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飯，陳纖皎拉著陳廣年，“爹，我和你說個事兒?！?p> “什么事兒？”陳廣年放下手里的文書，問。
“就是，我想去做女先生。”說完，陳纖皎都覺得好笑。念書都念的一般，還要做女先生。
陳廣年覺得是耳朵出問題了，他掏了掏耳朵，又問：“你說什么？”
陳纖皎清清嗓子，站站直，抬頭挺胸，拔開嗓門說：“爹，我說我要去做女先生了！”
“誰開的書院瞎了眼讓你糟蹋？”陳廣年覺得陳纖皎在念書這個方面從來沒有展現(xiàn)過一丁點天賦。
這話說的有些傷人心了，好不容易攢的一些勇氣，給陳廣年這一戳，跟個皮球似的完全泄了氣。陳纖皎雙手放在身前，嘟著嘴，不服氣的解釋：“燕云樓白玉展您可知道？”
這個人，陳廣年知道，揚州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酒樓老板。聽說是從北邊來的，但是具體什么底細，他就沒有細究了。“知道，大老板。怎么，他酒樓開的好，又要搞書院了？”陳廣年從上到下打量閨女，“他看上誰，都不該瞎眼看上你做先生?！?p> “爹啊！我怎么就不可以了啊，我好歹念書識字都會。人都說了，三日后讓我去清河書院代一堂課。不信，你自己去問問?！标惱w皎氣的跺腳。被父親直白的看扁，真是又難受又委屈。
陳廣年覺得做個女先生也是好的，就算是白玉展眼瞎，但閨女也是有本事讓他瞎。“行，你讓你充叔派個下人跟著你去。你帶著秋菊畢竟都是女流之輩，多個人好照應(yīng)?！毕氲疥惱w皎被人擄走這事兒，他就有些后怕。
見陳廣年是答應(yīng)了，陳纖皎一掃陰霾，“多謝爹爹！”
“這一蹦一跳的什么事兒惹得她那么開心？”陳季氏送茶的時候看到陳纖皎開心的從陳廣年的書房里出去，她進門就好奇的問陳廣年。
陳廣年一邊寫文書，一邊笑著說：“她今日出去玩遇到胡俊生，人給她尋了一份清河書院的女先生的活計做?！彼畔鹿P，吹了吹紙上未干的墨跡，“陳小同陳充報告了她今日的行程。”
胡俊生這個名字，陳季氏聽著不是很順耳?！斑@個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來歷，就是那天的事情，我想到就難受，以后怎么嫁人?！标惣臼辖o陳廣年倒了一杯茶。
陳廣年倒是想得開，“不進宮真不是壞事。如今纖巧到底怎么樣，我們都不知道。這一去這一輩子都成了別人的棋子。倒是我們的纖皎還是能同以前一樣，無憂無慮的?！彼擦似膊枘?，喝了口茶，“我想給纖皎找個上門女婿，這樣她就還在我們身邊。纖巧走了后，我倒是真不舍得讓纖皎嫁人。”
“你是看上胡俊生了？”陳季氏走到陳廣年身后，替他捏肩，“聽你說，那是個窮書生，住在破廟里。相貌怎么樣我也不知道，人品更別說了。還有身家清白與否更別談了?！?p> 陳廣年知道夫人是擔(dān)心，他握住陳季氏的手說：“我上次去探了探他，說要給他修繕住處，給他錢財，他不要?？磥聿粣圬?。另外，陳充找人去問了，這個人平常就是在鄉(xiāng)野間給一些沒人要的孤兒教書識字，雖說是燕云樓老板請他去的，但這種鄉(xiāng)野之地你也知道一般先生都不愿意放下身段。而且一個書院三十好幾的學(xué)生，都他一個人帶著，一月白玉展也就給他四五兩銀子。想想以前給府里的兩個閨女請先生，一月可是十兩銀。所以，這胡俊生也不愛名，是個樸素的?！?p> “你是看中了，可我還沒見過，真是不放心?！标惣臼媳臼且恍囊灰庀虢o陳纖皎找個世家子弟，風(fēng)光出嫁的。如今自家老爺要找個窮書生入贅，她這心理落差有些大。
陳廣年笑了，“你不放心……人家胡俊生還不一定愿意。孤男寡女待在一塊兒，人家愣是多一眼都沒看你閨女。等我?guī)苏业剿麄兊臅r候，胡俊生求我趕緊把纖皎帶走?！毕氲竭@些，他真是頭疼，入贅都沒人愿意來。
