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帝很不想讓司馬懿掌兵破遼東。隨著其他三位托孤大臣和其他老臣離世,在朝中和軍中的影響力,除了滿寵,似乎沒有人可以與他匹敵了。
但東部戰(zhàn)區(qū)實在太重要,孫權(quán)常想著報仇,非滿寵守著不可。南部戰(zhàn)區(qū)現(xiàn)在雖然風平浪靜,但西蜀陳到鎮(zhèn)著永安,此人雖然比趙云差了那么一點,但也大是勁敵。陸遜和朱然鎮(zhèn)著東吳荊州,都不是省油的燈。夏侯儒作為唯一的曹氏宗親,也是不可暫離。魏明帝真的覺得很無奈。
中書省。魏明帝問劉放、孫資:“向日朝臣所議,于臬薦孫禮、秦朗征遼東,此二人以為自身威望不足,不敢擔此大任。二卿以為,還有何人可擔此重任?”
孫資道:“以臣愚見,北征公孫淵之人,豫州刺史王凌、汝南太守田豫,大司農(nóng)趙儼,臣認為可以勝任?!?p> 劉放道:“向者田豫曾領青州軍,在海邊大破孫權(quán)軍,又在并州數(shù)次擊敗軻比能。臣以為,田府君能勝此任?!?p> 此時,王基將尚書臺文疏送來,魏明帝道:“王卿,以你之見,豫州刺史王凌、汝南太守田豫,大司農(nóng)趙儼三人,若北平公孫淵,何人可用?”
王基道:“王使君鎮(zhèn)守豫州,乃要害之地,汝南豫州大郡,接應荊、揚,亦不可暫離?,F(xiàn)鄧士載在淮南屯田,大司農(nóng)趙儼亦不可輕動。陛下既已詔太尉入朝問對,何不等見了太尉后,再作定奪?”
魏明帝道:“王卿所言,也有道理。且等見了司馬太尉,再作區(qū)處?!?p> 王基走后,孫資道:“臣聞王伯輿素與司馬太尉親厚。是故臣等數(shù)言,皆為其所駁?!蔽好鞯鄣溃骸半揠m知王基系司馬太尉所拔薦。然其應對急智,確有過人之處。二卿所言,皆是中肯之語。也罷,朕自有主張?!?p> 于臬府中。尚書郎傅嘏進得門來,見到于臬,大聲說道:“德揆,還不出來迎接我。”于臬聽得是傅嘏聲音,連忙從內(nèi)廳轉(zhuǎn)了出來:“哪陣風將石蘭兄吹來,竟然有如此氣魄?”
傅嘏進得廳來,道:“是東風。送給德揆兄的?!庇隰胰朔畈铚溃骸拔矣惺裁礀|風。剛從廷尉獄中出來的人,能保住這條命,就不錯了?!?p> 傅嘏道:“我聽聞中書侍郎王伯輿將外放安平太守,你將兼中書侍郎之職。散騎黃門侍郎不變?!?p> 于臬淡然道:“朝廷選用,職在吏部,尚書臺決定,最后還是要天子說了算,蘭石兄,若天子不允,豈不是弄巧成拙?”
傅嘏道:“不須質(zhì)疑。天子在司馬太尉進京之前,已然決定了?!?p> 于臬道:“我為散騎黃門侍郎,都不知道此事,蘭石兄何以知之?”
傅嘏道:“我的德揆兄,你之座師,現(xiàn)任著吏部尚書,我任尚書郎,你就等著明日早朝佳音吧?!?p> 于臬道:“福兮禍所伏,在下寸功未立,恐不是什么吉兆?!?p> 傅嘏道:“且看明日早朝再作決定吧?!?p> 翌日,洛陽,太極殿前。于臬上朝之時,發(fā)現(xiàn)司馬懿已經(jīng)來了。于臬等一眾官員向前見禮。在長安,司馬懿風平浪靜了三年,因為公孫淵反叛,他覺得自己機會又來了。
太極殿內(nèi),司馬懿朝見魏明帝。魏明帝道:“朕召太尉前來,是因為公孫淵反叛。朝臣多不能決。朕想問你,當以何人為帥,征討公孫淵?”
司馬懿道:“朝中大臣,可討平公孫淵者多矣。如豫州刺史王彥云,汝南太守田國讓,另有徐州刺史王文舒,后將軍牛金,皆是不二人選?!?p> 魏明帝道:“司馬愛卿為兩世托孤之臣。朕問你,你所舉數(shù)人,當以何人出征?”
司馬懿道:“臣以為,臣當自任,方可一鼓而平?!?p> 魏明帝大出意外:“此話怎講?”
司馬懿道:“遼東公孫氏數(shù)代經(jīng)營,時降時叛,又陰結(jié)高句麗,離間胡人與大魏作對。若不一舉蕩平,必為后患,那時兵連禍結(jié),大魏四方樹敵,則國無寧日矣?!?p> 魏明帝點點頭,道:“太尉所言有理,朕欲舉大司農(nóng)趙伯然為帥,太尉以為如何?”
