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現(xiàn)的鋒芒
轉(zhuǎn)眼一晃就過去了好幾天，賀云佳算著時間，直到周末都過完了，也沒見到爸爸回來。爸爸說他去下鄉(xiāng)了，有點遠(yuǎn)，但已經(jīng)八天了，怎么他還不回來啊？
賀云佳提著菜籃子站在村頭路口，往縣城的方向眺望。真希望路的盡頭突然出現(xiàn)一輛黑色大永久自行車急駛而來，真希望那車上爸爸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就呼喊著她的名字。但是，路盡頭卻是什么都沒有，連一個過路的行人都沒有！或許，爸爸去的地方非常遠(yuǎn)吧？又或許，那里的事情太多了，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去處理吧？
賀云佳這么想著，就轉(zhuǎn)身，邁動著步子，懶懶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突然，路邊的一棵大樹后面猛地跳出來一個人，騰地一下子就竄到了賀云佳身前，他跳出來的同時也大叫了一聲:“賀云佳！”賀云佳立即被他嚇了一跳，驚叫著急忙退后兩步，這才將這人的臉貌看清。原來是李有貴！
李有貴和賀云佳是同年級的同學(xué)，他家也在這條街上，他與她只能算是認(rèn)識，并未說過話。
不知道他今天是發(fā)了什么瘋跑到這里來嚇人，吃錯藥了嗎？賀云佳白了他一眼，沒理他，低著頭從他旁邊想繞開走過去。但那李有貴卻是橫跨一步一抬手就攔在了賀云佳身前說道:“喂！賀云佳，怎么不理人呢？”
賀云佳抬眼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讓開！”
“不讓！”李有貴的聲音也是堅決，繼續(xù)抬著手，臉上一幅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砬樾χf道:“晚上請你看電影去不去？”
賀云佳臉上立即升騰起厭惡的表情，他還真是有病??！看他那樣活脫脫就是一個二流子，居然還想請她看電影，想什么天方夜譚呢??？
“不去！”氣憤的賀云佳立即對他大吼一聲，拍開他的手就猛地撒丫子跑了出去！身后，隨即便傳來了李有貴洪亮的聲音對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賀云佳，我媽說了，要你當(dāng)我的媳婦……”
賀云佳撒開腳丫子大步流星地朝前跑著，但李有貴喊出的話還是一字不落地聽在了耳朵里。什么他媽說了？他媽誰??？他媽又不是我媽，她說當(dāng)我就要乖乖當(dāng)?。∷麐層植皇强h長，說的話那都是臭屁，呸呸呸，臭不可聞！
一口氣跑到家，撞開大門，賀云佳急忙反手就將門關(guān)上，并且立即將門栓插緊，這才背靠著門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然而令她沒有料到的是，堂屋里此時正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媽媽，另一個是賀云佳沒見過的中年婦女，不知道是何許人！二人齊齊看著這個莽莽撞撞沖進(jìn)來又猛地關(guān)上門呼呼喘氣的賀云佳，皆是一臉茫然！
賀云佳也同時被堂屋里有人坐著的這個事給嚇得有點兒懵逼，于是就神情極不自然地干笑了兩聲，但她立即便回過神來說道:“媽！阿姨！我這是，哦，剛剛有條狗追我，太可怕了！”賀云佳一手提著菜籃，空閑出來的另一只手比劃著，剎那間腦子一轉(zhuǎn)便撒了個謊，把自己剛才的驚慌失措做了個非常完美的解釋。
媽媽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個不知名的婦女也跟著應(yīng)聲笑道:“哎呦哎喲，還真是個漂亮的姑娘家?。 边呎f著她邊就站起身來到賀云佳跟前，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地把賀云佳打量了一遍，然后又繞著賀云佳轉(zhuǎn)了一圈，嘴里嘖嘖有聲地贊道:“哎喲哎喲，還真是水靈啊！剛開始我還不信呢，咱村哪能有像七仙女那樣漂亮的人??！現(xiàn)在一看啊，比王嬸說的還要美上三分呢！”
她那臉上的表情此時還真是，賊兮兮的難以言喻！看著她那一臉的橫肉，胖胖的臉上一雙賊眉鼠眼的小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賀云佳只覺得一陣惡心！
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就像是菜場里等著被人挑選的一棵大白菜似的，賀云佳全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說沒錯了，這就是那個李有貴他媽，那個二流子，就得有這樣一個長得像豬一樣的媽！
