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和睦
第二日一早，金氏睜眼時外面天已大亮，竟是罕見地睡過了頭。
靜默片刻后翻身下床，在外等待許久的于媽媽聽到動靜，立刻掀簾子走了進(jìn)來。
伺候金氏洗漱更了衣，于媽媽將丫環(huán)們遣了下去，親自給金氏梳頭。
“老爺上朝去了？”許是剛起床，金氏的聲音懶懶的，有些漫不經(jīng)心。
“是，老爺見夫人睡得沉，還特意讓我們莫打擾，讓夫人好生休息。”于媽媽回答，想再說什么又忍住了。
瞥了眼鏡子里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金氏彎了彎唇：“有什么話你就問吧?！?p> 于媽媽手上動作微頓，片刻猶豫道：“夫人，我聽說您要讓紫菱那丫頭去書房伺候老爺，這可是真的？”
金氏點(diǎn)頭：“嗯，紫菱這丫頭性子溫順，模樣也不錯，老爺身邊多個這樣的人伺候，我也省心些?！?p> “夫人這是為何？”于媽媽焦急又不解，“老爺這么多年別說納妾，便是連個通房都沒收，早些年夫人為這擔(dān)了多少罵名，流了多少眼淚，怎么如今快熬出頭了，反而要給老爺添人？”
“我如今到底不比年輕的時候，精力有限，每日料理完家中事務(wù)便覺疲累，再侍候老爺難免有些力不從心。多個紫菱，我也好緩口氣?！苯鹗献旖呛?，臉上看不出有半分不悅勉強(qiáng)。
見她這般寬心，于媽媽一肚子安慰說服的話反而都憋了回去，良久才嘆道：“夫人若是早些這般想，當(dāng)年也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委屈了。”
金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輕輕一笑：“人啊，年輕時總有那么多不甘心，定要撞了南墻才會回頭，其實(shí)有些東西，又如何值得那么拼命?！?p> 見金氏是真想開了，于媽媽心里那點(diǎn)焦急也慢慢放下了。
“既然夫人已經(jīng)想好了，老奴也不勸了，左右是家里的干凈姑娘，知根知底的，也好拿捏。等哥兒姐兒都成了親，再有紫菱幫著伺候老爺，夫人往后也可以享享清閑了。”
“可惜我不一定有那個福氣，我瞧著紫菱那丫頭似是不大愿意，這事成不成怕還兩說呢。”金氏搖搖頭，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于媽媽愣了下，剛要說怎么可能，卻猛然想起早上張婆子夫妻來找她時那一臉惶恐的模樣，又把話咽了回去。
“夫人這可是在抬舉她，蠢貨才會不答應(yīng)。不過是小姑娘沒經(jīng)過事，一時沒轉(zhuǎn)過來罷了，得空我去和張老婆子他們說說，夫人就放心吧?！庇趮寢屨f著，三兩下將金氏的頭發(fā)梳好，囑咐了丫環(huán)們幾句，就匆匆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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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真的要去啊？這回怕是又要碰個冷釘子，我看咱們還不如在屋子里烤烤火呢?！奔t珠一面接過杭云素遞來的藤盒，一面嬉笑道。
“當(dāng)然要去。昨天我們避著是怕火上澆油，今日再不出面，那就顯得小氣生分了。待會你可得給我好好擺張笑臉，不許給我添亂啊?！焙荚扑氐芍t珠，擺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警告道。
“好好，我知道了，我笑還不行嘛！”紅珠連忙保證，杭云素這才放心地帶她出了門。
清苑里靜悄悄的，只有幾個粗使丫環(huán)在院子里打掃，見到她來，幾人都有些訕訕的，行了禮便退到了一邊，顯然還對昨天的事心有余悸。
瞧見她們這般反應(yīng)，杭云素不禁暗嘆了口氣。
整件事她雖然什么都沒有做，但只怕在這些丫環(huán)心里她必是有份，最起碼也是在金氏面前告過狀的。
她不禁忐忑起來，若是杭云初也這么想，她們之間想要親近怕是更難了。
