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見面
昏暗的觀察室，幾人站在透明的單向玻璃墻前，看著另一邊審訊室內(nèi)正在進(jìn)行的筆錄。
“姓名？”
“羅克，不是英文名，我姓羅，名克?！?p> “閉嘴，我看不出你是黃種人嗎？年齡？”
“24歲。”
“性別？”
“男……老實說，這種流程真的很浪費我的時間，請直接讓迪克老爹過來吧，謝謝！”
砰！
負(fù)責(zé)筆錄的探員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厲聲道：“給我老實一點，長官要怎么做還用你教嗎？”
坐在對面的羅克瞇起眼睛，但最終沒再說什么，只是轉(zhuǎn)頭望了觀察室這邊一眼。
他的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黑眼圈和深重的眼袋讓他看起來很憔悴，即便如此，那眼神也明亮得仿佛能直刺進(jìn)人心里。
從鵂鹠的角度看，羅克那攝人的目光就像在盯著她，即使她知道對方不可能看到單向鏡后的自己。
她有些不自在地偏過頭，望向身旁。
老爹背手站在那里，他剛到?jīng)]多久，身上還帶著雨水的腥甜味道，從進(jìn)來便一直觀察著羅克，直到此刻聽見對方要求見他的話，才問道：“我來之前，你們和他談過嗎？”
“沒有，他只要求和你談！”
“你們怎么發(fā)現(xiàn)他的？周邊有沒有他的同伙？”
鵂鹠看向鬼鸮，他正懶散地反坐在一把靠背椅上，聞言攤手：“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他，是我小便的時候他主動靠近，似乎已經(jīng)暗地觀察我和鵂鹠很久……”說到這里，大約是想起羅克吐槽他們監(jiān)視技巧的話，他尷尬地?fù)蠐舷掳?，“……?dāng)時只有他一個人，至少直到我們‘奮戰(zhàn)’抓住他為止，沒發(fā)現(xiàn)附近有其他人?！?p> 他特意強(qiáng)調(diào)了“奮戰(zhàn)”兩個字，并向鵂鹠使眼色。
可惜鵂鹠一點不解風(fēng)情，糾正道：“他是主動投降的?！?p> 試圖偷換概念，維護(hù)自身形象的小花招失敗，鬼鸮嘟噥一句：“我看他是想主動干掉我們才對，他開槍打我的時候可一點沒有猶豫！”
“如果他真想殺你，你早就光著腚死在那個角落了?！兵狖m低沉的嗓音隱含提醒。
“……哼，反正我看他不順眼！”
鬼鸮嘴硬，不過想想確實后怕，今天如果羅克真的趁著他撒尿的時候開槍，哪怕他身為超凡者，沒有準(zhǔn)備的情況下被一槍爆頭，也是會死的。
想到自己差點死在自己尿坑旁，以后很可能成為無數(shù)超凡者的反面教材，鬼鸮就一陣惡寒。
更讓他絕望的是，這番話引起了老爹的贊同：“沒錯，鬼鸮你的警惕心需要加強(qiáng)，明天開始，你的特訓(xùn)增加3個課時！”
“不要啊——”
沒再理會他的哀嚎，老爹摸了摸光頭，思索片刻，沖一直小心翼翼陪在觀察室里的?？⒎愿赖溃骸案？⑾壬?，請讓那位探員出來吧，我想親自和嫌犯談?wù)??！?p> “是是是，沒問題！”?？Ⅻc頭哈腰。
他今天早上剛接觸過“梟面”，如今成了這個警局里，接待與“梟面”相關(guān)事務(wù)的最佳選擇——即使他永遠(yuǎn)都不想和這些人再有接觸！
但他不敢反抗，甚至面對“梟面”三人，他比面對自己上司更諂媚。
他可是見識過這些人的詭異力量的！
……
負(fù)責(zé)筆錄的探員離開了，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
羅克立刻明白，自己想和迪克老爹見面的目的，即將達(dá)成。
他微微閉上眼，為馬上開始的會面緩解一下已疲憊不堪的精神——連續(xù)6天每天平均休息不足2個小時，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快油盡燈枯了，哪怕噩夢里那個古怪手臂不殺他，他恐怕也會死于過勞。解決噩夢迫在眉睫，就像他在瑪奇絲工坊門前的自問自答，在噩夢的威脅面前，他沒有太多選擇！
兩個壞選擇里，只能選一個看起來沒那么壞的。
有些恍惚的精神感覺似乎只過了幾秒，他便聽到審訊室的氣動門再次打開，羅克睜開眼，一個戴著圓邊帽的中年走了進(jìn)來。
他只在噩夢和瑪麗的記憶影像看過對方，這還是第一次真正見面，有種古怪的熟悉與陌生混雜的感官。
直到對方摘下帽子，向他點頭致意：“你好，羅克先生。”
那在燈光下錚亮的光頭，頓時消除了陌生感，羅克露出微笑：“晚上好，迪克老爹！”
迪克老爹在他對面坐下，禮貌地沒有重新戴上帽子，桌旁有之前探員沒有帶走的煙卷，他拿起示意一下：“抽煙嗎？或者給你準(zhǔn)備一杯咖啡？我看你的精神狀態(tài)很差?！?p> “謝謝，給我來杯咖啡?！?p> 羅克沒有推辭。
迪克老爹向單向鏡另一邊比個手勢，隨后轉(zhuǎn)過身，靜靜地打量著羅克，許久。
直到一位探員敲門進(jìn)來，放下咖啡又離開，他才輕聲說道：“老實說，我沒想過我們會這么快見面。”
“哦？你不是派人在‘仙境之橋’等我么？”咖啡的香味讓羅克提振了些精神。