賀云佳心中鄙夷，自然就對此人不待見，心說姑娘我還不是菜場里的大白菜呢，還輪不到你來跟我挑挑揀揀！于是便淡淡開口對媽媽說道:“媽，我做飯去了！”說完之后也沒跟那婦人打招呼便徑自走進(jìn)了廚房。
她身后立即便傳來了那婦人不悅的聲音:“哎怎么回事?。啃∶钒?，你這家教有問題?。≡趺唇毯⒆拥哪?，怎么能這樣子對客人??？”“是是是！”媽媽淡淡笑著的聲音委婉地說道:“是我們沒教好孩子，你也知道的，她爸爸沒多少時間在家，家里活計又多，只靠我一雙手也忙不過來……”
沒等媽媽把話說完，那婦人便接口說道:“你家的情況我當(dāng)然是了解的，王嬸她都跟我說了，我呢，也是一副菩薩心腸，街坊領(lǐng)居的有困難要互相幫助嘛你說是不是？”媽媽一聽這話，臉上已然浮現(xiàn)出了不悅的神情。
那婦人繼續(xù)說道：“你們家那么多張嘴吃飯，這生活條件嘛肯定是差了點的，所以啊，早點把這個閑人嫁出去，你也省了多養(yǎng)一張嘴啊你說是不是？”
“別別……”媽媽急著想要分辨，云佳她并不是閑人，但那婦人不容她插嘴就滔滔不絕地又繼續(xù)說道：“我這個人啊，從來就心善，最見不得別人可憐了，一看到可憐人我就忍不住想要上去幫一把，小梅啊，你看看你，天天縫那衣服能掙幾個錢啊？看你把給自己給熬得，哎呀，面黃肌瘦，臉色蒼白，眼睛又紅又腫，好可憐啊！”
媽媽一聽，立即便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她說的那么嚴(yán)重嗎？那婦人立即話鋒一轉(zhuǎn)又繼續(xù)說道：“這樣吧，這丫頭呢我也看過了，也還算是中意吧！你要是沒什么意見，咱就把這事給定下來吧！”
“別別，李家嫂子你聽我說，你別誤解我的意思，我想跟你說的是我家孩子還小，她才十四歲……”“十四歲！”被稱作是李家嫂子的婦人一聽便立即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大咧咧地拍著波瀾壯闊的胸脯說道:“十四歲正好?。∧阄疑薜臅r候才幾歲？不就是十五六歲嗎？”
聽著她居然能這么不要臉地理直氣壯地并且鏗鏘有力地拍著胸脯說出這一番屁話，媽媽臉上頓時覺得汗顏，同時腦門上也劃下了幾條黑線，眉眼間已有非常明顯的怒意上浮。
而賀云佳則是站在廚房里聽著堂屋傳來的這番令人惡心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更是聽不得那婦人口口聲聲地說自己家可憐，不禁越聽越就怒從心起！心里生氣，賀云佳便順手玩弄起了砧板上的菜刀，發(fā)恨似的一刀一刀地剁在空空如也的砧板上，把可憐的木頭砧板剁得砰砰直響！
那婦人極度惡心的聲音又繼續(xù)傳來:“小梅啊！不是我說你，你看你家里人口這么多，你就算再能苦，要糊這幾張嘴也是大問題啊是不是？我可跟你說啊，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李家嫂子，要不這樣，你也別急，讓我跟她爸再商量商量……”媽媽的聲音已經(jīng)明顯地軟了下來。
商量商量？還商量個屁啊！
賀云佳這下更急了，再也按耐不住，還沒等媽媽繼續(xù)說出那些應(yīng)付場面的客氣話，提著菜刀就從廚房里面沖了出來，對著那婦人就是沒頭沒臉地大聲吼道:“不用商量，你可以滾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驚得那婦人立刻就是渾身一顫，再一細(xì)看賀云佳手里提著的菜刀時，她頓時便驚得慘叫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忙不迭地抓著媽媽的膀子就往后一躲叫道:“哎喲哎喲！我滴個媽呀！”
想必她活到現(xiàn)在這個歲數(shù)，也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眼前從廚房里沖出來的滿臉怒氣的提著菜刀的賀云佳，這架勢，就像是從天而降的魔女，像兇神惡煞的魔頭一般，著實把她那小心臟給嚇得不輕！
就連媽媽也被嚇得愣了一下，連忙開口喝止道:“云佳，你干什么！”賀云佳揚(yáng)起菜刀，并沒有對媽媽的喝止有所表示，而是惡狠狠地將頭歪了歪，看向躲在媽媽身后的那個婦人咬著牙說道:“看見了沒有啊？我賀云佳就是這樣的人，脾氣不好，性格不好，一不高興耍起性子來就會提刀砍人，這樣的人你家敢要嗎？”
“不要了不要了！”那婦人尖聲嚷嚷著連連跳腳，死死地抓著媽媽的衣服后領(lǐng)子躲著，生怕那賀云佳一個不高興就耍性子真砍了她。她躲著躲著邊就朝門邊靠近，冷不防地便從另一側(cè)方向跑到門邊去想要開門逃跑。但是，她卻因為太慌張怎么也拉不開被賀云佳緊緊插上的門栓，急得在那里跺著腳慘叫連連地嚎哭道：“開門啊！救命??！快來人啊！殺人啦！”
