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整個一學年,我休學了。
夜過四更的時候,還是強迫著自己看看書,因為我怕,每每閉眼的時候,那種如噩夢般的情緒鋪面而來,我寧愿讓自己變成魔鬼,整日沉迷于黑暗,也不愿冷不驚的背后一箭。
我開始變得敏感,像夏天里一株易被曬傷的植物,停不住的流著枝液去撫摸傷口。個體的力量其實是遠遠不夠的,我開始慢慢地意識到,我可能病了。
身體的疾病隨著藥物的治療會慢慢的痊愈,哪怕是現(xiàn)在還無藥可醫(yī)的病癥,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逐漸解決。可是心理上的問題就像是在河流上的浮萍,可能會度過彼岸,也可能不會。在概率事件上來說,可能也等于沒有。
選擇是強迫的,過程是主動的。父母開始帶我去各個醫(yī)院檢查,首先是身體上的檢查。其實沒錯,每一個父母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有心理問題,哪怕是患了什么大病,父母也可以接受。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古往今來,大多數(shù)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都被覆蓋了一張布,畢竟諸多心里學家認為,心理疾病與家庭,童年有著很大的關系。以至于父母不愿意承認,她們怕她們的教育方式、家庭理念受到打擊,更有甚者,會把一切自己承擔。掀開這塊布,結果也許是美好的,可是大多數(shù)人都不愿意掀開,甚至不愿意承認。
我的父母也不是那樣的人,在百般無奈之后,開始意識到是不是孩子的心里有了問題。
她們開始問我很多問題,我都一一的回答。后來實在不忍心看到父母們忙前忙后的樣子,便去醫(yī)院做了SDS,醫(yī)生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之后,確診為中度抑郁癥。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嘴上和父母說著“沒什么大不了的”,實際上內(nèi)心里還是有一點意想不到的。不是對于這個病的害怕,而是對于周圍人看法的害怕。
后來,我只好和父母商量,用同樣的口徑說,大三一年,到外地實習。我可以用一年的時光去把這個所謂的抑郁癥除去,只是,意外卻從沒有間斷過。
休學的手續(xù)其實沒有想的那么復雜,用了一天的時間把所有的手續(xù)辦完,那時候,我深刻的覺得,個體總歸是個體,沒有那么多人關注自己,所謂的虛榮心,在別人面前其實不值得一提。
回來之后,一個人待在家里。去做所謂的“冥想”。普通的病,可以去醫(yī)院治療,而心理疾病,有可能一輩子好不了。那時候我天真的以為只要把緣由想通了,一切就解決了??墒敲看吾t(yī)療復診之后,留下的只是越來越嚴重的癥狀。我開始意識到冥想其實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病情惡化。
之后,我搬到了鄉(xiāng)下。每每到深夜,一個人躺在床上,把燈關上,黑暗如同潮水已升至床板下,載動,前往月光下的海。很多時候,思緒隨著潮水向遠方飄去,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內(nèi)心的世界在何方。黑夜不斷的來過,就像走動的列車,沒有誰會停下來。我想起小時候,聽著枝頭知了的叫聲,尋覓著牛郎織女當?shù)嫩櫽?。那不起眼的小東西,是一天的樂趣。
抑郁癥就像是一個龐然大物,在身后追趕著自己,我常常選擇耗空自己的青春去與他糾纏,又或是找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躲藏。有幾次,它追了上來,我不停的怕打,期望著它可以害怕。
那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好。我開始研習佛教,以期望自己心靈的解放,誠如《金剛經(jīng)》中所言:“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p> 可是事情演變的方向始終是無法控制,終有一天,力量會被耗盡,躲藏會被發(fā)現(xiàn),會無力掙扎,會被現(xiàn)實打敗。
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敏感,覺得任何事情都在朝著惡化的方向發(fā)展。每天早上一起來,看著外面的景色,越來越彷徨,云層太厚,把夢想掩蓋。內(nèi)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時不時的充斥著整個身體,一旦被它擊敗,手腳動彈不得,腦袋里各種不知名的記憶涌上來,一瞬間崩潰。
開始躲在被窩里,害怕被陽光照射。拒絕與別人交流,覺得非常麻煩。各種曾經(jīng)在小說中看過的景象實實在在的發(fā)生在身上。
有時很想一口氣就把人生的幕布扯下去,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靜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可是,人畢竟還是有點念頭的,所謂的萬念俱焚現(xiàn)在形容我倒是有點過了,幸好還有父母,每日看到他們操心的樣子,總是把內(nèi)心深處的死亡壓到最低。可是洪水一味的阻擋,只會換來更大的決堤。于是,我開始認真的思考我為什么會這樣。
我有一個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從小到大,幾乎都按照父母的腳步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高三的時候,我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計劃。
大學的時候,一步步的建立自己的世界,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似乎和其他人沒什么不一樣。我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告訴我,究竟為什么會這樣。我還沒有意識到,我開始陷入一個黑洞,期待著那個可以解救我的人盡快來臨。
后來,我獨自去了精神病院。
以一個參觀者的身份去的。我開始觀察那些患有精神病的人,他們的行為活動,意識形態(tài)。
印象最深的一幕是他們吃藥的時候,護士會通過喉結的蠕動而去判斷病人是不是真的吃藥。有那么一瞬間,我感到非常的嚴酷,但是有仔細想了想,又無可厚非。他們吃的無非是一些安定類的藥物,對于自己和別人的安全是一個保障。
也沒有理由去埋怨那里的每一個人,他們有著自己的義務,有著責任,那些看似荒誕的背后,實際上是每一個人應有的責任。
我開始意識到逃避是無法解決任何問題的,唯有面對,才是唯一的出路。
世事難料,人在其中,不應花太多時間去了解無知。放空自己的內(nèi)心,不問目的與結果,又是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愿每一個折翼的天使,都會遇到那一份彌足珍貴,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