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宴會很是熱鬧。
云京墨特意吩咐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皆攜妻女參宴,安慶殿中單是大臣親眷的席位就坐了數(shù)十人,宗親侯爵攜妻女參宴的亦是指不勝僂,大殿上酒香四溢觥籌交錯,正是一副歌舞升平的盛景。
永韻倒了杯酒遞到云清手上,小聲說:“陛下請了這么多大臣過來給殿下?lián)螆雒?,實在是有心了。?p> “不過是粉飾太平罷了。”云清端起酒杯輕抿,話說的不留情面。
永韻知她針對的不是云京墨,而是那些墻頭草一般的大臣們。
云清剛放下酒杯,斜對面一位身形壯碩的武將便笑呵呵地看了過來,朗聲說道:“容樂公主離京數(shù)月,陛下稱是在外游歷,臣卻聽到了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云清掀起眼簾,一眼就認出說話之人的身份。
威武將軍沈岳山,安遠侯多年好友。
云清倚在椅背上,只輕飄飄地覷向?qū)Ψ?,并不說話。
云京墨亦是朝沈岳山看過去,目含警告:“沈?qū)④姾茸砹?,還是下去歇息吧?!?p> “臣沒醉?!鄙蛟郎焦χ鴶[了下手,一副我很能喝的樣子,話題卻沒轉(zhuǎn),硬生生地再次針對云清:“陛下,微臣聽說了,容樂長公主這段時間是被歹人劫持到了平國,數(shù)月以來遭受了無數(shù)欺壓凌辱,早就沒了清白,再不是當(dāng)初離京之時高貴純潔的容樂公主殿下嘍?!?p> “沈?qū)④娍芍阍诤f些什么?”云京墨靜靜地望著沈岳山,神色間已表現(xiàn)出不悅之意。
沈岳山卻似沒發(fā)覺一般,對著云京墨垂首道:“微臣只是實話實說,容樂長公主是先帝唯一的血脈,更代表著皇家的威嚴(yán),如若連皇家唯一的血脈都受了辱,我大俞皇室還有何顏面訓(xùn)誡官員百姓?”
云京墨張口就欲訓(xùn)斥,云清朝他搖搖頭,他見狀遲疑著住了口。
云清徐徐端起酒杯,不緊不慢地放在唇邊抿了一口,在沈岳山急迫地注視下銜著笑意開口:“本宮近日也聽說了,沈?qū)④姷姆蛉寺淙胭\寇之手,被人抓到了九華山山后的寨子里困了一個多月,被救出來時氣息奄奄,渾身上下更是無一處完好,現(xiàn)下腹中懷著的,正是那賊首的孩子?!彼仆蝗幌肫鹆耸裁矗瑳_著沈岳山頷首祝賀:“對了,本宮還未恭喜沈大人喜當(dāng)?shù)R禮改日再送上吧。”
云清說話時神情十分認真,眼睛錯都未錯一下,任誰見她這副神態(tài)語氣,都不會懷疑她話中內(nèi)容的真假。
她的話說完,大臣們看下沈岳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京城里的人誰不知道,沈岳山的夫人前段時間一直在外休養(yǎng),巧的是也正正在回府后沒多久就懷上了孩子。
如果真如容樂公主所說那般,沈岳山被賊寇戴了頂綠帽子便罷,還要把賊寇的孩子認在自己膝下當(dāng)成親兒子養(yǎng)著,這可實實在在夠憋屈的。
沈岳山被眾人看得惱怒,騰地站起來指著云清道:“胡言亂語!本官的妻子一直在城外的別院養(yǎng)身子,何曾被賊寇擄走過?容樂公主莫要仗著自己的身份就欺壓下臣,您紅口白牙三兩句話污蔑了本官妻子,她一個弱女子該如何自證清白?!”
誰人都知沈岳山愛重妻子,但見他眼下被氣得滿面通紅的模樣就可以看出他對夫人的重視。
云清把酒杯放下,酒杯落在桌子上時發(fā)出不輕不重的一聲響,明明聲音不大,周遭卻一下子安靜下來。
云清:“沈?qū)④娬f的好,本宮紅口白牙三兩句話污蔑了沈?qū)④姷钠拮樱粋€弱女子難以自證清白,那么沈?qū)④娨约憾热耍緦m區(qū)區(qū)一個弱女子,被你三言兩句污蔑了清白,又該如何向朝臣和百姓解釋?”
沈岳山?jīng)]想到云清在這里等著他,一時噎住。
云清定定地諦視著粗獷武夫瞧不出半點俊逸的面龐,神態(tài)自若道:“本宮在外的時間不短,期間不少人曾在身邊陪同,那些人里唯獨未見過沈?qū)④姡驅(qū)④娂任囱垡娺^本宮被人侮辱,如何能斷定本宮清白已失,又如何根據(jù)猜測就妄自斷定本宮令得皇家威儀有瑕?”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本宮當(dāng)真如沈?qū)④娝允Я饲灏?,那么本宮亦是被人強迫欺辱,本宮又做錯了什么,要接受沈大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挑釁指責(zé)?”
她的聲音如珠似玉,落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尤其好聽,落在眾人耳中,只覺得無端發(fā)難的沈岳山行事過分囂張。
安陽齊韻坐在父親之下,輕笑著睨向沈岳山:“殿下離京之初便有無數(shù)隨從隨侍,更有蘭公主陪同在側(cè),本官倒不知道,怎么在沈?qū)④娍谥芯统闪吮蝗私俪??又怎么無緣無故就被說成失了清白?”
沈岳山:“一派胡言!誰不知道當(dāng)時正是緊要關(guān)頭,容樂公主怎么可能在那種時候突然離京游玩?!”
云清挑起眉頭,干凈的眸子掃過去:“沈?qū)④姺讲耪f,當(dāng)時正是什么關(guān)頭?”
沈岳山一怔,頓時失了言語。
陛下與容樂公主奪位已是前朝事,他若大明其白地放在大殿來說,未免有攛掇皇室內(nèi)斗的嫌疑。
這樣的罪責(zé)他擔(dān)不起。
沈岳山捂住額頭,扶住椅背作出昏昏欲睡之態(tài):“……這酒有些烈了,微臣酒后失言,還望陛下和長公主莫要怪罪?!?p> 倒是能屈能伸。
云清和云京墨對視一眼,云京墨道:“既然醉了,就不要在殿上丟人現(xiàn)眼。來人,送沈?qū)④娀馗伞!?p> 沈岳山被人攙扶著往外走,走到一半時被云京墨叫?。骸暗鹊??!?p> 沈岳山虎軀一震,很慢很慢地轉(zhuǎn)過身來:“……陛下?!?p> “沈?qū)④姡谌輼访媲?,君臣之別還是當(dāng)有的,日后對答間自稱本官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再發(fā)生得好?!?p> 沈岳山動動嘴巴,“微臣明白?!?p> 沈岳山退去后,大殿的空氣都似純凈了許多,永韻可高興了,抿著小嘴樂了一會后瞥著安遠侯府那片席位對云清道:“殿下,那個就是馮阿金,您還記得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