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正是張末。
在她的身后,還跟著一臉啞然的夏蓮與赫斯提婭。
古麗倫娜乍一見到張末,立時驚訝的張大嘴巴,眼睛里滿是難以置信的喜悅神色。她正要喊出“公主殿下”四個字時,張末早已經飛身撲入懷中,與她緊緊抱在一起。
兩個女孩喜極而泣,相擁著又跳又叫。
她們之間交流用的是突厥語,而且說的又急又快,現場除了李世卿略微還可以聽明白一點外,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只能好奇的望著兩人。
布魯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走進店里,站在旁邊默默的看著她們,兩行熱淚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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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良久,張末才止住淚水,向大家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姐妹,古麗倫娜?!比缓笥謱⒗钍狼涞热私榻B給古麗倫娜認識。
待大伙兒人都一一打過招呼后,李世卿陰陽怪氣道:“用不著介紹,其實我們早就認識啦。對吧,胡子?”
胡飛直到此時,仍然處于剛才那種極度害羞的狀態(tài),仿佛遲緩三四拍似的,對李世卿回應道:“你瞎說什么呀?哪有什么寶貝啊,尋夫啊,丟死人啦!”
看著他那副罕見的怪模樣,在場眾人先是一愣,接著爆發(fā)出震天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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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守府之后,張末領著古麗倫娜安頓在自己的房間,兩人這才有機會靜下心來,詳細訴說彼此之前的各種經歷。
聽完張末的簡要描述,古麗倫娜皺眉問道:“你估計,李世卿會不會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張末點點頭:“十有八九,他是知道的。只不過,他沒有問我,也沒有跟別人講?!?p> “你確定?”古麗倫娜說:“你確定他沒有透露給手下親信?!?p> 張末篤定的說:“這一點我能肯定。你剛才見到的那些人,都是淳樸善良之輩,不會在我面前作偽。倒是有兩個人,好像曾經懷疑過?!?p> 古麗倫娜好奇道:“哪兩個人?”
張末說:“一位是都護府的主簿,謝坦之謝先生。謝先生這個人頗有智謀,觀察力也比較強。不過,他也只是對我身份存疑,因為有李世卿在,不可能盤問的太過分?!?p> “那另一個人呢?”古麗倫娜問張末。
張末眼睛中閃動著某種戒懼的神色,仿佛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幽幽道:“另一個人就沒那么簡單了。我記得,他的名字叫做徐成淼。”
“我去,徐成淼!”古麗倫娜驚呼道:“你也見過徐成淼?”
張末奇道:“聽你的意思,你認識這個人?”
古麗倫娜氣鼓鼓的說:“何止認識,小命都差點丟在他手上。這個叫徐成淼的家伙,是唐國北衙明鑒司的長史,專門負責情報暗殺這一類的勾當,是皇帝的心腹。他原本誤將我當成是你,企圖用來交換吳凌的,沒想到最后偷雞不成蝕把米?!?p> 張末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他只見我一兩面,便特別關心我的來歷。幸好李世卿仿佛有意要隱瞞似的,胡亂說幾句給他搪塞過去了。不過此人確實兇險的很,當初在城守府內秘審犯人,嚇得我?guī)姿薅紱]睡好。”
古麗倫娜若有所思的頷首道:“照你這么說,他那時對我還是很尊重的,客氣有禮,照顧周全。……唉,不說他啦。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為何一直不回突厥?”
張末攤攤雙手,無奈道:“我倒是想走啊??上н_勒姆和蒙格那兩個蠢家伙,三天兩頭的跑來鬧事,打吧又打不贏人家,反而害的我無法動彈?!?p> 古麗倫娜露出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斜眼瞪著她說:“不對吧?若是真想走,就憑著你那腦子,還有布魯的身手,別說沒被李世卿軟禁,就是真的關起來,也有辦法早早脫身了?!?p> 張末感覺好像被古麗倫娜察覺出什么似的,緊張辯解道:“怎么可能?人家可是柔弱女子呢,哪像你,從小跟個男孩子一樣?!?p> 古麗倫娜自幼便與張末一起長大,對她真是再熟悉不過。看張末如此反應,立時有些明白過來,趕緊追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李世卿啦?剛才給我接風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倆有點不對頭。我可告訴你,克鋒大哥可是一直在苦苦等著你呢!”
突然聽到古麗倫娜提起克鋒的名字,張末不禁一愣,恍惚間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心臟一下,說不出的疼痛憋悶。
她緩了一口氣,輕聲道:“你在胡說些什么?。课腋虽h大哥從小青梅竹馬,早就定下親事,怎么可能會喜歡上別人。再說,就算是喜歡,也不可能喜歡上那個無賴呀!”