不過谷雨的態(tài)度倒沒多大變化，一貫的恭謹(jǐn)穩(wěn)重，進(jìn)屋通報后便出來將她和紅珠迎了進(jìn)去。
掀了簾子進(jìn)了內(nèi)間，驚蟄上了茶，杭云初與她相對而坐，看起來和平常無二。兩人寒暄過后，氣氛便有些僵硬。
“姐姐，昨天的事其實(shí)我......”杭云素率先打破了沉默，不過話說到一半就被杭云初出聲打斷。
“妹妹不用解釋，這件事確實(shí)是我管教不嚴(yán)，若不是紅珠教訓(xùn)了她們一頓，將這事鬧開了，恐怕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那兩個丫環(huán)背地里竟如此張狂。說起來，紅珠是幫了我個大忙，我還要感謝她才是?！?p> 杭云初的態(tài)度讓杭云素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倒是紅珠搶先接了話。
“謝大小姐夸獎，不過昨天紅珠確實(shí)魯莽了，大小姐能不怪罪紅珠就心滿意足了。”說完，紅珠還朝杭云初作了個揖。
杭云初被她古靈精怪的樣子逗得笑了笑，朝杭云素道：“你這丫頭機(jī)靈又會說話，倒真討人喜歡?！?p> “姐姐可別被她這個樣子給騙了，其實(shí)她嘴饞又愛偷懶，本事沒多少脾氣一籮筐，誰有這么個丫環(huán)可是倒大霉了?！?p> 見杭云初不但沒有怨怪自己，反而比以往更多了點(diǎn)親近，杭云素心中歡喜，也放開了拘泥，言語間便顯出幾分跳脫的本性。
紅珠委屈巴巴地嘟起嘴想反駁，被杭云素瞪了一眼后又可憐兮兮地縮了回去。杭云初瞧在眼里，不禁莞爾，看著對面的杭云素，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哦對了，這幾天我做了點(diǎn)新東西，姐姐看看喜不喜歡？”杭云素忽得想起，捧起那藤盒準(zhǔn)備遞給杭云初，手伸到半路想起什么，又打了個轉(zhuǎn)遞給了旁邊的驚蟄?？粗@一番動作，杭云初心頭像是被什么蟄了一下，有點(diǎn)酸酸的疼。
沒等驚蟄伸手，她徑直自己接了過來，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揭開蓋子，打開了里面的油紙包，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入眼是一朵朵小巧茉莉干花。
花瓣潔白，香氣淡雅。
“這個味道...?”細(xì)細(xì)一聞，杭云初眼里浮起一絲驚訝。
“我加了點(diǎn)西湖的龍井熏出來的，這個味道姐姐可還喜歡？”杭云素好不容易合上了下巴，壓制著心中歡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道。
一旁的谷雨和驚蟄也回過神來，聞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抹驚訝。
西湖龍井最便宜的怕都要十兩銀子一錢，拿這么貴重的茶葉來熏花？真是...太敗家了吧？
杭云初也有些吃驚：“西湖龍井可不便宜，妹妹可是下血本了?！?p> 杭云素的臉色閃過一抹不自然，隨即吐了吐舌頭，嘻嘻一笑：“反正月例銀子沒地方花，偶爾就瞎折騰一下，姐姐可要替我保密。”
杭云初笑著點(diǎn)頭：“這個干花既有茉莉的馨氣，又帶著龍井的清香，很是雅致...”
她微微頓了頓，又接著道：“既如此，我便收下了，多謝妹妹。”
“收好了，去庫房問問有沒有合適的碗盞，拿一個把這花擺上?！彼龑⑻俸羞f給谷雨，仔細(xì)吩咐。
“是，奴婢這就過去?！惫扔杲舆^藤盒，朝杭云素屈了個身便出去了。
第一次送的禮物被收下，杭云素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瞧見她懵懂的神情，杭云初嘴角笑意微頓，眼底浮起一抹復(fù)雜的情緒。
“今日午膳妹妹便留在這一起用吧，我讓人去和母親說一聲?！鳖D了頓，她笑著道。
杭云素終于回過神來，朝她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嗯，素素聽姐姐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