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八歲那年的春節(jié)，媽媽幫我選了一條紅色的裙子。紅色應(yīng)該是我最愛的顏色了吧，我覺得它讓人很開心很開心。
我一直都認(rèn)為開心是人世間最重要的事情，我要做一個開心的人，也要做一個讓別人開心的人。我這么精這么精的女孩子，一早就懂得怎樣消化負(fù)面情緒。
不知道還有誰和我一樣思考過，爸爸媽媽兩個人里只能選擇一個，這樣的問題。反正我那時選了老爺子，才不是因為我更喜歡老爺子呢，好笑哦，如果可以，我為什么不選兩個人。
——媽媽是多么熱愛工作啊。
很久的以后我學(xué)了政治，原來八歲一過我就具一定的民事行為能力。那可以是獨(dú)立的開始吧，畢竟那年生日我簽了F4T的圈外人保密協(xié)議。
老爺子和媽媽離婚后，我失去的不僅僅是半個媽媽，還有半個爸爸。起初我和老爺子基本沒有交流，他給我錢，給我找了保姆。他還住在那個家，但他很忙。
我們仨都失去了彼此。
我們仨很自由。
老爺子的團(tuán)隊耗時三年開發(fā)了一款火遍亞洲的游戲，媽媽在北美發(fā)展成了那個區(qū)的會長——雖然每年去北美時我都要臭罵一頓她的老師。
鬧鬧——我在美國認(rèn)識的朋友——曾連同忻忻嘲笑我這種無意義的宣泄行為?？伤龔牟蛔柚刮?，不是嗎？她一直那樣溫柔體貼。
我比本該同屆的人早一些上學(xué)，因而我開始讀初中時，離十二歲還有二十幾天。也就是彼時，我說服老爺子辭走保姆，后來我選擇住校，老爺子就更少回家了。
十四歲生日的前幾個月，我看完厚厚的《失控》，家里迎來新客。
小忻忻，燕兒姐姐，燕大佬，燕女王。
然后我就不住校了。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無趣又有趣的人呀，當(dāng)年我大半的快樂，總在她。
而且而且，我們是一路人，我們都沒有完整的家——她比我還可憐嘞。
呸呸，我才不可憐，我一天天地樂著呢。
后來再后來，可能是十五歲生日之際，我終于將樂子找到老爺子的新游戲（其實已經(jīng)上市多年）上，真的，我一度懷疑這是老爺子為我量身打造的游戲——不然我怎么會把人人喊難的游戲玩得那么順手嘛？于是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就去打比賽了。
戰(zhàn)隊需要一個隊長，拽里跩氣的Puppy說，一局定輸贏。
所以我就成了隊長。
隊長的好處多著呢，比如，命名。
我大筆一揮，更拽更拽地寫下——丫家軍。
又大筆一揮，不能再拽地寫下——Teddy、Puppy、Kitty……
Puppy第一個求饒：老大，我喊您老大了，別這么搞咱哥幾個好不好？
我：或許你想叫Kitty？
Puppy：……不，謝謝。
那一年，我們橫掃千軍。
那一年，是燕兒姐姐就讀杜倫大學(xué)的第三年。
那一年，我?guī)缀跬耍澜缟嫌袀€可怕的存在，叫F4T協(xié)會。
那年九月，我在隊友的吵嚷中，過了快樂的十七歲生日。
生日后的第五天，我得到了媽媽的死訊……
————
哎哎，我發(fā)現(xiàn)我老在講生日生日生日。
生日兩個字，聽起來就很浪漫。
我文采真棒。
說起來，我的十八歲生日是在倫敦過的，身邊只有文吟生。當(dāng)天比往年的生日要平淡——我們其實沒有太多的儀式感——但我很喜歡很喜歡。
十九歲……正是今天。
————
No.1
Teddy：老大，你再不出手，我可要攻城了
丫丫：邊去，小爺我氪金而來的炮彈還沒轟出去呢
Eugene68：小丫丫可否借一步說話？
Teddy：我擦，死掛機(jī)的詐尸了？？？
趁你病，要你命。我果斷放出絕版武器。
——Victory
丫丫：承讓
Eugene68：小丫丫現(xiàn)在有空了？
丫丫：再來一局
Eugene68：……
兄弟，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這種事情我不敢隨便先斬后奏。
一小時前——
Eugene68：可以把小燕兒的手機(jī)號給我嗎？
丫丫：數(shù)據(jù)清空了？
我替你恢復(fù)
Eugene68：不是
丫丫：你不會一直沒要她的聯(lián)系方式吧？
Eugene68：嗯
丫丫：……在下有一句粗口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爆
另一頁面——
丫丫：你有君六八的手機(jī)號嗎？