“那只是以防萬一?！钡峡死系谷坏卣f出自己原本的設(shè)想，“我當(dāng)時只以為你可能會回來查看，說實話，我沒指望鵂鹠和鬼鸮能發(fā)現(xiàn)你的蹤跡，因為我后來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羅克先生你是個非常成功的賞金獵人，狡猾、多疑、善于偽裝，在你面前，他們兩個只是菜鳥?！?p> ……鵂鹠，鬼鸮……貓頭鷹不同品種的學(xué)名？是那一男一女的代號嗎？
羅克思維有一瞬間的發(fā)散，他很快就重新集中注意力，笑道：“謝謝夸獎?！弊鳛閷Φ峡死系拐\的回報，他也坦然地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如果我還有時間，說不定會跟他們玩玩捉迷藏，但你看到了，那個噩夢讓我不堪折磨，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過勞死，我只能冒險和你們接觸……至少你們掌握著類似的力量?！?p>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自己和鵂鹠、鬼鸮戰(zhàn)斗的場面。
滾滾濃煙和詭異的陰影，超越了凡人理解上限的力量！
“所以你主動來找我們，是想解決它？是什么讓你這樣一位賞金獵人，愿意這么信任我們呢？”
“我去找你手下那兩個菜鳥之前，先用我的渠道在不夜街打聽了一下?！绷_克喝著咖啡，苦澀的味道刺激著味蕾，他平靜答道：“有人看到你們進(jìn)了‘仙境之橋’，然后你和拉斯被人攙扶著出來，他們記錄的時間，很接近你進(jìn)入我夢中那段時間。我不清楚你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情況，但顯然你能進(jìn)入我的夢，應(yīng)該和拉斯有關(guān)，而我的噩夢也對你和拉斯造成了一些傷害。說句實話，拉斯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沒有留下他自生自滅，據(jù)我得到消息，你把他送去了一家醫(yī)院休養(yǎng)……僅從這方面，就足夠我下定決心相信你一次！”
他的話很誠懇，因為他確實是調(diào)查到拉斯被送去醫(yī)院這件事后，才下定的決心。
或許那不能說明對方可以信任，可是有這樣的前提在，羅克覺得已經(jīng)值得自己賭一把。
迪克老爹面容溫和，既看不出質(zhì)疑，也沒有表達(dá)認(rèn)同，他轉(zhuǎn)開了話題：“你對你……所謂的噩夢，以及它怎么出現(xiàn)的，有多少了解？”
“你在我的夢里看過它，對吧？”
老爹點頭。
這一瞬間，羅克有些猶豫，但他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他的目的是要解決噩夢，除了身為穿越者的秘密之外，其他顧慮都可以暫時放下。
想著，他露出一絲苦笑：“如果我說，我只知道那是一條長滿嘴巴的蒼白手臂，其他根本不清楚，因為……我失憶了，你會信嗎？”
但出乎他的意料，老爹說道：“我相信有這種可能！”
他輕干脆的回答，反而讓羅克疑惑了：“為什么？”
“因為你對你的噩夢并不了解?！?p> 說罷，他在羅克迷茫的表情中走出審訊室，片刻后拿著一頁紙質(zhì)資料折回，將那張如今已少見的A4紙放在羅克面前：“抱歉，耽誤了點時間，有些東西只有紙才能記錄，不能讓它們和終端或者網(wǎng)絡(luò)接觸，避免產(chǎn)生嚴(yán)重的后果?！?p> 羅克接過，入目的頭幾行字，就讓他挑起眉頭。
怪物檔案
怪物：緘默者
已知形象：皮膚蒼白的類人生物，渾身長滿被絲線縫合的嘴巴
危險性：極度危險、致命
致命方式：守密契約
……
羅克越是往下看，越是驚訝和恍然，雖然一頁紙上的內(nèi)容并不多，但其中揭露的信息，已經(jīng)足夠?qū)λ挠^念造成沖擊。
即便他竭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可是抓在他手中顫抖的A4紙，卻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激蕩。
……守密契約……
……將秘密交給緘默者，它會永遠(yuǎn)守密，代價則是契約人的生命……
他一向善于思考，很快就明白了老爹為什么會說相信他失憶，為什么會說，他對噩夢一點都不了解。
噩夢并不是手臂，他看到的形象一直是不完整的！
它也根本不是噩夢，而是一種殺人契約。
以及——
“記憶也可以作為一種秘密，交給緘默者守護(hù)，是嗎？”他呢喃問道。
老爹頷首。
羅克心中升起明悟，卻忽然不知該做什么表情。
他曾經(jīng)猜測過許多種原主記憶丟失的原因，例如穿越后遺癥、受到刺激引發(fā)了大腦保護(hù)機(jī)制等等，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些記憶會是原主主動放棄！
“他”找到那種叫緘默者的怪物，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將那段記憶放棄。
讓它成為別人再也得不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