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興奮不容易消退。在上學(xué)和放學(xué)的路上還議論不休。
小全說：“永和的水性真好?！毙〖艺f：“咱們再去呀？”永和對立本說：“那么多人，萬一出點事咋整。你責(zé)任大，不像我，就一個小白丁?！?p> 小家拽永和，“你游得好，這次還沒發(fā)揮出來。”
一提到水，永和心里就癢癢，“等啥時你會游了咱們?nèi)ド纤畮?，那水好?！毙〖襾砹伺d趣：“啥時？”“你啥時學(xué)會？”
“得學(xué)呀，不學(xué)能會嗎，你說對不對？”小家拉立本，立本說：“趕早晨吧，起早別人不知道。就咱們幾個人去?！庇篮驼f：“對，人多可不行，我一個人不行，照顧不過來?！?p> 過了一天。他們起早去上水庫。
天剛有點亮，水和天都灰藍色，遠接天處，一抹暖色，再擴散為淺色。山腳有零星燈光。水庫像一張大大的葉子。
水是運動的，但可以靜止，平靜。
“沒有水鳥啊?！薄斑@邊沒有，北邊有?！?p> 石頭壩棱子，“水深，涼——”方永和下水，走幾步，突然沒影了，大伙嚇得都是微張開嘴。一會兒，水面有手尖；手尖不見了，他浮出來。他像一只蛙，伸縮著自由的肢體，輕松和諧，均勻快速前進。往深處游一段，開始橫向游，轉(zhuǎn)過身子，胳膊一下一下像鵝的脖子動。開始仰臥了，兩只胳膊是輪流劃動的船槳，再加快，迅猛如水輪，濺起連接起來的圓圈水花，在水上和水中。停了，永和在水里躺著，仰望著天，如躺在被子上——水承載托舉，水包容生命，——生命起于水中獨立與行動。小全想，二舅游得一定非常好?？伤谴蝸頉]有游，是怕我們不會還想下水，他說下次來時間長點，讓你們學(xué)會……
水幽靜、粘稠，無風(fēng)時一動不動。永和在水中寧靜“睡”了幾分鐘，有一絲風(fēng)來，微微的水波拂著他的臉，他慢慢地又舞動起手臂。水的張力像大幅的布，人在中間，如在不沉的物質(zhì)中飄蕩。這是水偉大之處——浮起泳者，托起舟船，承載生物。
水，讓生命從一般形式中分化，產(chǎn)生全新的形式。老單說，水改寫了地質(zhì)史。
永和濕漉漉地走上岸來，有石子硌腳，腳不能實踩到地，兩手抱著膀，嘴有些哆嗦，牙咯咯打顫，渾身起雞皮疙瘩?！澳隳阌谢饍簡?？抽棵煙，暖和暖和?！毙〖矣谢鸩衿ぷ?，在衣服兜兒底找了三根火柴桿。永和披上衣服，掏出自己卷的煙叼著，手捂著擋風(fēng)劃火?；鸩裼悬c濕了，劃了兩根都沒著，剩下一根，小心翼翼，怕風(fēng)吹，曉宇伸手給他籠著火，終于點著了。小家說：“啥煙吶？這味?！薄安皇菬??！绷⒈菊f扔了吧，永和笑，扔水里，說：“刮風(fēng)天更過癮，躺著來回飄擺。再不，你就迎著浪游，一個浪來了，上去，又一個來了。”
曉宇說：“你敢跳水嗎？”
永和說：“扎猛子，這兒不行，全是石頭?！庇篮驼酒饋?，模擬跳的動作，“跳水不能平拍，那樣肚皮都拍壞了。”立本知道，那是張力。老單說，人自身，人和人之間都有一種張力，不要捅破它，維護它，靠尊重，自尊和尊重別人。
小全問：“這么多石頭干啥？”永和說：“擋水，水大時沖打大壩。白天露外頭的石頭曬得熱熱的，坐下挺燙呢?！蔽跉?，“說有在那扎猛子的，沒上來?！?p> “小寧他哥……他水性是不是挺好的？”曉宇問。
“還是不精?！庇篮桶岩粋€土塊扔到水里。幾個人撿石子，打水漂，看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