司馬懿向魏明帝行了一禮,道:“臣有幾句話,要和趙大司農(nóng)說一下?!薄罢堈f?!?p> 司馬懿道:“若趙大司農(nóng)去平遼東,要帶多少人馬?”大司農(nóng)趙儼道:“以下官能力,當須十萬眾。”司馬懿道:“多久可以平定?”趙儼道:“若公孫淵連結(jié)高句麗,棄襄平而去,以下官度之,當須三年平定。”司馬懿道:“當須多少糧草?”趙儼道:“十萬眾備三年?!?p> 司馬懿道:“趙大司農(nóng),若在下去平遼東,只須四萬人馬,一年時間必可蕩平。”
司馬懿此言一出,滿朝不約而同的哦了一聲。趙儼道:“下官與太尉共事久矣,太尉所言,非下官所能為。請陛下詳察?!?p> 司馬懿之語,連魏明帝都感到意外。魏明帝道:“以太尉之言,一年時間,如何平定?”司馬懿道:“去三個月,來三個月,平定三個月,休整三個月,一年足了?!?p> 魏明帝道:“愛卿以為,公孫淵將有何作為?”
司馬懿道:“臣以為,公孫淵有三條路可走?!?p> 魏明帝不語,司馬懿道:“若公孫淵聞大軍到來,棄守襄平,我等尋戰(zhàn)無果,此為上策。若東拒遼水,與我軍相持,此為中策。其下策,是坐守襄平,則必為在下所擒。”
司馬懿此語一出,滿朝皆驚。五兵尚書孫禮道:“太尉之言,大為有理。若以太尉看來,公孫淵將采用何策?”
司馬懿笑道:“必然是下策?!贝搜砸怀觯姵加忠积R哦了一聲。
孫禮道:“下官一事不明,為何太尉認定公孫淵必死守襄平?”
司馬懿道:“公孫淵反復無常小人,所戀者,不過權(quán)位錢財。其家當皆在襄平,其必然據(jù)力死守遼河,此不過一守戶之人,臣有辦法讓其回守襄平。臣所擔心的,是我軍糧草不繼。若四萬大軍無糧,則危矣?!?p> 于臬聽得司馬懿之語,不由暗暗心驚。事實上,公孫淵確如他所說,固守襄平,最后為司馬懿所擒。此人對戰(zhàn)局的掌控,對人心的把握,果然拿捏得不差分毫。
魏明帝道:“既然如此,朕心意已決。就依太尉之言。朕即下詔,著太尉司馬懿為征遼大都督,假節(jié)鉞,都督幽州軍事,從關中率軍四萬平遼,朕將一體接應?!彼抉R懿道:“臣愿帶后將軍牛金,還有新進將領胡遵等人,一舉平遼?!彼抉R懿道:“只要你將雍涼安排好,不必請奏,可便宜行事?!彼抉R懿叩首謝恩。
散騎常侍何曾道:“陛下,古來出征,必有監(jiān)軍,趙司空素明軍事,臣提議,趙司空為監(jiān)軍?!?p> 魏明帝看了一眼司馬懿,對何曾說道:“朕信任司馬公,朕與司馬公君臣之情,天地可鑒。你不明事理,即出任河內(nèi)典農(nóng)中郎將。”
這下何曾凌亂了。他上奏設立監(jiān)軍,本是常事,卻突然從皇帝近臣之位上外放,卻是好心沒了好報。這魏明帝手段,實在出人意料。
事出突然,于臬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司馬懿道:“得何常侍到臣家鄉(xiāng)任典農(nóng),實在是臣之幸。臣也提議,趙大司農(nóng)為監(jiān)軍?!?p> 魏明帝擺了擺手,道:“你我君臣一體,何必如此。我就知道司馬公是一心為國,所以,我任命你長子司馬昭為散騎常侍,看的就是司馬公一片忠心。”
原來這都是套啊。在何曾看來,這司馬懿惹不起。從于臬看來,魏明帝手段實在高明。河內(nèi)是司馬懿家鄉(xiāng),典農(nóng)中郎將職權(quán)如太守。將何曾任河內(nèi)典農(nóng)中郎將,實際上,也是在敲打司馬懿。魏明帝任命司馬師為散騎常侍,原來為的就是這一天。
司馬懿道:“陛下如此信任臣,臣必將肝腦涂地以報陛下?!?p> 魏明帝道:“司馬公不必如此。要留有用之身,為朕將遼東平了。朕還有一提議。中書侍郎王基,是你舉薦的,深得朕心,朕將任命其為安平太守。這中書侍郎一職,則由于臬兼任,你以為如何?”
司馬懿一驚。王基確是司馬懿所舉薦,在這節(jié)骨眼上外放,實在出人意料,中書省又少一臂。不過,古井不波的司馬懿立即回道:“陛下貴為天子,文官武將升降,皆出于陛下天恩。臣無異議?!?p> 魏明帝笑了。王基出班,道:“臣謝陛下天恩?!?p> 魏明帝道:“朕此舉,也是出于公心。只要不尚浮華,實心用事,朕任用人,也是不拘一格的?!?p> 于臬道:“陛下,臣近來無寸功,復任中書侍郎,實在出人意料。臣惶恐無地。”
魏明帝道:“朕不是偏私。你入廷尉時,毫無怨言,是實心用事。朕不許你推脫,不然以大不敬論處。朕還有詔宣讀。你不必多言?!庇隰珶o法,只得謝恩,和眾臣跪聽詔書。
原來詔書是任衛(wèi)臻為司空,薛悌為尚書令,度支尚書司馬孚為左仆射?;阜稙閮贾荽淌罚蹶七w徐州刺史。加孫禮為立德將軍。
宣讀完畢,魏明帝道:“時近隆冬,司馬公可回去準備,來年開春,朕即下詔,讓你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