古麗倫娜點點頭,說道:“沒有就好。你可能還不知道,克鋒他究竟有多著緊你。有好幾次,他都差點要違抗大汗的命令,跑來西域找你。”
張末聽古麗倫娜這么說,心中忽然間升起一個極為古怪的想法:雖說克鋒大哥為我差點違命,可畢竟還是沒有違命。但若是換成那個人,恐怕他早已將命令拋在腦后,疾奔如飛的跑來找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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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后,古麗倫娜便跟著張末住在了庫風城守府。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整日催促張末,趕緊隨她返回突厥,省的默辛大汗和克鋒著急擔心。但是看到張末那副推三阻四的樣子,最后索性也就不管了。
反正已經找到公主,人也安然無恙,況且李世卿并沒有刻意限制留難,那倒不如痛痛快快多玩些時日,總比回去悶在家里無聊要強。
更重要的是,古麗倫娜想借此機會,探探庫風唐軍的虛實。
尤其是那支大名鼎鼎的鬼面白袍軍。
他們的兵員構成、武器裝備、訓練戰(zhàn)法、指揮體系等等等等,對于突厥和西域聯盟來說,幾乎是兩眼一抹黑。只曉得一次又一次被人家修理的凄慘萬分,其他則一概不知。
這怎么能行?!古麗倫娜心中暗罵:無論是達勒姆、蒙格,還是灰鷹、達爾罕,統(tǒng)統(tǒng)都是一群飯桶。
關鍵時刻,還得是姑奶奶出馬才行。
若是等到大汗和爺爺他們率軍抵達西域時,自己能獻上一份詳實可靠的唐軍情報,那豈不是大功一件嗎?到時候,也讓這幫臭男人瞧瞧,女兒家也絕不是吃素的!
古麗倫娜越想越得意,總是琢磨著能找個什么機會,去兵營、校軍場這類地方轉轉。
可是說來也奇怪,每當她透露出這個意思的時候,張末都會顧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直接找個由頭,拉著自己去逛街、刺繡、放風箏,總之就是不準古麗倫娜去她想去的地方。
張末這條路走不通,古麗倫娜就開始打胡飛的主意。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這位明顯對自己有著愛慕之情的胡將軍,只要一提到去參觀參觀部隊,就立馬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古麗倫娜感覺這里面有問題,于是試探著問張末怎么回事。張末聽后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說:“你是一只想偷雞吃的小狐貍,可是怎么偷到老狐貍的窩里呢?”
古麗倫娜聽的一頭霧水,秀眉緊鎖的不吭聲。張末見她還不明白,于是用嘴朝正堂的方向努了努,笑道:“你以為,那位能讓你輕輕松松的刺探軍情啊?傻丫頭,你的臉上寫著四個大字‘我是細作’,竟然自己都不知道?!?p> 聽了張末的挖苦,又看看不遠處的正堂,古麗倫娜恍然大悟,罵道:“原來都是那個小無賴搞的鬼!氣死我啦!”
張末搖頭嘆道:“他也是為你好。你來的第二天,李世卿就有意無意的跟我說起,大家能聚在一起是難得的緣分,千萬要珍惜這份純潔的友誼。我當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盡量使你收斂著些。我估計,他跟胡將軍說的會更直白:不要重色輕友,疏忽了你這個——小、奸、細。哈哈哈……”
古麗倫娜咬牙切齒的將張末撲倒在榻上,不住咯吱著她:“讓你笑我,讓你笑我,胳膊肘朝外拐,幫著野男人對付我!”
張末一邊打著滾,一邊求饒道:“哎呦,哎呦,哈哈哈……姐姐,好姐姐,饒了我吧,哈哈哈……我下次再也不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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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呆子,想什么呢?”李世卿一掌重重拍在胡飛背上,笑罵道:“又開始每日例行的思春啦?”
胡飛老臉一紅,埋怨說:“瞎說什么呀,哪有思什么春。”
李世卿從盤中拿起一個紅蘋果,咔嚓啃下一大口,邊嚼邊咕噥著說道:“還不承認,臉都紅啦,跟這個蘋果似的?!?p> 胡飛看看門口的衛(wèi)兵,確定他們聽不見屋里兩人的說話,然后輕聲問李世卿:“你覺得她如何?是不是更我說的一樣好?”
“比你說的還要好……”李世卿懶洋洋答道:“可惜就是對你半點意思也沒有。”
胡飛滿臉的不屑:“哼,你怎么知道她對我沒意思?你根本就不懂?!彼D了頓,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悠悠道:“我曾經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她了??墒菦]想到,老天爺還會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你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就叫——緣分!”
李世卿冷哼一聲:“狗拉的屎,叫狗屎。猴拉的屎,叫猿糞?!?p> 胡飛聞言,轉身抄起立在墻角的頂門棍,指著李世卿道:“你有種再給我說一遍?再說一遍?”
李世卿見狀,嗖的一下竄起來,躲到桌案的另一邊,雙手撐著桌面急道:“你先把兇器放下,放下!你還敢謀害主帥不成?我告訴你,你再不放下我可喊人了??!”
“你喊你喊,你喊啊,你喊破喉嚨也沒人搭理你!”
兩人正鬧騰著,謝坦之和瞿白楓、玉陀羅走進屋里,看到此景,都不禁大感愕然。
胡飛悻悻把棍子放在門邊,說道:“你們都來啦,那就開會吧?!?p> 李世卿得意洋洋的盯著胡飛,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謝坦之曉得他們兩人又在逗著玩,無奈的搖頭苦笑道:“大人,您快請坐吧,咱們商議一下大事?!?p> “哼,看在謝主簿的面子上,本官先暫且不與你計較,等回頭再調教你?!崩钍狼湫笨吭谝巫由?,繼續(xù)說:“人都到齊啦,說說吧。”
玉陀羅看看幾位長官,清清嗓子道:“咳咳。諸位大人,前日交代的事情,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情報司一共安排三組人馬,計劃通過三條不同的秘密路徑返回中原,向朝廷報告西域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