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會議說了什么?”我問。
“沒什么特別的,”他說,“今天還有安排嗎?”
“沒……你有安排?”
“朋友有約?!?p> ————
窗外兩顆香樟相對而立,枝條斜伸,留出頗具美感的藍白空隙。最外層的樟葉似金綠兩盤熒光染料翻在了一起,被風(fēng)一攪和,便舒暢地搖頭晃腦,熠熠生輝。
“兩位要什么?”
“藍山、拿鐵。”文吟生說。
“芒果雪媚娘?!蔽艺f。
雪媚娘是隨時可取的,咖啡則晚了一陣才被人送上來。
“謝謝?!蔽逸p聲說。
“不客氣?!蹦侨寺龡l斯理地應(yīng)道,而且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覺得有些奇怪,抬頭——文吟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與那天生笑面的男子四目相對。
人臉匹配成功,這便是我們等的人了。
南紀(jì)硯,文吟生的發(fā)小。他們都曾在美國留學(xué)——雖然不是同一所學(xué)校,但巧合的是,兩人竟先后被F4T看中并被攬入其囊中。
良久,南紀(jì)硯伸出拳頭。文吟生勾唇,也抬起手。
兩拳相擊。
“能耐不小啊……文吟生?!蹦霞o(jì)硯說。
文吟生開口:“南……”
“哎——”南紀(jì)硯食指豎在了兩人之間,“想好了再說話?!?p> 文吟生瞥了我一眼,頷首:“哥?!?p> 我想了想,跟著叫道:“紀(jì)硯哥?!?p> 兩人皆是一愣,而后是南紀(jì)硯明顯忍著笑的回應(yīng):“嗯,這個妹妹我喜歡?!?p> 我稍加思索,似乎明白了什么,低笑起來。
文吟生把對面的拿鐵移到這處,自己也坐到了我旁邊,南紀(jì)硯則于對面落座。
趁著南紀(jì)硯點單的間隙,我湊近文吟生耳邊,喚道:“吟生哥哥。”
他身體一僵,沒有說話。
我落井下石:“哥哥,你耳朵好紅?!?p> “……”
我偷笑,按開手機。
丫丫:好哥哥,你是不是和人打了賭,輸了就叫哥的那種
HR:是
丫丫:先生不哭不哭
你本來就小
不吃虧
HR:……
文吟生倒扣手機,看向南紀(jì)硯:“你那位呢?”
他聳肩:“剛送上戲臺?!?p> 南紀(jì)硯的妻子唐梓杏是一名婺劇演員。我曾見過她在戲臺上的樣子,卻沒見過她臺下本尊。
文吟生道:“恭喜,東亞區(qū)分會副會長。”
南紀(jì)硯接:“同喜,Tech-I‘OMO商場’發(fā)起人。”
“談?wù)動媱?。?p> 南紀(jì)硯停了一下,說:“可能要出海。”
“活著?!?p> “能活,肯定活?!?p> 丫丫:哥哥,你好直
能和我說那么長的話真是辛苦你了
文吟生一瞟振動的手機,知道是我發(fā)的消息,伸手拿走我的手機,在桌下盲打了會兒,還了回來。
海邊的夜市很漂亮。
自動翻譯:一會兒帶你去逛夜市,別鬧。
我抄起叉子開始和雪媚娘作斗爭。
然而我還沒動幾叉子,手機鈴便響了。
——君六九
夜市計劃泡湯。
————
我們從四人桌換到了六人桌。
君六九示意村上先說。
“兩天前,君先生為陸博士安排了到日本的航班,由我助他進行下一步逃亡?!贝迳险f,“我沒有在機場找到他……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我懷疑他已經(jīng)……”
“訃告沒有更新?!本耪f,他眼睛紅得可怕,瘋狂之色在他的眼底氤氳。
梅棠卿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正事。”
文吟生問:“你們是怎么聯(lián)系的?”
村上把手機放于桌面朝這邊推來:“這是我愛人生前所創(chuàng)的密碼,我只在去年把它教給了君六八——他學(xué)了整整半年?!?p> 那是張看不出任何意義的圖,各種顏色無規(guī)律地混雜。
文吟生將它放大看了看——是張矢量圖。
“什么時候發(fā)的圖?”文吟生看向村上。
“我哥抵達萬康后。”君六九答。
村上點點頭。
這么短的時間,超AI很難解開這種密碼。
“發(fā)給我,”我說,“我讓Summer試著破解一下?!?p> 文吟生把村上的手機推回去,問君六九:“有誰和陸博士通過話嗎?”
“沒有,”君六九說,“通緝令出來后,送他安檢前,沒有?!?p> “安檢后……”我小聲道。
“應(yīng)該不會,”南紀(jì)硯說,“通訊信號能被鎖定,這個常識他肯定知道?!?p> 我猛地攥緊手機:“如果,是一個不得不接的電話呢?”
