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抱條魚！紅鯉嗎？哼！的確是福報，你給他那么多錢，也夠他用一時的。”小道士問她，“放生嗎？”
換他話多了起來。
姬歡有了希望，不像之前那樣陰沉，看了看懷里的魚，有些猶豫，“放也不能在這里放……”
小道士看她抱著盆，走路還得注意，就有點糾結(jié)。這妖精平時一臉漠然，沒什么活力似得，兇起來喊打喊殺，要人的命，好容易正常點了，又一臉呆樣。
她會笑嗎？不會吧？
姬歡看著盆里的紅鯉，腦子就有點發(fā)散?！斑@里聽說是四靈龍族地界，還會有人賣紅鯉?！?p> 小道士也知道東邊是青龍庇護，但他就不想順著姬歡的話往下說，他道，“哼，管誰的地界，平凡人有生老病死，要吃喝拉撒，日子多難過。有的人只顧得了這一世便罷了，下輩子如何是根本不會有力氣去想的?！?p> 姬歡看看周圍販夫走卒，“我也從來沒想過這個?！?p> “你是妖精，哪知人間疾苦，怎么會去想?！?p> “嗯，下輩子的事情也沒有想過。”
小道士手放在包裹上，包裹里是符箓和干糧。他自嘲道，“我也沒有想過，我這一世就不順意，自幼失怙，被師父養(yǎng)大，想要像師父一樣求仙問道，降妖除魔，卻沒有慧根，拼盡全力也學不到師父的一星半點，哪有心思去想下輩子?！?p> 姬歡看著他的樣子，忽然問，“符箓也都是你偷的？”
小道士瞪著她。
姬歡察覺這話好像說的不太對，“我是說，你為什么會去偷你師父的東西？”
小道士狠狠瞪她，瞪了一時，忽然泄氣，“苦苦掙扎也不能得到回報，明明努力了也得不到肯定，我本想闖蕩一番再向師父證明我可以！”
姬歡皺眉，沒理解這邏輯，“你偷你師父的符箓出去闖蕩，然后回來證明你可以？”
小道士驀地跳起來，死死盯著姬歡，卻見她一臉坦然，好像她并不是在責備他，只是單純地敘述事實。
但就是這事實，讓他拒絕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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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路，兩個人的話都少了，若不是步伐還算一致，完全像是陌路人。
出了鎮(zhèn)子又走了許久，路過一片瓜地。
小道士邊走邊看著那些甜瓜出神，忽然聽見姬歡問，“想吃嗎？”
前面有茶棚，里面堆著瓜，茶博士給人沖茶，也順便賣瓜。
小道士看她。
她說，“我沒錢?！辈鸭t鯉盆拿起來給他看。
小道士簡直佩服她，尤其是這種怎么說話都能把人噎死的聊天方式。他帶著姬歡走進去，摸了摸身上，買了一個瓜，讓茶博士切開來。
兩個人坐下來，茶博士把瓜送上桌，小道士便往她那邊一推，語氣生硬道，“吃吧，最后的錢了！”
姬歡看著瓜發(fā)愣，又抬頭望著小道士。她以為他看了半天是他想吃。
小道士板著臉皺眉道，“看我干什么，快吃，還要趕路。”
姬歡忽然笑起來。
小道士看她笑，一時愣住。
姬歡挑了一塊大的先遞給他，也不管他吃不吃，然后自己才吃起來。咬一口，瓜瓤香甜，汁水充足，她吃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總是遇到好人?！?p> 小道士說，什么？
姬歡搖搖頭，沖他一笑。
小道士看她瞇起眼，吃著甜瓜，瓜子粘在嘴角，像顆媒婆痣，偏她笑意盈盈的，有些可愛。鬼使神差的，他開口道，“你怎么吃個瓜還跟個小孩子似得！”。然后身子大半越過桌子，把她臉上那顆瓜子給抹了。
