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司馬衷心不在焉地聽著衛(wèi)瓘講經(jīng),幾個弟弟在身后歪歪斜斜,仿佛如坐針氈。嵇紹侍立一側,大汗淋漓。照理,司馬衷貴為太子,弟弟們不能在東宮授課,但司馬衷疼愛手足,便將司馬瑋、司馬冏等人喊了來,一為解悶,二為分擔師傅的“教誨”。
見司馬衷東張西望,愈發(fā)的心不在焉,衛(wèi)瓘面露不慍,問道,“殿下可有事乎?”
司馬衷立即正襟危坐,回道,“無事,無事?!?p> 下課的罄聲響起,幾個學生朝師傅拱拱手,飛速逃離課堂。只留下衛(wèi)瓘長吁短嘆,喃喃道,“一國太子,皇子竟如此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衛(wèi)瓘收拾書匣,便嘆息便往門外走去。剛到門口,見一青年騎著高頭大馬正飛奔而來,青年猛勒韁繩,馬兒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抬起,終于在衛(wèi)瓘面前將將停住。衛(wèi)瓘不閃不避,離馬頭不到一尺距離。
青年見闖了大禍,急忙翻身下馬,倒頭便拜,“馬兒認生,沖撞了師傅,請師傅息怒!”
衛(wèi)瓘拂拂袖口灰塵,喝道,“張軌!你當這是哪?這是東宮!是儲君居所!豈容你等造次!別以為得個護軍將軍的差事便了不得了,老夫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早已是軍中主帥?!?p> 衛(wèi)瓘停頓片刻,道,“在東宮縱馬疾馳,你可知道是何罪?”
張軌顫音道,“是大不敬之罪,按律流放?!?p> “知道便好,虧得今天是我,若是張華在,非得治你罪不可!”衛(wèi)瓘語氣緩和下來,他無心與張軌作難,相反地,他欣賞這位年輕人,心智單純,一心想建功立業(yè),于太子大有裨益。
衛(wèi)瓘面色如鐵,冷道,“把馬栓好,隨我來明堂。”
不遠處,司馬衷正焦急地望著二人,起先,他見到張軌遠遠從門外騎馬飛奔進來,正要感嘆馬兒的俊美,不料差點撞到衛(wèi)瓘,被訓斥一通。此時見張軌被帶到明堂,以為衛(wèi)瓘要懲戒他,頓時焦急萬分,也隨著進去了。衛(wèi)瓘最喜歡打學生手心了,一頓板子打將下來,手掌腫的跟饅頭似的,火辣辣鉆心地疼。
衛(wèi)瓘并未懲罰張軌,只是問他,“你可想好了,要隨齊王文鴦出征?”
見衛(wèi)瓘并未責難,司馬衷松下一口氣來,收回剛踏入房門的一只腳,在門外靜靜聽著。
張軌恭敬回道,“想清楚了,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p> 張軌語氣堅決,衛(wèi)瓘不好再勸,道,“行軍打仗并非兒戲,老夫是從尸身血海里爬出來的,此中艱難最是清楚。我本意是讓你好生輔佐太子,而今你既意決,那就去吧。待你軍功加身,定不能忘記太子恩德!”
張軌正色道,“殿下待我如兄弟,我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足報萬一!”
“好,”衛(wèi)瓘繼續(xù)道,“文鴦老將軍征戰(zhàn)半生,用兵如神;齊王品行高潔,你要好好向二人討教。你雖看過幾本兵書,但從未上過戰(zhàn)場,為將者,最忌紙上談兵,這幾日閑暇時,我教你些排兵布陣罷!”。
張軌按捺住內(nèi)心的狂喜,行禮道,“能得老將軍提點一二,實乃張軌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待衛(wèi)瓘走后,司馬衷第一時間沖進屋來,拉著張軌問東問西,話里話外都是不舍。知道張軌一定要去涼州,便問張軌何時歸來。張軌先是說待叛亂平定后方可,司馬衷又問何時叛亂能平定。望著太子期盼的神情,張軌竟有些心酸,敷衍道,待初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他便回來了。
司馬衷眼睛里有了光,欣喜道,那便說好了,到時候咱們?nèi)ペ酱颢C,就騎著你新得的這匹寶馬,我身胖不能隨你逐獵,但是撿獵物倒是能行。
“太子舍人打獵,太子跟著撿獵物,這倒是頭回聽說,張軌,你好大的面子!”聽這聲音,張軌知道太子妃賈南風來了,忙起身行禮。
賈南風不過二十光景,姿色平平,在司馬衷的一堆女人里不算出挑,也不算多難看,這個女人一向心直口快,敢作敢當,許多事司馬衷拿不定主意,都是太子妃做主。
“娘娘說笑了,張軌豈敢!”
