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建在走廊溜達，往各屋看。他把褲兜里吃剩的皮兒翻出來，抖落抖落，把兜塞回去，拍一拍，里面有棉褲鼓囊囊的。他希望天冷，狠點冷。早上他媽找出棉褲，逼著他穿上。幾節(jié)課他沒太動，怕人看出來，那些人看了不僅要問，還要摸他。放學(xué)才走出教室，在走廊里走動走動，穿著不得勁，他試著蹦起來，趴走廊上的各個窗。他走過每一個教室門，就拍一下。有一個教室還有不少人，正開會呢，沖出幾個人，追上關(guān)建一頓拳打腳踢。小國跑過來拉架，實際替關(guān)建擋拳腳，關(guān)建捂著腦袋跑了。小勤看了抿嘴笑，小高也跟著笑，說：“不用咱們動手了?！?p> 小民在校門口，問小翠：“今天咋沒留下呢？昨天放學(xué)你上老師辦公室了？”“掃地了?！毙⌒圻^來，笑嘻嘻看小翠，“做好事啦？別皺眉，顯得你好看吶？”小林過來，“嘟嘟——讓開，讓開點，人不給點甜頭，能干？”小明說：“像你爸呢，上廁所問人吃了嗎？”小江說小明：“你爸不也說嘛?！毙∶靼l(fā)火：“你是哪伙兒的？”
小林往回走，看見小芝，追上說：“咋一個人走呢？小翠說她不稀得嘞你。”小芝不以為然，“她不稀得嘞我，我還不稀得嘞她呢?！薄八鷦e人說你和曉宇好?！毙≈ヂ犃舜笈骸昂f！啊，這么說，廁所的字是她寫的啦？她家那些破事兒我都不稀說?！薄吧叮课覜]聽清?！薄皼]聽見拉倒。”小林靠近：“說說?！毙≈バ毖劭此粫海f：“男廁所女的能進嗎？”小林訕訕地，“趕沒人的時候唄?！?p> 風吹落葉，在地上翻飛，如紙，如蝶，起起落落，路是送行的歡歌與哀歌。老人悲秋。任家爺爺感覺冬天來臨和生命的盡頭。他每天掃院子里飄落的葉子。這葉子干枯，梗沒有韌性，沒有人去撿，一拉就斷，不能玩。外邊有人收了燒火，有人裝麻袋留著冬天喂羊。
永和說，水庫的水還沒封呢——上水庫，風吹壩棱子咣楞咣楞響。
水深，水多，儲存余溫，不能馬上凍，如同春天的冰在天暖之后不能馬上化開一樣。
大伙去上下水庫看看，上凍前最后再看一眼。
水是冷的，變得沉重，風吹動也連成線，不跳躍，不透明，線和線連著。
小全指著：“永和，你游到那？”永和說：“和大伙一起游的，一樣的?！濒~呢？都上里邊去了，往深的地方去，得一米六七吧，超過我吧。
水庫的水這時候一點也不豐富，或灰或綠，遠處有白亮，像閃爍的冰。
還有水鳥！咋沒走呢？剩下的唄。水面沒凍上呢，凍上就走了。還有點舍不得……
立本晚上做夢，夢見路在水下，能看見路，踩上走，走一條線的路，盡量不偏離；水深了，看不準了，兩手伸開向前，游起來……
爸說，路在人走，事在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