不對,不是不得不接,而是不愿不,或者下意識地就接了。
Tech-I東亞區(qū)總部八號機,曾關(guān)注過一串?dāng)?shù)字。
我打開手機備忘錄,拷貝了那串?dāng)?shù)字。
然后打開通訊錄。
——有。
渡邊繪美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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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2
再次回到萬康是陸華博士失蹤后的第三天,此時官網(wǎng)才傳出這位前任東亞區(qū)分會會長失蹤的消息。
Tech-I東亞區(qū)總部,二號辦公室。
東亞榜Top8-14的七位成員此時正聚在一起討論著什么,見門被突如其來地打開,均朝這邊看來。
“生哥!”坐在最中間的林韞從辦公椅上跳了起來,“生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我進總會了!”
說著,他快步走向我們。
文吟生抬眸一掃室內(nèi)的人,沉聲道:“出來外邊說話?!?p> 林韞一愣,眼帶詢問地看向我。
我在他完全轉(zhuǎn)過來前先一步偏頭避開他的視線。
————
樓頂,秋風(fēng)微涼,天高云淡。
“認(rèn)識這個人嗎?”文吟生把手機屏幕轉(zhuǎn)到林韞那側(cè)。
林韞雙眼一瞬間直了,右腳往后退了半步,又收回。
半晌,他顫顫地開口:“……陸華?”
文吟生連點了幾下頭,放下手,道:“前幾天東亞區(qū)分會大選結(jié)束后,你向協(xié)會提供了他的位置?或者,我更具體一點——Tech-I慶典的晚上?”
林韞那少年般澄澈的瞳孔一縮,他張了張嘴,卻不答話。
“不要否認(rèn),林韞,如果沒有證據(jù)我不會來找你?!蔽囊魃p笑,“是不是覺得為協(xié)會做事很安全,以至你連擦腳印這么基本的素質(zhì)活都不屑去做了?”
林韞舔了舔嘴唇:“生哥……”
“閉嘴!誰是你哥?”文吟生低斥,“林韞,你的頭腦很正常,不可能不知道協(xié)會要這個被通緝的人的位置是做什么。陸華差一分鐘就登上飛機——你是在殺人,懂嗎?”
我見他臉色漸漸陰晦,不動聲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文吟生仰面吁了口氣,然后低下頭盯著林韞。
“解釋???
“告訴我那時你受人脅迫,被一把刀抵著臉定位陸華。
“你要資源,‘競技場’里的不能撈嗎?我手里的不能要嗎?”
我垂眸盯著鼻尖,而后干脆閉上眼。
穩(wěn)重如他,也有如此失態(tài)的一天。
文吟生和林韞,同期加入?yún)f(xié)會,一路向上走到Tech-I東亞區(qū)總部二號辦公室。
他們本該是彼此最合拍的同伴……
“我沒有受任何脅迫?!绷猪y目光越來越暗,“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勢利、卑微、冷血??辞辶藛??生哥,你也是世界上難得的天才,就甘愿困在這個鬼地方?
“是我不該考那么高的學(xué)位出那么大的風(fēng)頭然后被F4T看上?還是不該在事業(yè)上升期被打倒一個團體的底層一步步爬起?我明明可以一個人發(fā)展得很好啊……
“我只是謀個好環(huán)境——生哥和嫂子都有這種想法吧?沒有資源我們什么都做不成。
“他陸華也不是一個好東西!”
我皺眉,不悅地看過去:“林韞你不要騙自己了,舉頭三尺有神明,這點敬畏心還是要有的,無論是對科技,還是對人性。”
話音一落,我自己先愣住了。
林韞聲音沉痛:“我知道……可是嫂子,來不及了……我討厭我自己?!?p> 他深吸一口氣:“再會。”
說完,他腳步踉蹌地朝樓梯口跌去。
我出神地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文吟生問。
“舉頭三尺有神明……敬畏心……”我喃喃,“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誰告訴我的……是誰來著……”
————
————
Tech-B開始亂了。
那是一場空前的罷工潮。
Tech-B是協(xié)會下轄的組織里極特殊的一個,早在二十年前,Tech-B人造人的數(shù)量就已經(jīng)超過了其成員數(shù)。而二十年后的今天,組織內(nèi)有過半的成員是其自產(chǎn)的人造人——要知道大多人造人不會成為Tech-B的成員。
這場罷工潮,先是由東亞區(qū)的轉(zhuǎn)基因人與克隆人帶頭組織,再由協(xié)會于世界各地的人造人團體延續(xù),最后由包括APPAN部分成員在內(nèi)的反協(xié)會人員進一步惡化。
領(lǐng)導(dǎo)的話喊了,官網(wǎng)的信息炸了,績效的威脅做了。
沒什么用。
于是血腥味開始漫延。
君六九說,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擺脫協(xié)會的交通封鎖的契機。
君六九:東亞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我得想辦法逃出去,或許需要你們的幫忙
丫丫:你做得這么激進,不怕F4K找上門嗎?
君六九:既然暴力無法避免,那就努力讓它降到最小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協(xié)會好像顧忌著什么,不愿殺我
當(dāng)然,危險也是有的
所以,風(fēng)險我擔(dān),風(fēng)頭我出
丫丫:需要我們做什么?
君六九:請幫我拔去身邊的眼線——據(jù)我所知,Tech-I已經(jīng)控制了千永的監(jiān)控網(wǎng)
丫丫:難,對手是數(shù)十個Tech-I精英
吟生明天去千永看看情況
還有什么需要?
君六九:護好棠卿,協(xié)會給的免死金牌不知道能罩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