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常在夢里看到過的場景,江子棠站在海棠樹下,一步步朝我走來,眼里只有我,亮如星子。
此刻,我于夢中百轉(zhuǎn)千回,于夜色之下,墻頭之上,看著他一步步走來,花綻腳下,星子當(dāng)空,是溫柔的笑意,亦是我想也不敢想。
墻頭下,江子棠輕笑:“原以為公主發(fā)現(xiàn)不了我?!?p> 什么發(fā)現(xiàn)不發(fā)現(xiàn),我只知道我被發(fā)現(xiàn)了,堂堂北朝長樂公主,深夜爬墻偷窺,還被主人家當(dāng)場抓住,簡直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
“江丞相,我,我只是來看花的?!?p> “那公主覺得花如何?”
“好看。”人也好看。
“那便好?!?p> 江子棠笑著朝我點頭,白衣勝雪,自我歸來后,他的笑意比我之前每一年見得都多,好似比從前愛笑多了。
“江丞相?!?p> “公主,我在。”
“你,在這里有事否?”
我囁嚅著開口,墻頭的邊緣處長著一些小小的青苔,軟軟濕濕,蹭在衣袖上有些黏膩,夜風(fēng)拂過之時,我打了個冷顫,但我還想和江子棠多說幾句話。
沒了白日的玉冠束發(fā),江子棠只用了根發(fā)帶輕飄飄系著,平添了幾分風(fēng)流瀟灑,他的聲音有些喑啞,卻在夜幕里清晰的傳入我耳。
“我在等一個人?!?p> “那你等到了嗎?”
江子棠靜靜地看著我,嘴邊笑意不減,他說:“等到了,就在適才,有只貓兒爬上墻?!?p>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得以換來今生一次的擦肩,而今前世我要多少次擦肩才得以換來這一眼萬年。
月色如水灑在墻下人衣襟之上,有君踏月而來,清風(fēng)徐徐,眉目如畫,吾甚歡喜,傾心而慕。
可這墻上哪有貓兒,連貓叫聲我都未曾聽聞,江子棠許是在敷衍我罷。
雖然是如此,可我還是想問問,不然今夜恐無法安睡了,無論江子棠告知與否,都好。
“江丞相,那紅姑,她,還好嗎?”
即使夜色里我看不大清,但也曉得江子棠皺了眉,話里帶著不悅:“她與我母親生的有九分相似。”
“啊,原來你不是因為喜……”
“因為什么?”江子棠的眼里滿是促狹,連嘴邊帶了些戲謔:“公主誤以為我喜歡那紅姑嗎?”
“沒有沒有?!蔽疫B忙搖頭,可嘴邊的笑意確是暴露了我彼時的內(nèi)心,幸而是夜晚,燈火不夠明亮,而原來他沒有喜歡那紅姑。
“可是那紅姑為何與你母親如此相似?”
“此事必有蹊蹺,絕非偶然?!?p> 春日坊里莫名出現(xiàn)一位與江子棠生母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子,卻偏偏江辰宇還想強行要了那女子,而彼時我也在場,以江辰宇現(xiàn)今的身份,將事情鬧大于他而言并無好處,可他卻不聽阻攔。
“你是說,此事是江辰宇故意所為?”
江子棠點點頭,說:“今日我在春日坊中辦些事,恐是早已有人收到了消息,安排了這么一場戲予我看罷了?!?p> “至于春日坊,”江子棠看著我沉聲道:“日后公主還是少去為妙,今日之事你也被牽扯進來,我擔(dān)憂。”
他說他擔(dān)憂我,是何等的擔(dān)憂,可否又是臣子的擔(dān)憂?
風(fēng)大了些,我裹緊身上的披風(fēng),江子棠對我說:“夜深了,公主快些回去吧,莫要著涼了,來日方長,下回還可促膝長談?!?p> 我楞楞地點了點頭,絲毫沒覺得江子棠的話哪里有不對,等晃過神來,他莫非是在說下回我還可以爬墻?
我又悄悄抬起了縮回去的腦袋,“江丞相,你還在嗎?”
清清淡淡地聲音隨風(fēng)飄入我的耳里,我瞥見江子棠那根被飄起的白色發(fā)帶,他說:“公主,我在,小心些?!?p> 然而樂極生悲這個詞當(dāng)真是可以拿來形容我了,我剛小心翼翼踏下竹梯,卻在下地時一時間未站穩(wěn),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時,我瞧著倒地的竹梯真是欲哭無淚。
果不其然,我聽到了阿綾喊我的聲音,我連忙一邊扶起竹梯放在墻角一邊回道:“阿綾,我無事,是,是有貓兒打翻了花壇子。”
也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我聽到墻后傳來一陣輕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