姬歡愣了一下，又笑著道謝。
小道士忽然醒神，立刻轉(zhuǎn)過臉去，耳尖通紅。
紅鯉魚在盆里甩尾，潑了小道士一臉水，他跳起來連連抹著，姬歡笑的越發(fā)暢快。
茶博士送來布巾，笑道，“二位道長行路還帶著魚？”
姬歡便道，“我從漁家手上買的，找著河了便要放生的。”
茶博士笑，“小道長若是信得過我，交由我放了，你們上路也輕省些?！?p> 姬歡想想覺得也是，便交給了他，并連連道謝。
茶博士又道，“最近這條路上不太平，二位要是趕路最好趁早，這會兒還是折回鎮(zhèn)子上的好?！?p> “怎么呢？”
“聽說夜間，便會有妖魔出沒了?！?p> 小道士立刻放下布巾，眼睛發(fā)亮，“那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
“我覺得應(yīng)該聽那個賣茶老伯的?！奔g跟在小道士身后，看著他興奮到有些雀躍。“你這是打算去降妖除魔了嗎？”
小道士正在興頭上，“當然！這么好的機會，在必經(jīng)之路上讓我遇到，怎么能躲避？師父說過，事情出現(xiàn)，是需要迎難而上而不是什么都沒做就退縮的?！?p> 姬歡盤算她會爬云，有金釧和錦帕，如果遇上魔狼之類，打不過應(yīng)該可以帶著小道士逃走。沒有潑他冷水，“那你師父說這話的時候，知不知道你腿受傷了？”
小道士把包袱一拍，“有符箓呢！師父給的，怕什么？！”他跳了跳，“腿也好了。”
“你也是能打的吧？”他又盯著她。
姬歡笑，“你算計的挺好啊。”
他們越走離青童鎮(zhèn)越遠，慢慢周圍村落少了，開始變得人煙罕至那樣的荒涼。好歹還有官道，不至迷失了方向。
天色漸漸暗下來，官道兩旁荒野上傳來野獸的聲音。
小道士精神高度集中，仔細聆聽。“像是彘豬?！?p> 姬歡瞇起眼睛，她循著聲音來的方向看過去，已經(jīng)瞧見遠處的確是一頭彘獸，獠牙尖長，黑色鬃毛在脊背上根根扎出，立在那里往這邊看過來。
小道士從包袱里摸出一把符箓，攥在手上，口中念念有詞，“不管怎么說，彘豬雖皮厚肉糙，卻天生膽小，不敢招惹虎豹豺狼，只敢欺負落單受傷的家伙，一會兒它過來，我便用雷符炸它……”
但這彘獸體型過于龐大，身后還有什么在動，它目露兇光，遠遠地盯著他們，慢慢邁開了步子。
姬歡根本沒聽他這嘰嘰咕咕說的什么，當她眼尖發(fā)現(xiàn)這頭彘豬身上蠕動的竟然是一些紅色的長條蠕蟲，一端咬著彘豬不放，一端則蠕動不歇，惡心至極，立刻抓起小道士掉頭就跑。
彘豬身后揚起的一大片黑色是撲扇翅膀的鬼面蝠和鬼猿。仿佛是一個信號，那些黑色的東西如潮水一般順著荒野迅速蔓延。
姬歡提氣捏訣，但拉住了小道士卻無法爬云。只能貼著地面迅速飛奔。
小道士被眼前的景象驚住。師父的話似在耳邊，“魔由心生，本應(yīng)以痛苦、陰沉磨煉意志，最終卻無法撐過去而受其控制，生出怨懟、憎恨。魔因此而生，獨行，附體，侵染，寄生……可受操控而攻擊他人，成群出沒便形成了魔潮……”
他第一次親眼見到什么是魔物，什么是魔潮。
鬼面蝠上面是天鴉，長著鴉頭人手，身后翅膀巨大。鬼猿身下是數(shù)不清的蛇，游動起來帶著草叢像是被風吹動。
“別往城里跑?。。 毙〉朗吭谧畛醯捏@懼后，猛然察覺姬歡正在往回走?！斑@是魔潮?。。±@行，還去九玉山！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