賈南風笑道,“行了,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是去涼州打仗去了,又不是去當皇帝,還能回不來了!除非...被西域的美人兒勾了心魄”。
這話一出,司馬衷也被逗樂了,張軌漲紅了臉,不再言語,他從太子妃嘴里從來討不到便宜。
賈南風收斂神色,盯著張軌問,“前幾日,你說想去涼州建功,太子原本不同意,但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也便允了,我那姐夫籠絡人心是出了名的厲害,你千萬不要被他蠱惑了,記住你的身份才是正理!”
張軌道,“娘娘多慮了?!?p> 司馬衷聽得無味,又聽見寶駒的嘶鳴聲,終于按捺不住,起身離開明堂,找馬兒逗樂去了。
看著太子離去的身影,賈南風有些無奈,“這些日子,洛陽不甚太平,陛下病情沉重,東宮之議塵囂日上,眼瞅著亂象將起。咱們太子殿下的本事,你我最是清楚,此番齊王出巡,便是絕好機會。”
見張軌不解,賈南風索性挑開了說,“涼州戰(zhàn)亂紛起,父親當初便是不愿趟渾水,尋了個機會讓本宮嫁入東宮,才沒去得涼州。而今齊王親赴險地,難免有個閃失,你要把握良機,最好讓那齊王回不來才好!”
張軌大駭,太子妃竟然要刺殺齊王!這可是誅九族的罪過!
太子妃鎮(zhèn)靜如常,緩緩道,“事情干系重大,稍不留神便身死族滅,你深得太子器重,今后出力之處頗多,本宮斷不會讓你涉險。本宮已豢養(yǎng)一批死士,皆是無牽無掛之人,由他們行刺,你只管提供方便即可?!?p> “死士?”聽到這二字,張軌終于從驚駭中緩過來,太子妃豢養(yǎng)死士,定是謀劃已久,張軌不敢細想下去。齊王盛名四海皆知,若果真遂了太子妃的愿,只怕大晉要少去一根棟梁。他了解太子妃,這個婦人心機頗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什么都能做得出來。
見太子妃一意孤行,張軌不再勸諫,只說,“行刺一事,人多反而招搖。專諸刺慶忌,聶政刺俠累,都是孤身前往。容臣在死士中挑選一人即可?!?p> “隨我來罷!”
二人剛出門,就見司馬衷蹲在地上,盯著那匹白馬,滿面愁容。
他嘗試騎上馬背,可馬兒性子烈,幾次都不得要領,差點被踢到。司馬衷無計可施,打算向張軌求教,但他看到張軌二人步履匆匆,知是有事,話到嘴邊生生咽了回去。
東宮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張軌隨賈南風左右穿行。張軌早前只是聽宮人們風傳,東宮地底下有座私牢,用來關押不受太子妃待見的倒霉鬼。如今親臨其境,他依然被地牢的慘景震撼:整個地牢被圓木、柵欄整齊分成一尺見方的隔間,墻壁上掛著血跡斑斑的鐮勾、剃骨刀;借著火把的光亮,張軌甚至看到牢房墻壁上遍布的爪痕;有些牢房里立著木驢,被鮮血沁潤出詭異的光澤。地牢大部都是空著的,有幾個仆人打扮的宮女被沉重的鐵鏈拴著,幾乎看不出人形,見有人來,喉嚨里發(fā)出嘶嘶的低吼。
張軌不忍直視,跟著太子妃匆匆前行。地牢盡頭的暗地,有扇尋常木板,掀起木板,底下是深不見底的臺階。也不知過了多久,張軌終于見到一扇厚重鐵門,說也奇怪,賈南風插入鑰匙后,僅輕輕旋動一旁機關,千余斤的大門竟自行打開。
霎時光芒四射,耀得張軌幾乎睜不開眼。
鐵門后面別是一番洞天。
這便是二人的目的地了,也是太子妃豢養(yǎng)死士的場所。
一個二十丈見方的校場,二十多名身形魁梧的大漢正廝殺不已。一個首領模樣的把式穿梭人群,靈巧躲避刀劍余鋒。見太子妃到來,眾人齊齊下拜。賈南風擺擺手,示意眾人繼續(xù)操練。
張軌佇立一側,愈發(fā)心驚,這些人雖使用武器不同,但招招指向要害,出刀便要見血,因走偏鋒,便再騰不出力氣防御,一擊不成便再無后手。
張軌目光在人群里游移不定,逐漸定格在一人身上,這人出手極快,身形飄忽,雖不及其他人勢大力沉,但總能擋開對方劈刺,反過來攻擊來人破綻。這人用劍如龍,一提一砍大開大闔,每招都有后手,逼得敵手連連后退。
張軌心中大喜,指著這人道,“敢問勇士姓名?!”
