盞茶,你一問我一答地說著話,兩人在二樓坐著,四目里裝著夏至日的荷花。正說著,連天的荷葉叢里漂來一條小船。船上有四個人,那四人莫名地熟悉,一個清秀白凈的少年,一個英俊的橙衣公子哥,一個出塵如玉的白發(fā)公子,一個,一個……

  看到那個英氣的姑娘時,白胡子突然站了起來,杯子摔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他不太確定,走向樓欄桿處,看著白發(fā)公子扶著那姑娘下船,看著四人走向拱橋,白胡子急了,瞬移到酒館門口不安地站著。橋上走來了人,是個清秀白凈的少年,藍色花紋的素衣,白皙的臉龐,沉靜的雙眸。后面跟著的是橙衣公子,英俊的外貌,大咧的走姿,舉手投足有著灑脫和隨性。第三個出現(xiàn)在眼中的是宛如月光的不染纖塵的白發(fā)公子,他側(cè)臉對著最后一個出現(xiàn)的人溫柔地笑著。那種溫柔,是發(fā)自骨子里的溫柔,是只會對那個人才有的溫柔。

  “真的是你……”白胡子確認了。

  于荒野里傳來的一聲低吼,于死寂中爆發(fā)的灼熱炙烈,于四下悲鳴里直達到地面的一句話。

  真的,是你。

  他從無數(shù)個傳說中得知她的唯一的死法,也從無數(shù)人口中見證了她的死亡。他知曉她無數(shù)的傳奇,知曉她冷漠背后的溫柔,看過她笑,見過她哭,聽過她的歌聲以及哭聲還有不甘和倔強的嘶啞的怒吼。同樣的,他領(lǐng)略過她一人一劍的孤傲,他看到過她一顰一笑的蒼涼。她的悲喜,她的無奈,她的倔強,她的不甘……這些,他知道,甚至共苦過,同甘過。

  “我走了,你們就留在原地,說不定我還會回來?!?p>  六百年前,離西舊之變還有三十九天時,她扔下那塊刻著青城的玉佩,對著尚是少年的他們這樣說。

  她畫了個結(jié)界,一步一步,越來越遠,沒有回頭。

  她沒有多看一眼走不出結(jié)界的他們,沒再多看一眼那個她曾經(jīng)哭過笑過的青城,甚至連一個停頓的腳步也沒有。

  他記得,她走時,好像流了一滴淚,是在右眼。

  她的愛,她的恨,消失在幽篁清影里,埋沒在悲戚清風(fēng)間,不著痕跡,不留留戀。

  六百年前,那是六百年前的事了,自己,自己也已經(jīng)六百多歲了。老者向后退一步,側(cè)臉苦笑,那笑里藏了六百年的等待和不忍歸于塵土的不舍。

  他在那四人向酒館走近前退到酒館里,跑下來的徒弟不明所以然,問老者為何有如此舉動。老者悵然一笑,讓徒弟立刻準備一些東西,徒弟雖訝異,但還是乖乖去準備了。

  他在那個額心有著水滴般紅印的姑娘的不解下,用個有些破的杯子給她倒了杯燒的不太開的陳年茶水。她伸手接過時,他手一抖,茶水往她手上灑了一點。

  他本想故意灑出一點水來著,卻在她不經(jīng)意看來的目光下驚得手抖。她看向滴在手上的茶水,愣了幾秒,沉默地將那杯茶接了過去。她低頭輕嗅那茶,微皺眉,抬眼看了看白發(fā)公子,白發(fā)公子點點頭,她便將那茶飲下。

  老者知道那茶很難喝,可是,她飲盡后一言未發(fā)。

  她褐色眸子里斂去了六百年前的戾氣和殺意,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冰冷。老者心底浮出一絲欣慰,眼里能這樣的平靜,也是因為生在一個和平的年代吧。不像當初,生錯了時代。

  她飲完茶后,放下茶杯瞥了一眼老者,有那么一瞬間,老者以為他回到了六百年前秋日清晨的青喑宮。

  “姑娘,茶,好喝嗎?”老者笑問。

  英氣的姑娘尷尬微笑:“老先生親手沏的茶,自然非比尋常?!?p>  老者聽聞那回答悲傷地笑了起來,低頭躊躇,又道:“姑娘,你可去過青城?”

  他問這話時,白發(fā)公子突然握住了姑娘的手,姑娘側(cè)臉看白發(fā)公子,眼里有光芒閃過。

  “未去過?!彼剡^頭答。

  “若是有閑時,可否去一次?”