“一個臭老九。千金小姐他都看不上，他莫不是瞎?！标惣臼嫌X得陳纖皎除了淘氣一點，樣貌品行都是可以的，窮書生看不上千金小姐，她真是氣不過了。
夜里，在燕云樓的梅香正同下人們一塊兒用晚膳。
“梅香姐，今天廚房剩了好多的油炸小黃魚。我們剛好一人一條分了吃。”廚房的幫工端了一大盆黃魚出來，“你一向吃的不多，今天得吃條大的?！闭f完邊夾了一條肥的給梅香。
梅香聞著這油炸黃魚噴鼻酥香，的確是合胃口，“那多謝了。”她夾起黃魚，一口咬下去，外皮和魚骨酥脆之外，里面的魚肉倒還是鮮嫩的。真的不愧是燕云樓大廚的手藝。就著黃魚，梅香不自覺多吃了幾口飯。
“梅香姐，你今天慢慢吃，別著急。后廚說還有一道梅菜扣肉沒端上來。說是今天加菜?！币粔K兒吃飯的小二看梅香每天都匆匆吃幾口飯就上樓做活，今天特意提醒她。
梅香有些疑惑，“為什么？這個時間，白老板是要喝茶的，我還要給他去泡茶?！?p> 一塊兒吃飯的賬房先生夾了一個魚圓給梅香，“每月的月中的戌時前都不要上樓打擾白老板。這是他的規(guī)矩，不要多問，今天多吃點就好，反正不著急忙事情。”
梅香點點頭，“多謝邱叔?！?p> “陳知府的大小姐聽說要來書院做先生？”白玉展在三樓書房里給胡俊生倒了一杯上好的龍井?！斑@是新茶，你嘗嘗?！?p> 胡俊生看這茶葉在水里嫩綠嫩綠的，碧清的茶水帶著熱氣裹著清香直沖他的鼻子。他拿起茶碗，吹了吹熱氣，嘗了一口，的確是好東西呢?！八翘詺狻Ｎ彝f先去上個一堂課看看。你也知道清河書院在鄉(xiāng)野，她就是玩心重，去了一次說不定就不去了?！?p> 白玉展打開窗戶，外頭的涼風(fēng)吹的房里清涼，“的確是淘氣的很。她上次來我這里吃飯，硬要了一壺桂花涼茶。我算她錢，讓她別占小便宜，她倒是將我罵成了老黃瓜?！崩宵S瓜上新漆這種話也就陳纖皎想得出，白玉展真是秀才遇到兵。
這話惹得胡俊生一番笑鬧，“她就是這個脾氣，嘴硬但是心軟?！?p> “你倒是了解她，替她說好話？”白玉展打趣他，“莫不是看上這個千金小姐了？”
“咳咳?！焙∩皖^喝茶，“師兄想多了?！?p> 白玉展展顏一笑，走到桌前拿了茶碗側(cè)身倚在窗臺上，一邊慵懶的撇著茶沫子，一邊說：“看上也無妨，你要是能去做知府女婿倒也不是個壞事情?！闭f完，他抬眼看了看一向話不多的胡俊生，他想知道他的想法。
胡俊生躲過白玉展的眼神，他盯著茶碗里的茶葉上下翻滾，“師兄，師傅是傳了什么消息來？”
“師傅倒是沒有傳消息。倒是陳廣年查私鹽的案子越發(fā)緊張了起來。前陣子九王爺來了揚州，有人透露了私鹽是從滄海一帶流出來的?！卑子裾箍催@茶碗里的熱氣變少了，便喝了一口茶，然后說：“我想讓你去幫助陳廣年查私鹽的案子?！?p> 胡俊生側(cè)頭看向窗邊站著的白玉展，他忽然笑了起來，“所以你早就計劃了讓手下借陳纖巧買兇的由頭，擄走陳纖皎，還特意扔在我那破廟。為的就是讓我接近知府一家?！彼恢罏槭裁窗子裾挂筚M周折這么做，明明可以直接把這個任務(wù)下達給他。
“送你一個女子還不好？”白玉展玩笑道，“演戲也要七分像，如今陳纖皎同你玩的好，你之前也對她不設(shè)防。以后辦事情的路不是走的更順暢？”
胡俊生心里有些不舒暢，但他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私鹽案子辦下后，蘇文靜你是要舍了嘛？”這揚州城的消息一半都是她提供給白玉展的。
“辦了蘇文靜后，就由你來接手消息網(wǎng)。我想用‘一半’來換你掌握全部。”白玉展把目的告訴了胡俊生。這顯然不是商量，這是要求?！皠e真當(dāng)自己是個讀書人了啊，你可是刀尖上能舔血的一等高手，師傅最得意的作品。”這語氣雖然是夸獎，但也是提醒。
胡俊生知道自己不過是工具，沒資格談?wù)撓才托枨?，他?yīng)下這任務(wù)。“師兄說的，俊生會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