青年人收勢,奪步上前,向張軌抱拳道,“復姓北宮,單名純,涼州姑臧人氏?!?p> 在聽到“涼州,姑臧”時,張軌身軀威震。兩個極遙遠又極近的名字。他朝北宮純抱拳道,
“可愿與我同歸桑梓,建立不世功勛?!”
“有何不可!”
齊王府地處銅駝街最南端,離最近的尚書臺有一箭之地。周圍盡是些品秩不高的小官宅邸,盡管如此,王府仍不顯眼,仿佛尋常百姓家。司馬攸受封齊王時,皇帝原本贈了一處不比皇宮遜色多少的大宅院,司馬攸覺得太過招搖,便堅辭不受,只在離尚書臺旁邊置下一處三進宅院安身,這樣處理政務也方便些。
早些年,司馬炎勤于政務,每隔幾日便要巡視尚書臺,順道探訪他的齊王胞弟。如今,司馬炎難得出宮,大事小情均由禁苑內(nèi)的中書省料理,此一來,尚書臺,連同齊王府便冷落了。
正屋內(nèi),王妃賈荃正盯著滿是花朵的荷花池怔怔出神。今日一早,中書令張華孤身來到王府,直到現(xiàn)在不見人影,不知二人在商議甚么。連日來,王府人來人往,尤熱鬧非常。尤其張華,只要散朝便直奔王府,一待便是一整日。賈荃雖貴為齊王妃,但一介女流,不便參與軍國大事,看到張華臉色日益凝重,隱約猜出夫君此行兇險。
當她還在閨閣時,聽聞父親要出征涼州,也是這般心思。當年父親以妹妹婚事為由,躲開先帝征召,而今...總不能為三歲的冏兒挑門婚事吧?賈荃苦笑搖頭。
司馬攸想去涼州,賈荃早就曉得,她的夫君一心想要報國。但她不愿夫君涉險,勸阻數(shù)次,反而紅了臉,司馬攸斥責道,國事糜爛至此,我身為恩隆殊眷的齊王,如何在朝堂坐得住?我意已決,王妃不必多言!
司馬攸確然心如石堅,任由張華、劉毅等人如何勸諫,皆不為所動。正堂內(nèi),張華握拳激憤道,“大晉看似強盛,實則早已漏洞百出,陛下如今身體抱恙,而太子愚昧,絕無治國之才,此事不只你我,滿朝皆知,到時內(nèi)不能鎮(zhèn)諸王,外不能御強敵,只怕社稷傾覆,江山易主!”
司馬攸神情凝重,緩緩道,“尚父多慮了,太子身為嫡長子,承祧大統(tǒng)理所自然,諸王心懷不軌者,天下當共擊之!至于邊疆戰(zhàn)事,有一干猛將支撐,斷然不會有差,我此行涼州之意,便是為陛下安撫西北,又有何不妥?”
“殿下糊涂!”張華胸中火起,也顧不上禮法,拍案大呼,“陛下身體抱恙,今年開春以來更甚,這才有的儲君之議,如今洛陽滿城風雨,殿下卻要遠走涼州,寒了眾人的心卻在其次,只怕某些佞臣煽風點火,對殿下不利,到時悔之晚矣!”
“咚咚”響聲,驚得賈荃心里顫抖,她忍不住輕移蓮步,去窗下靜聽。
司馬攸正色道,“我心光明,又何懼風言風語!”
張華急得跺腳,“前幾日朝堂之上,陛下讓楊駿入中書省,雖品秩不高,終究是國丈,就連我這中書令也得讓著三分,荀勖又是頗工心計之人,此二人都是保著太子的;尚書令衛(wèi)瓘又是太子太師,這些人勾搭一處,老臣也奈何不得!”
“楊駿志大才疏,不足為慮,我所慮者,匈奴人劉淵。此人包藏禍心,這些年來,朝中大臣結交不少,又深得陛下寵幸,尚父統(tǒng)領臺閣,定要好生提防。”
“只要朝堂穩(wěn)固,劉淵便生不出是非,殿下放心便是?!?p> “幽州慕容氏,世居遼東,其首領慕容廆去年受封鮮卑單于,有心親近中原,但他立足未穩(wěn),難于控制元夙老臣,定要趁機收歸己用。”
“殿下!不要管甚么幽州了?!睆埲A聽司馬攸想岔開話題,急道,“聽老臣一句,涼州去不得,當前要務,尋個由頭回了陛下,疾病、祭祀太廟,只要因由得當,陛下不會與殿下作難!”
司馬攸怫然道,“軍國大事豈如兒戲?!尚父乃三朝老臣,深得本王倚重,如再言此事,便是與本王作難了!”
