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就在兩撥人對峙之時，樓上正在窺視的白鳳、趙括二人此時內(nèi)心正做著激烈的斗爭。
心直口快的趙括率先打破沉默，說道：“白兄！我看如此多的漢人士兵，定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們?nèi)退麄儼涯莾蓚€鮮卑人鏟除吧！”
“你怎肯定他們定會助你？”白鳳冷峻地笑道：“就因為我們同是漢人？”
趙括肯定地回答：“我身上銀錢多得是，我可以雇傭他們！”
“我問你，強盜跟牧羊人哪一方更可信？”白鳳眼睛直勾住前方人多勢眾的士兵們，仿若兇猛好斗的鷹隼相遇，雄鷹在暗處觀察著正在搶掠食物的飛隼，只為尋到最好的時機，將飛隼即將到口的食物奪走。隨后問道：“你如何保證漢人士兵不會反悔？”
“這……”趙括一時語塞，“難道白兄想……可是對方人數(shù)眾多，我們該如何做？”
白鳳側(cè)目望向走廊盡頭，說道：“看見那處安放的酒壇子沒，等等我若陷入被圍之勢，你便在高處用酒壇子發(fā)起“突襲”，只要擒住敵將我們便能取勝?！?p> 趙括心里驚訝于白鳳如此臨危不懼，但如今的險境也只能一試了，他默默點頭。隨后白鳳輕推開虛掩的木門走到木廊邊上，左手扶著眼前的護欄，輕盈地翻越了過去。與此同時，他的右手早已拔出長劍，直直地從二樓跳了下去。
站在客棧門口的士兵被突然襲來的“飛劍”從背后擊中，長劍穿透了沒有護甲覆蓋的頸部，劍尖沾著紅汩汩的鮮血從喉部鉆出。隨后，長劍迅速被拔出，順勢一甩，血液飛濺至土墻與地上。這士兵甚至還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哀鳴便應(yīng)聲倒下--“砰！”，眾人目光齊聚于此，只見白鳳業(yè)已擺好陣仗準(zhǔn)備迎敵。
“大哥！他殺了我們的伙夫！”臉尖額寬的士兵震驚道：“把他圍起來！”
沒有參與圍攻鮮卑武士的眾士兵如同驚弓之鳥，慌忙拿出武器作戰(zhàn)斗姿態(tài)。頃刻間，白鳳被七、八號軍士合圍，此時那對鮮卑兄弟仍被幾號人圍困于房門前。
看起來像是這群“強盜”之首領(lǐng)的高大士兵仔細(xì)端詳著眼前的少年，隨后說道：“小兄弟，我看你也是漢人，不如隨我們一起把那兩個鮮卑人殺了，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白鳳默不回應(yīng)，雙手持劍，劍尖對著眼前的虬髯大漢。話語間，一旁的掌柜和阿扁以及那對鮮卑兄弟適才發(fā)覺，這位劍法迅猛的年輕劍客是傍晚時才來到客棧的年輕客人。
眾士兵見少年不作回應(yīng)，心中萌生殺意，白鳳身后的一名士兵舉刀悄然接近著。
在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之際，三方的對峙均在這趙括眼中，一覽無遺。在欲偷襲白鳳的士兵即將得手之時，他依照計劃，雙手舉起棕色的陶制酒壇，猛力向斜下方距白鳳僅三步距離的軍士砸去，發(fā)動“奇襲”。
“砰！”酒壇砸中了士兵的后腦勺，應(yīng)聲碎落滿地。碎陶劃破了他頭部的皮膚，壇中酒水滲進傷口，使其劇痛無比。他扔下兵器跪在原地，雙手掩著傷口，發(fā)出了哀嚎。
眾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分散，只有那布衣少年正候此機會，對眼前的士兵頭領(lǐng)發(fā)起攻擊。少年跨步向前，身法迅疾如風(fēng)，劍尖直指虬髯大漢持刀的手腕，欲先繳其兵器，順勢挾持他以威懾更多的士兵。
但是，白鳳低估了經(jīng)歷眾多戰(zhàn)爭、屠殺以及生死一線的戰(zhàn)場老兵。
虬髯大漢雖反應(yīng)不及，但他多年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此刻派上了用場。他下意識地?fù)]刀向上，把近在咫尺的劍尖擋開了！力道之大，直直地使白鳳后撤了一步，長劍的劍尖被彈向了天空。白鳳自己胸部、肋部的弱點暴露了出來，表情也失去了方才的冷峻：就像本來平滑整潔的白紙忽然被揉皺似的，他慘白的臉蛋瞬間多了些不自然的褶皺。
與此同時，第二個酒壇業(yè)已擊中另一個士兵。不過這次它擊中的部位是額頭。碎片掉落時劃破了臉上的皮膚，傷口隨即開綻出一抹鮮紅。
壇中酒水順流而下滲進傷口，士兵頓時掩面痛苦倒地。這時的趙括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藏于樓閣之中，兩名士兵正欲上樓將其擒住，然而趙括似乎并沒有察覺。