媽媽無奈地?fù)u了搖頭，雖說那人說話尖酸刻薄，但上門總是客??！媽媽還是接受不了賀云佳把事情處理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態(tài)度。媽媽連忙歉意地對那婦人說道：“對不住了，李家嫂子！”
媽媽走過去輕輕拉開門栓，仿佛是放一條瘋狗出門一樣，那婦人立即嚎叫著快速地沖出了房門，一溜煙便跑得沒了蹤影！但她那有如殺豬般的嚎叫聲依然從街頭一路叫到了街尾，幾乎這條街上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而此時的賀云佳已經(jīng)是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真是無比的痛快啊！仿佛壓抑了太久的情緒一瞬間得到了釋放，那開心之狀，無可言表！
媽媽卻是擔(dān)心地聽著那婦人的嚎叫聲一路遠(yuǎn)去直至消失，轉(zhuǎn)身看著眼前這個十四歲的女兒，真不敢相信剛才那一幕是自己女兒做出來的事，然而她的的確確的就在眼前發(fā)生了，真不敢相信，自己養(yǎng)出來的女兒會有如此強(qiáng)勢的一面做派！
但是，云佳她是女孩子??！她才十四歲，在家里她表現(xiàn)得唯唯諾諾乖巧懂事，而此時的她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殺伐果斷，氣勢逼人！她怎么可以這樣？怎么能這樣??？媽媽真是無比的擔(dān)心??！她以后該怎么嫁人?。窟@要傳出去的話，誰家又敢要她進(jìn)門?。?p> 看著笑得那么開心的女兒，媽媽輕輕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緩緩地說道:“云佳啊，去做飯吧！”說完便轉(zhuǎn)身走進(jìn)她的縫紉間去了。捂著肚子笑得累了，賀云佳甜甜地答應(yīng)了媽媽一聲，提著菜刀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還沒放下菜刀，卻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又沖出廚房來到媽媽門口喊道:“媽！菜錢不夠了，給我點唄！”
“哦！”媽媽答應(yīng)著，從褲兜里掏出來幾張零碎的鈔票，揀了張五塊的遞向賀云佳。賀云佳來到媽媽跟前接過鈔票，低低地柔聲說道:“媽，你別生氣，剛才那人，她兒子我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媽媽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兒，此時的她就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笑容甜甜的，眼睛里閃著星星！哪里還有剛才那副提起刀就要砍人的架勢在??？輕輕嘆了口氣，媽媽說道:“她也是聽別人說了咱們家的情況才過來瞧瞧的，你這么一鬧，可就把自己名聲鬧臭了！”
“臭了就臭了！”賀云佳滿不在乎地說道:“就是要讓她們知道我名聲臭，看她們以后誰還敢來跟你胡說八道！”賀云佳嘟著小嘴又繼續(xù)說道:“媽你以后可別給這些人好臉，只要是上門來提這種事的都不用客氣，統(tǒng)統(tǒng)都趕了出去清凈！”
媽媽眉頭微微蹙起，看著女兒的眼神有些詫異，云佳這是怎么了？這不像她?。≌?，感覺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只會埋頭做事低眉順目的女兒，平日里倒是有幾分沖闖勁頭，但是，這會她反倒是教起了媽媽該如何做人了？這也太蹊蹺了吧！
想著之前跟她爸爸說起了云佳沒考上高中的事，自己確實有些心虛，不僅沒提起云佳想要復(fù)讀，而且還……看著媽媽眉頭緊皺，賀云佳適時閉上了嘴巴，趕緊溜到廚房做飯去了！
口袋里裝著五塊錢，賀云佳心里樂開了花，因為忙于應(yīng)付中考，才看了一半的金庸小說雪山飛狐可以去租下半部了，真是太好了！而這五塊錢里面，只需要挪用五毛錢就可以把書租來看三天，賀云佳都不用看三天，一天時間就能把整本書都給看完！
賀云佳喜滋滋地哼著歌，歡快地忙碌著手中的事情。淘米洗菜，切土豆，煮白菜，炒豆腐，不一會就把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端上了桌！然后又把兩個弟弟從隔壁王家那里拎著耳朵給提了回來吃飯，給他們洗臉洗手，招呼著他們盛飯夾菜，一頓噼里啪啦地忙和，終于空閑下了自己的時間，賀云佳揣著錢就悄悄地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