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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群官兵離開的不久之后,目睹那個被烈焰襲卷過的廢墟,就算此時業(yè)已晨曦初現(xiàn),也不乏心恒意定者,欲借著天光明亮的條件,在其間尋覓有幸未被波及的藥材。
可惜的是,藥材未能尋得多少斤兩,反倒是藥館被惡意縱火的痕跡被找到了不少。
那些鄉(xiāng)里朋友們從斷脊殘垣里找到了數(shù)支未能被完全燃燒殆盡的引火折子,使眾人愈發(fā)地堅信,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惡意陷害。
在這些瓦礫中尋覓的人之中,自然便包括白鳳,和那位與其形影不離的女子。話說這樣看似沒有意義的行為,便是這二人領(lǐng)頭做起的。
積怨已久的諸位終于耐不住性子,登時便大聲聲討起來,都看著那位站在中間的少年,說要為張家藥館,為下河鎮(zhèn)討回個公道,就差手上沒拿上家伙,上縣衙說理去了。
“各位!請稍安勿躁,現(xiàn)下仍有一件事未能說清楚。為何會有越澆水越旺盛之火焰?若不能講清其中緣由,則話語權(quán)仍在太平道的神鬼之說中?!蹦俏簧倌昱e起手中的引火折子,繼續(xù)道:“這樣僅僅形似的東西,又怎能作為令人無法辯駁的證據(jù)呢?”
話音剛落,身旁的慕容嫣便應和道:“鳳哥哥,你看!”
循著這位女子所指之方向,白鳳睹見的,正是那位候在寢屋門外觀摩已久的醫(yī)官張一,及其表妹鄂霏英。
只見張一向那位少年緩緩走去,身旁的鄂霏英亦步亦趨。他先是借來對方手中之火折看了幾眼,而后才奉勸其他人不要為了這種無緣無故的事情搏上性命,還是回去好好照顧家人為上。
待眾人散訖,此地便空余寥寥數(shù)人。張一便找了個墩子坐下,隨手從那堆廢渣里撈了一根看上去像是藥材的“玩意兒”,放到鼻間聞了聞,又放回了原處,方才開口講道:“其實我知道,那些道人整日煉金石、煉丹藥,煉出何種奇怪的物什也不足為奇。但要大家去為了這些已經(jīng)被燒成灰燼的東西冒險,實在有違醫(yī)者之道!”
“表哥……”鄂霏英欺身蹲伏而去,竭盡所能地央求道:“只要你一句話,我馬上去跟爹爹講明一切。念在你我兩家的舊情,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張一見對方這樣不顧儀態(tài)身份,感慨著起身相扶,回道:“小英子,還有白兄弟、慕容嫣娘你們,本就不應該來到這個地方,牽扯上這么多的事情。我張一只是一介鄉(xiāng)野村夫,怎敢蒙受如此大恩大德?”
“張大夫的意思是……”白鳳遲疑道。
“還記得幼時就曾妄言,要以行醫(yī)解救天下人。誰知道時至今日才發(fā)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性命,從來就不在自己的手上。今日他可以燒我的藥材,明日便可能燒我的藥館?!闭f罷,張一不禁無奈道:“在這樣的世道,能夠解救天下人的,怕是唯有白兄手上的寶劍了……”
“在下……只是一介無名小卒,實在愧對張大夫的抬舉?!?p> “哈哈哈,我也只是想恭祝各位一路順風罷了……”話鋒一轉(zhuǎn),張一便忽然拿出一封手書,封面印有通關(guān)的印子:“拿上它,同趙公子他們趁早離開這里吧。若無通關(guān)書信證明身體未染瘟病,鎮(zhèn)子里是不允許任何人離開的。而這封書信,也只有在下的署字才能被認同。”
慕容嫣看著那封信,倏然眉頭緊蹙,悲戚地望著對方,只感覺這是生離死別的告慰。于是開口講道:“張大夫,這是要趕我們走嗎?”
“慕容姑娘,你這是言重了?!睆堃换氐溃骸爸皇菫榱烁魑坏陌踩?,在下,實在無法再去說服自己,讓你們這樣出手相助!”
“嫣兒,既然張大夫一片好意,我們大可不必介懷。”白鳳見對方情緒波動異常,好言相勸道。
面前的鄂霏英亦是信誓旦旦地說道:“張家同鄂家好歹也是表親,就算沒有慕容妹妹你們的幫助,那些歹人也不敢輕易再次作祟?,F(xiàn)下爹爹早已派了些人手加強了守備,慕容妹妹妹大可不必憂心我們的安危。”
話畢,白鳳便一邊看著身旁低眉頷首的女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書。正欲謝過張一之際,慕容嫣卻一把奪過手書,二話不說便對半撕開,丟到了地上。
“我們不能走!要走,大家便一起走!”慕容嫣失聲痛訴,捂著胸口,看著那位少年,虛弱地動了動嘴唇,“鳳哥哥……你知道的,我們要是走了,大家都會死的……”
白鳳下意識地瞥了眼那串別在腰上的銅鈴,這許久未曾注意到的物什,竟又一次劇烈地搖晃震動起來。隨即,他才看見那位瀕臨昏倒在地的少女。
“嫣兒!”白鳳跨步欺身而去,一把抱住了對方險些撞到地上殘破尖脊的頭顱與腰身。
旁人皆是驚惶失措,不知所言。那些酣睡已久的友人們,也被這奇異的事件驚得蘇醒,紛紛跑到后堂來一睹究竟。
趙括、阿鵑及趙小妹三人趕到時,慕容嫣已經(jīng)被攙扶進寢屋小憩。在了解過事情脈絡過后,這后至的三人反而比那對表親更加理解和明白。因為他們知道,這位鮮卑少女的身上一直隱藏著許多秘密與故事。
據(jù)張一的診斷,或許這只是尋常的氣血上頭,以致暈厥之事。但那些隨在慕容嫣身邊已有超過半月時間的友人們非常清楚明白,這位女子對性命之敏感程度,遠非常人所能及。所以,他們認為慕容嫣方才所言并不是危言聳聽。
趙括接過通關(guān)手信后,也闡明了自己的看法,說道:“既然在下的生意還沒做成,怎么可以臨陣退縮?”
“趙兄居然是真想做那筆生意?”白鳳原以為,那筆藥材生意只是借口,卻不曾想到,這是趙括一開始便有的打算。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要知道在北鎮(zhèn),藥材永遠都是如此稀缺!”
阿鵑同趙小妹聞后,亦是跟隨著自己的情郎與哥哥,下定決心與下河鎮(zhèn)人共進退。不過現(xiàn)在,她們更想看見慕容嫣清醒過來。
經(jīng)過這一起發(fā)生在清晨的奇異之事,陰謀的操縱者為誰業(yè)已不必言說,其目的也逐漸浮出水面?,F(xiàn)下最要緊之事,便是如何在對方不知彼的情況下,反制一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