白鳳緩了緩腳步，正了正視野，怎料虬髯大漢提刀便往前揮，白鳳以其風(fēng)馳電掣般的身法勉強避開，刀尖擦著白鳳的衣襟劃開了一個口子。若換作常人，此刻胸膛恐怕早已被橫著切開了一個口子，血液與骨頭都將暴露于空氣中。
那少年劍客的一避恰好移動到與一名合圍的士兵僅距離兩三步之地，而那士兵也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的劍客剛剛差點殺死了自己的“老大”。
“受死吧！”士兵卯足力氣，準(zhǔn)備向前沖刺欲以一招擊倒白鳳。
千鈞一發(fā)之際，樓上傳來了趙括的聲音：“白兄，小心！”接著便是酒壇碎落滿地的聲音，白鳳斜睨看向已經(jīng)倒在地上哀鳴的士兵。隨之而來的，是趙括用如孩童般天真語氣說的話：“哈哈，又中了！不是想討酒喝嗎？我這就讓你們喝個夠！”
白鳳隱約瞧見有兩個黑影正在悄然接近趙括的身邊，與此同時，又似恍然大悟般對樓閣上的富家公子大吼道：“趙兄，小心背后！”趙括正欲轉(zhuǎn)身，只見刀光閃過，左臂隨之現(xiàn)出了一道血印。
站在白鳳對面的虬髯大漢發(fā)出了“咯咯”的笑聲，用像是計劃得逞的語氣對眼前腹背受敵的少年說：“小子，你的朋友插翅也難逃了，包括你也是。勸你還是放下兵刃，這樣我或許會免你一死也說不定呢，哈哈哈……”
在白鳳緊皺眉頭，咬緊牙關(guān)思考逆轉(zhuǎn)當(dāng)前形勢的方法時，樓閣之上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一士兵從那里掉了下來，落到地上時頭狠狠地撞翻了那張缺了一角的桌子，暈死了過去。
原來就在剛才，聲稱“武藝不精”的趙括居然以一敵二，還把其中一個士兵打倒了！白鳳稍理清思緒，便決定再次向虬髯大漢發(fā)起進攻。怎料此時大漢已近身至白鳳半個身位處，揮刀于空中準(zhǔn)備斜劈他，并同時以勝利者的語氣發(fā)出宣告：“在戰(zhàn)場上東張西望的話，你就離死不遠(yuǎn)了！”
白鳳雙手提劍去迎下這一擊，劍鋒和刀鋒直接相遇，結(jié)果顯然是力量上更占優(yōu)勢的虬髯大漢更勝一籌。一簇火花后，白鳳的長劍被劈砍出一個缺口，刃上呈現(xiàn)出如旱田般龜裂的形狀。二人相持了半刻，眼見大漢的刀逐漸接近白鳳的右肩，這位初出茅廬的少年劍客此時業(yè)已成為在風(fēng)雨中搖擺的燭光，隨時可能熄滅。也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凜冽，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
只見白鳳倏然將支撐腳后撤了半步，把馬步扎得更低了。然后改變了持劍方式：原本以劍鋒格擋變換為以劍身格擋，同時借著那半步所多積蓄的力量，忽然向前大跨了一步。
“喝！”少年的身軀一邊抵住虬髯大漢的刀壓，一邊帶動長劍向前。
原來，白鳳之前的示弱只是為了尋得這樣一個機會，一個足以一招制敵的機會！
劍身與刀鋒之間摩擦出的火花在空中畫出了一條漂亮的弧線。虬髯大漢反應(yīng)不及，腳步向后踉蹌了幾下，而白鳳手中長刃的劍尖已經(jīng)越過了刀柄，直指大漢持刀的手腕。
一抹鮮紅在渾濁的空氣中劃過。只見虬髯大漢手腕中飛濺出血液，傷口深及筋骨，隨后手中兵刃“哐當(dāng)”墜地，左手捂著傷口痛苦地跪在原地。
白鳳登時抓住良機，如箭離弦般“颼”一下移動到虬髯大漢身后，左手抓住他披散的頭發(fā)，右手持劍抵住他的咽喉。
“你剛才說過的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白鳳邊說邊使劍鋒愈加貼緊大漢咽喉的皮膚。利刃割破粗糙干燥的肌膚，在昏暗環(huán)境下略顯暗紅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沿著劍身流到劍尖處，隨后血液聚成水滴狀，在虬髯大漢眼前緩緩滴下。
大漢瞧著自己的血正在不斷往外流，內(nèi)心之恐懼不言而喻。他無助地瞪大雙眼望著劍尖，嗚咽著說道：“大……大俠，別殺我！”然后顫抖的聲線不斷發(fā)出“嗚嗚”的哀嚎。在場的其他兵士驚愕之情溢于言表，本就近乎于崩潰的軍心在首領(lǐng)被俘后更加搖搖欲墜。
“叫你的手下丟掉兵刃，然后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少年語調(diào)并沒有過于激動，此時仍然冷靜得讓人匪夷所思。
而后，虬髯大漢繼續(xù)嘶吼著，努力不讓聲音顫抖，較之方才耀武揚威時多了些許像女人般細(xì)尖的聲音，呼叫著各部下聽從白鳳的要求，然后在小九的攙扶下拖著因失血過多而乏力的身軀遠(yuǎn)離了向陽坡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