屋內(nèi)氣氛霎時變得凝重,初夏天氣,張華額頭冒出一層細密汗珠,卻覺得心里結了霜,一時支撐不住,險些暈厥。
“尚父?!辟Z荃雙手齊兄,端端正正地行一個大禮,吟吟淺笑道,“盛暑酷熱,妾身煮了梅子湯,剛用冰塊鎮(zhèn)好,請尚父消暑”,說話間,招呼身后丫鬟端著冰鑒、木爵上前來。賈荃自知冒失進來不合時宜,但一心為張華解圍,便顧不得許多。
見王妃言語行止極謙卑,張華急急回禮道,“娘娘,這可使不得,折煞老臣矣!”
涼風拂來,屋內(nèi)一陣清涼。
送走張華,賈荃嗔怪丈夫道,“老令君亦是為你謀劃,在理便聽,不在理便不聽,何需動怒?”
司馬攸喟然,“我本無意儲君之爭,都是些好事之人攪出來的事端。儲君涉及國本,我若猶猶豫豫瞻前顧后,滋長非議,將來必萬劫不復,張華一番肺腑之言,我何嘗不知?”
“這個世上,不是你以為無事便無事的,你不愿爭儲,可旁人不這么想,老令君作為忠臣表率,他的想法不可輕視?!?p> 司馬攸不再理會賈荃,將視線轉向庭院中央的大桂樹,眼神沉郁如墨,仿佛深不見底。許久才喃喃道,“皇兄終是變了?!?p> 他想起文帝垂危之際,拉著自己的手交到兄長手心,一字一喘道,“我與先兄胼胝情深,一輩子從未起過爭端,你二人定要相互扶持,萬不可學漢文帝之于淮南王,魏文帝之于陳留王?!?p> 桂樹乃是司馬炎親手所植,桂樹開花,十里飄香,暗含齊王品行高潔之意,當時尺余高的苗子,如今已成參天之勢,涼風拂過,沙沙作響。
賈荃見司馬攸神色傷感,想讓他換個心思,輕道,“父親前些日子派人送信,說想念女兒,你可愿意陪我去看看父親?”
司馬攸點點頭,“你父親還是不肯接母親回府么?”
“這事不怪父親,他早就有意接母親回府,況且這事是陛下親口勸和了的,不料那妒婦郭氏說甚么也不同意,在府中大吵大鬧,倒讓陛下好沒面子?!辟Z荃秀眉輕蹙,隨即舒展開,“這樣也好,母親省得跟那妒婦慪氣?!?p> “趕明把母親接過來王府住罷,我出征涼州不是三日兩日的,把母親接來,母女二人也有個照應。”
賈荃嘟嘴道,“你當我不想?只是母親近兩年吃齋念佛,很是清心寡欲,王府人多,她嫌不自在,不肯來?!?p> “那就在府內(nèi)尋一清凈所在,辟一處佛堂,供老人家念佛?!?p> “我便試試?!?p> 司馬攸一把摟住賈荃,溫言道,“你這幾日清瘦了。”
賈荃一顆少女心砰砰亂跳,手上卻推開夫君,嗔怪道,“一心為國為民的齊王殿下,什么時候關心起夫人來了?”
夫妻二人笑作一團。
賈荃想起夫君年輕時模樣。
那時文帝仍在,不為國事所累,又襲封舞陽侯的司馬攸還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一副劍眉英氣逼人,緩轡銅駝街,迷得洛陽城多少閨閣女子引頸觀望,只有臨沂侯府的大小姐不為所動,她早和這少年定了娃娃親,她要看一輩子呢,只怕不要看煩了才好。
大婚那日,十里紅妝鑼鼓喧天,朝中只要叫得上姓名的臣子,紛紛來賀,就連對司馬家怨恨極深的高貴鄉(xiāng)公曹髦都親來慶賀——眾人驚懼萬分,見曹髦只是與新郎官嬉笑打罵,還要為剛出生的小女兒討一門親事,這才收起劍拔弩張的態(tài)勢。魏帝行事張揚,不拘禮節(jié),反倒十分器重小他七歲的司馬攸。這大概是唯一受魏帝待見的司馬家的人了。
大婚章程由文帝親自擬定,由大將軍鐘會主持。彼時,賈充乃當世第一權臣,舞陽侯更是景帝之后,兩家聯(lián)姻,聲勢自然非同尋常。
婚后,齊王夫婦舉案齊眉,賈荃接連生下蕤、寔、贊、冏四子,司馬攸敬重王妃,從未納妾。
賈荃望著兩鬢斑白的司馬攸,深情道,“你能看出夫人瘦了,便好?!?p> 妻子的溫情驅走了司馬攸心頭的些許陰霾,他指著天邊蒼翠欲滴的北邙山,轉頭對賈荃道,“夫人,咱們今日游玩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