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我終于明了大眼瞪小眼是怎樣的情形,就好比此時我和江子棠。
溫?zé)岬氖终浦率怯行鲆獾挠|感,我生怕祝煙荷回頭看一眼,畢竟現(xiàn)今這個情形,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就真的大事不好了。
所以我只能不斷用另一只手比劃著,示意江子棠不要出聲,在他無奈地點了三下頭之后,我才慢慢松開手。
前頭的腳步聲聽著越來越輕,我從樹后伸出個腦袋去探望,見人走的愈發(fā)遠(yuǎn)了,心下才松了口氣。
“公主在看什么?”
好似刻意被放輕的聲音響于耳邊,帶著一股極淡的海棠花香縈繞在鼻間周圍,我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隨后倒吸一口涼氣。
我想,若不是我身后靠著大樹,現(xiàn)下鐵定會仰頭倒了下去。
“江…江丞相……”
“嗯?”
不遠(yuǎn)處的樂清殿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可就這么一個淡淡尾音上揚的嗯字無比清晰,我囁嚅著唇根本不知如何開口,難道要說丞相你離我遠(yuǎn)些,我們靠的太近了么。
夜色很好地掩蓋住了江子棠微微泛紅的耳尖,明知道如此之近是于禮不合,可現(xiàn)下無人之地,他當(dāng)真是想拋卻禮儀一回。
“江丞相!”
驚慌的呼聲讓江子棠踏出的腳步一頓,然后又退了回去,我的手無措地放于背后,粗糙的樹干摸著干燥,卻讓我掌心滿是汗,阿綾說的沒錯,最近愈發(fā)的熱了。
沒了那淡淡海棠花香的圍繞,我的心終于從嗓子眼回到了該回的地方。
江子棠慢慢往后退了幾步,我聽見他淡淡的一聲嘆息:“這夜色太黑,臣一時未注意,望公主見諒?!?p> “無…無事……”
我低著頭用腳尖輕戳著地上的軟泥,企圖用這種方式來平靜下跳的飛快的心,可說話卻又不利索起來。
“適才公主在此地可有事?”
江子棠突然這么一問讓我的心簡直是又要跳回嗓子眼了,我抬頭去看他,那雙眼眸于夜色之下也定然是漂亮的。
雖然漂亮二字用來形容一男子總歸是不可取,可恨我讀書讀的少了,著實不知該如何去說,只知他的眸恍若一口清亮的水井,里頭盛著的是波瀾不驚,蘊著從容淡定。
若是他知曉他愛慕的女子有了心儀之人,必然會很難受罷,他的眼眸當(dāng)是來看春與秋,賞世間美景的,而不要為了女子傷心才對。
我輕輕搖頭,努力揚起笑意道:“沒,只是宴會太過無聊,出來看看別的?!?p> 江子棠眼眉輕挑,“看湖?”
“對!”
我答的擲地有聲,還特意轉(zhuǎn)頭去看清心湖,可這黑乎乎的一片,哪看的清楚什么,當(dāng)然,我必須得裝作一副好看的樣子才是。
身后傳來江子棠輕輕的笑意,他望著這片清心湖,想起往事種種,幸好不是物是人非,也幸好人還在。
“公主還記得這片湖嗎?”
清心湖是宮中最大的一片湖,每到冬日,別的湖總是會結(jié)冰,唯獨它還是微波蕩漾,以往我可是最愛在這兒垂釣,又怎么會忘記。
我還記得,別看冬日的清心湖不結(jié)冰,可水底下照樣冷的很,能把人冷的直發(fā)抖的那種,因為那日江子棠就是這般,冷的嘴唇發(fā)紫,面色蒼白,而罪魁禍?zhǔn)拙褪俏摇?p> 兄長常說在宮中不要多管閑事,最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不然受苦的永遠(yuǎn)只會是自己。
所以當(dāng)我因為捉了二公主命人放在大公主身后的蟲,壞了她打的臭注意時,我深刻體會到了兄長說的這句話。
在那之后,我若碰見了二公主定要繞道走,不然被她抓住了可少不了一頓冷嘲熱諷,于是我決定貫徹惹不起就躲這句話。
然而有些人躲也躲不了,本來想著宴會上也沒有我什么事,我就算偷偷溜走也無人知曉,與其看那些人虛與委蛇,還不若坐在清心湖垂釣來的好,冬日里魚兒游得慢,也頗是悠閑自在。
只是二公主的到來生生壞了這一方寧靜,我的魚竿又被她踢掉了,這可是兄長好不容易才為我做好的。
“你還真是清閑,日子過得看來不錯啊?!?p> 二公主站在我面前永遠(yuǎn)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明明生得一副好面孔,可偏偏因她破壞了好面相。
我不想理她,走到湖邊想撿起我的魚竿,可二公主張手就攔住了我,怒道:“你干嘛不說話,別以為你皇兄如今在父皇面前有了幾分臉面就高興了,跳梁小丑罷了!”
惹不起就躲,惹不起就躲,我一定要貫徹這句話,我不能生氣,我若生氣了就更得她意了。
“你就和你那不受寵的娘一個樣!怪不得沒人喜歡!”
“你膽敢再說一遍!”
“你就和你那不受……哎呀!陳如愿你是不是瘋了!你竟然敢打我!”
也許長這么大,我就是頭一回這么大膽,我拿著魚竿恨不得往二公主身上多打幾下才是,只是二公主人多勢眾,沒打幾下我就被她身邊的宮女按住了胳膊。
“你說我就說我,別帶上我阿娘,我阿娘比你好千百倍!”
知道掙扎無用,可我就是要吼幾句:“我阿娘不受寵,那靜妃娘娘就受寵了嗎!”
靜妃娘娘是二公主的生母,她最討厭聽到別人說此事,二公主一直以來就嫉妒大公主,不過就是因為大公主因著皇后娘娘得寵而得父皇喜愛。
看見二公主咬牙切齒的模樣,我就知曉我成功激怒了她,也許接下來我會挨一頓打,但也好過讓阿娘平白無故受人嘴上非議。
就在二公主的巴掌要落在我臉上之時,一陣咳嗽讓她停住了手,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一聽便是江子棠的。
江子棠的臉很紅,怕是在宴會上又被人灌了酒,人人都說他如今是父皇面前的紅人,就連適才宴會上父皇還當(dāng)著眾人的面賞了他一杯酒呢。
“臣見過二公主,六公主?!?p> 就算有些醉酒,江子棠的禮也做的規(guī)規(guī)矩矩,二公主一瞧見他來,馬上就換上了一副笑臉,也是,只要見著個在父皇面前說得上話的人,二公主都是笑臉。
“江侍郎怎的過來了?”
二公主的聲音與方才同我對話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江子棠抬眼淡淡瞧了我一下,又立馬收回了目光,眼眸微咪道:“臣路過此地罷了,聽到有爭吵之聲便來瞧一瞧?!?p> 二公主掩嘴輕笑:“哪有什么爭吵,不過是同小六玩玩而已?!?p> 按住我胳膊的宮女放開了我,適才我可是瞧見了二公主背著手偷偷打了個手勢。
冬日的風(fēng)刮在臉上頗有些干疼,若不是江子棠過來了,想必我的臉只會更疼罷。
我默默地看著江子棠,他正與二公主好生講話著,于無意之間,又是因他免了一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