  “瑣事纏身,怕去不了?!彼J真思考后回答。

  “這一生,都去不了一次?”他眼里泛起水汽。

  她低沉思,目光盯著那缺口的杯子點點頭道:“對,余生,也是去不了的?!?p>  “哦,這樣啊?!?p>  一聲悠長的嘆息。

  姑娘不懂,問:“青城有什么?為何要讓我去一次?”

  老者搖搖頭,不語。

  許久,姑娘失去了興趣,寥寥幾句后便踏出這酒館。姑娘踏出酒館門時回頭望了那個佝著身子站著的老者。

  “先生的茶,是苦的,澀的,不太好喝,可是……”姑娘的手按在門框上,不知如何形容那種感覺。炙熱的陽光投射在姑娘的青絲間,姑娘眉頭微動,嘴角揚起。

  “那感覺,似曾相識?!?p>  老者笑,眼角落了半滴淚。

  “姑娘走好?!彼?。

  不情,不愿,不舍,尚念。

  他望著姑娘上了船,白發(fā)公子猶豫了一會,跟著邁上船。不再鬧騰的橙衣公子沉默許久,穿過橋來到他身邊,道:“見也見了,這下就沒遺憾了吧。她一切都好,你不必為她煩憂,她……”

  “她什么都不記得了,是嗎?”

  “是的?!?p>  “她是,輪回,還是……”

  “你就理解為,重生,不,不該這樣理解。”公子思考后又道,“應(yīng)該是,她從未死過。”

  “好,怎樣都好,她還在就好,她好就好?!彼劾锸O碌臏I水奔涌而出。

  “小芽……”橙衣公子低嘆,“她現(xiàn)在,有她新的故事,不存在百年以前了。你,你走吧?!?p>  “嗯,好?!?p>  他混濁的眸子里映著綠葉里漸漸消失的那抹身影,嘶啞的聲音拼湊出這兩個字。他感覺身體慢慢被抽空,仿佛失重,卻又仿佛解脫。想松一口氣,卻在深呼吸時從眼旁掉出幾滴淚,難以形容,又好似深知卻不敢承認。

  他曾跟那些老去的,故去的同伴說:“我不愿離開,是因為她讓我們在原地等著,我還沒等到呢,怎么能先走呢?”

  六百多歲,之于他這樣的修仙者,算是高齡了?,F(xiàn)在他等到了,好像可以離開了。

  五日后,一位婦人從青城趕回瀛洲島的路上路過江南,和一位手里拿著許多櫻桃的姑娘相遇。婦人遠遠地望著那姑娘,欲言又止,她感慨恍若隔世,卻深知,離去的,不再歸來。

  歸來的,只有候鳥。

  “哎哎哎!怎么現(xiàn)在才過來,難不成那家人抓住你了?”夏幽看無殤的架勢,開始懊悔沒能把她及時拉走,“我也真是的,早知道不丟下你了。對了對了,你身上是不是沒帶錢吶?哎,是不是被那家人抓住給臭罵一頓了?”

  無殤把櫻桃扔給夏幽,自己一個人在巷子里慢慢走著,夏幽不懂她的意思,不停的追問。

  “到底怎么回事啊!哎哎哎……”他一看櫻桃少了許多,開始叫嚷,“怎么少了這―么多啊!我的天啊,無殤你是不是給偷吃了?嘖,你倒是說話??!別一聲不吭!”

  無殤伸了伸懶腰,步子緩緩,窄巷靜靜的。有人家墻內(nèi)的芭蕉長出了墻外,銅綠的寬葉,入眼盡是歡喜。

  “剛遇見一位……”她仔細想想那人的面容,道,“一位年紀較長的姐姐,給了她一枝櫻桃?!?p>  “姐姐?她是那家的人嗎?不是吧,你真被抓住了,無殤,抱歉啊?!毕挠臐M臉歉意,“我我我……”

  “她不是。”無殤轉(zhuǎn)身倒著走,墻上路過一只花貓,她眼盯著那貓繼續(xù)說:“只是個路人,一個認錯人的路人?!?p>  “啥意思?”夏幽開始往嘴里填櫻桃。

  “是否剛好這世上,還有人與你眉眼相同,四季還好,世人還好,可你不在?!?p>  這是那位姐姐在短暫的錯愕后,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無殤不知何意,那姐姐抱歉地笑幾下又道:“我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給了我櫻桃的。”

  那姐姐說著說著突然用力抱住自己哭了起來。這樣的哭,怕是想起故人了。無殤沒有拒絕,任那姐姐抱住自己大哭。

  “我也在等你,我等的好苦,好苦。你就那樣走了,你想沒想過我!你丟下了我,你丟下了我啊,我一個人,我一個人等了那么久……”大姐姐帶著哭腔喊了起來,那樣的話語讓無殤很是尷尬,呆呆地任她抱著不知該說什么。