煙芯：沒有，下一個
丫丫：……原來21世紀(jì)的小年輕都不喜歡要聯(lián)系方式
你對人家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了？
煙芯：沒有，滾蛋
丫丫：……君六八向我要你的手機(jī)號
說吧
我是給還是不給？
煙芯：吊著
我哭笑不得地發(fā)了句話。
丫丫：親愛的前妻，我都吊了人家三盤游戲了
煙芯：哦，前夫我不想理你
丫丫：給不給，一句話，痛快點(diǎn)
沒回復(fù)。
丫丫：那我給了？
煙芯：……
丫丫：好吧
我還是把他拉黑吧
吵得要命
煙芯：死回來
剛發(fā)了幾樣燕忻的聯(lián)系方式給君六八的我把臉埋在抱枕里偷笑。
丫丫：老夫就愛看你們這些賤人瞎矯情/壞笑
煙芯：你怕是不知道當(dāng)年你和文吟生曖昧?xí)r有多好笑
要我一件件數(shù)嗎？
丫丫：告辭/抱拳
“在樂什么？”一張俊美的臉于我眼前放大。
“撮合年輕人談戀愛?！蔽野礈缡謾C(jī)屏幕，“我超乖的，從來都不玩游戲?！?p> 文吟生笑了笑：“有人禁你玩游戲嗎？”
“我自律啊?！蔽掖笱圆粦M。
文吟生站直：“換正裝，出門。”
————
————
“我們可以看到，第一家OMO商場的運(yùn)轉(zhuǎn)是成功的……”
“啊，真是無聊……”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打斷了文吟生的話。
“噢，”文吟生微笑，“F4T是個思想言論自由的地方，我很樂意聆聽瓊斯博士的想法?！?p> 埃里克·瓊斯（Erik Jones）站了起來：“我是科學(xué)家，不是商人?！?p> 我心里偷笑：“那么瓊斯博士有什么想法呢？”
去年我和文吟生在競技場先后挑戰(zhàn)成功，間接致使“超AI計劃”停擺。更嚴(yán)重的是，這一年全球Tech-I研究普遍進(jìn)入冷凍期，各領(lǐng)域都沒什么突破性進(jìn)展。
文吟生說，這是好事。
協(xié)會坐了這么多年的火箭，早該沉淀下來了。
“利益是科技發(fā)展的直接動力，”文吟生走下臺，層層陰影褪去，他明眸璨璨，“這才是真正的未來科技?！?p> ————
“精彩?！?p> 勞埃德·維納從轉(zhuǎn)角鼓著掌迎上來。
我抬到半空中的手一頓，然后若無其事地挽上文吟生的胳臂。
文吟生微微頷首：“謝謝?！?p> “一個多月以前，協(xié)會發(fā)現(xiàn)了14名反動者，你們知道么？”
“不知道。”我拉著文吟生往電梯口走去。
維納笑著說：“Appropriateness（合適；恰當(dāng)）.”
我偏頭看了眼文吟生，嘴角微揚(yáng)：“我也覺得我和我先生很合適?！?p> 文吟生俯首，與我目光相碰，而后移開。
“F4T會安排那14個人在兩年內(nèi)死去，”維納先一步按下電梯開關(guān)，“不過協(xié)會猜測這個聯(lián)盟并不只有這14個人。”
“祝你們一切順利。”文吟生說。
“謝咯！”電梯門打開，維納側(cè)身讓開涌出的人群，然后朝里頭抬手，“請。”
我和文吟生走了進(jìn)去，見維納還在外面，問：“不進(jìn)來嗎？”
“不，我比你們更忙，”維納壓低了禮帽，“那個‘OMO商場’的審核就夠我喝一壺了?！?p> 在門閉合前，這位英國紳士長嘆：“最近麻煩真多?！?p> 電梯緩緩啟動，我再也忍不住，哧哧地笑倒在文吟生的手臂上。
“怎么了？”
我搖搖頭：“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說場面話這么好玩，那個維納估計要郁悶死了?！?p> 嘿嘿，除我以外的人，套話的一律可恥。
“太太?！?p> “嗯？”我抬頭。
“社交能力不錯?！?p> “你第一天認(rèn)識我?。俊?p> “夸你?！?p> “謝謝夸獎?！?p> “APPAN那14個人逃了嗎？君六九有沒有告訴你？”
“有一個已經(jīng)遇害，其他的都逃了，”我一頓，“你就不怕電梯里有收音設(shè)備？”
文吟生輕輕撫著我的頭發(fā)：“不是在剛才開會的時候被你偷偷破壞掉了嗎？”
我眨著眼：“你怎么知道？”
“因為，”文吟生輕笑，“是我替你抹掉不干凈的痕跡的。”
電梯門打開，我扯下他的手：“行，你最厲害，世界第一黑客！”
然后，我率先跳出電梯門。
身后傳來文吟生的笑聲：“有太太在，我不敢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