  大姐姐嘴里又嘟囔著什么“一生的最愛”,整句話聽不太清,但支離破碎的話讓無殤有些難以接受。

  她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個漂亮的姑娘癡癡等待另一個姑娘的場面,配合悲情音樂,加上她偷看過的話本子里煽情的情節(jié)……

  真是曠世奇戀。

  可惜了兩個姑娘。

  之后,那姐姐說的話她都沒怎么聽進去,腦子里蹦噠的都是各種話本子里的橋段。那姐姐臨走前,沉默地握住了無殤的手,無殤忍住尷尬沒有將手抽回去。那姐姐握她的手握了好久,一言不發(fā),使得無殤也不好意思抬頭。最后那姐姐拿著櫻桃紅著眼離開小巷,無殤站在原地,感覺自己好像一個無情的負心漢。

  望著那姐姐悲傷的背影,無殤將自己代入一個負心漢的角色里,莫名覺得搞笑。

  雖然此時此景并不太適合。

  “沒什么意思?!睙o殤搖搖頭。

  再看夏幽,櫻桃不停往嘴里送,還不停地吐著櫻桃核兒。

  “你不是說會給深深留著的嗎?”

  “深深其實不太喜歡吃櫻桃,再說,櫻桃不能吃太多,吃太多對身體不好。”夏幽將櫻桃護著,怕無殤把櫻桃搶走。

  無殤難以置信道:“你不是說深深最喜歡吃櫻桃嗎?就是你這樣說,我才答應(yīng)……”無殤看看四周,低下聲道,“才答應(yīng)和你一起偷櫻桃來著?!?p>  夏幽支吾幾下,道:“你,你不還把櫻桃給別人一些了嗎?我才吃幾個啊。你給人家那么多,你,你還有理了不是?”

  “我,我當時很尷尬。”她以為那姐姐是那家的主人來著。

  “那你怎么不跑?。∵€有,你不是帶錢了嗎?”

  “我,我……”她頭一次無力反駁,于是翻了個白眼,“她當時紅著眼,看起來很難過,我以為她是因為我們偷太多才難過來著……”

  “哪是我偷的,你你你,都是你干的?!毕挠目焖俪缘粢恢烟遥瑢⒊愿蓛舻臋烟抑θ跓o殤手里。

  無殤瞪夏幽一眼,夏幽縮縮脖子,問道:“你怎么把人家弄哭的?”

  “不是我?!?p>  “好好好,不是你。那她長啥樣兒???你以前見過沒?”夏幽繼續(xù)吃櫻桃。

  “自是沒見過的,不過長的好看,但不像是凡間之人,穿著打扮都很有特色。”無殤仔細回想。

  “什么特色?”

  “像,海。”她不太好形容,只是腦子里突然蹦出這個字,“對了,她頸上有個花紋,像棠梨花。覺得很好看,我便記住了?!?p>  “海,棠梨花……”夏幽吃著櫻桃,想起某著名“強吻事件”,下意識地抿抿嘴。

  棠梨,冷棠梨,她來看無殤是嗎?

  她還在等著她,是嗎?

  也許是的。

  “哎,夏幽,你覺得,兩個姑娘,若是有那種男女之情的話,會很奇怪嗎?”想起那姐姐的哭喊,無殤問了夏幽這個問題。

  “兩個男的有男女之情也不奇怪啊。再說,小女孩,整天牽手互捧著臉嘰嘰喳喳的,太容易產(chǎn)生男女之情了。”夏幽呵呵一笑,“為什么?你知道為什么嘛?”

  無殤搖頭。

  夏幽猛地一拍無殤,道:“因為她們身邊缺少我啊!缺少像我這樣英俊瀟灑的俊朗公子,有我在,她們怎么可能會有男女之情。我,夏幽,居家必備好男人,出的廳堂下得廚房,能文能武,小知天文地理,大知人生輪回……”

  無殤扶額,夏幽這番話,讓她放棄糾結(jié)這個問題了。

  光透過樹葉投下的影模模糊糊的,她沿著樹蔭走,驀地想起那位老者對自己說的那句“姑娘走好”。

  因來之前,夏幽說那老者是故交,她才會忍著不快將那茶喝下。怪老頭,無殤回想起那老者,心里忍不住吐槽。

  走好,走好。

  她避過烈陽,走進另一條巷子。大抵,自己會好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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