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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無垢”的道長司馬荼,擺著一如往常的忠良面孔前去向那三位舊識問好,并聲稱自己業(yè)已從身旁的鄂炳還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全貌。
換言之,司馬荼欣然接受了那套說辭——即白鳳“兄妹”二人作為落魄的世家子弟,拜入到另一位權(quán)貴的手下之事。
見白鳳三人適才望著那些個漂浮在天水池上的“紅蓮”花燈言笑晏晏,似是也想?yún)⑴c其中。司馬荼自是極盡待客之誼,主動邀請白鳳等人前去領(lǐng)取屬于自己的花燈。
白鳳與鄂霏英聞后,皆默然首肯,爽快地答應(yīng)了此事。唯獨慕容嫣一人態(tài)度模棱兩可,說話也不著邊際。她顫巍巍地躲在他人身后,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只輕輕道了聲:“我跟在你們后面……”而后便撩起衣袖,裝作擦拭面額上的汗滴,一直掩埋著自己的模樣。
是以,在開始跟隨司馬荼去往道觀里的第三個樓閣時,白鳳也不忘出言為“妹妹”的失敬表示抱歉,并解釋道:“舍妹生來多愁善感,素來不常與人往來,故此失態(tài),望道長莫要記掛在心里?!?p> 一旁的鄂五小姐亦是和道:“慕容妹妹確實有些怯生,等以后大家都熟絡(luò)了,也就無需如此介懷了?!?p> “貧道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司馬荼拖著裙裾,優(yōu)雅地走著,說道:“倒是白少俠同鄂五小姐,不過相識數(shù)日,便已經(jīng)開始一唱一和了?哈哈哈……真是不枉貧道同鄂大人的一番苦心。還記得那夜白少俠自告奮勇,前去應(yīng)戰(zhàn),想必就是在那時候,閣下便已對鄂五小姐一見傾心,適才故意敗下陣來?即使知道日后要為鄂家做牛做馬也在所不辭,如此真情實意,著實令人感慨?!?p> “額……”鄂霏英不禁哭笑不得地看向一旁的慕容嫣,驚嘆道:“白公子他……果真是這樣想?”
“無垢道長,這樣的話當(dāng)著鄂姑娘的面前說……在下實在是羞愧難耐,難以回答?!卑坐P順勢而行,出言回道。
“哈哈哈……不必如此。鄂大人同我是至交,他的朋友,也即是我的朋友。當(dāng)年貧道身無分文,一窮二白,全倚仗鄂大人的接濟,才僥幸讓朝廷相中。所以,鄂大人才同我如此要好?!边@位束著綸巾,腳踏布履,有著一頭白得發(fā)亮的須發(fā),并且身型并不高大的老人如此感慨著:“既然白少俠不愿承認(rèn),不妨,便講講身上那串鈴鐺的故事,如何?”
白鳳聽罷,霎時間止了腳步,同時側(cè)目睹向慕容嫣之方向,與她那對充滿畏懼的雙眼相覷須臾,隨后回道:“為何……要問如此怪異的問題?”
前方領(lǐng)路的司馬荼聽聞一路尾隨而至的銅鈴聲倏地戛然而止,也頓時轉(zhuǎn)過身來,問道:“如果白少俠不愿意回答,貧道也不會強求。只是曾在典籍上略有耳聞——有一種神奇的‘巫術(shù)’借用特制的鈴鐺作為媒介,所以那些‘巫師’們,通常都會隨身攜帶鈴鐺。曾經(jīng),貧道也碰到過懂得使用如此妖法之人?!?p> “哈哈哈……”白鳳做出以為聽見何種笑話的表情,回道:“無垢道長著實是多慮了,在下身上的只是普通的‘馬鈴’。曾經(jīng)有一匹特別鐘愛的駿馬因故死去,為了紀(jì)念它,便把‘馬鈴’扯了下來,隨身攜帶而已?!?p> 司馬荼冷冷地回敬著,就好像他早就料到會得到如此回答一樣,說道:“呵,原來如此,請原諒貧道的妄言?!闭f罷,便繼續(xù)領(lǐng)著諸位行路了。
他們行走在滿是“紅蓮”花燈點綴的池水之上,慢慢地移步到另一個遍地是紅蓮的所在。據(jù)說紅蓮花是太平道之標(biāo)記,寓意堅定修行,生生不息。所以在每個太平道分舵里都有一處專門供養(yǎng)蓮花的地方,名字喚作“蓮花閣”。
蓮花閣的結(jié)構(gòu)與那蓮花相似,中通外直??邕^門檻,便能看見閣子中央蓄了一池子蓮葉同蓮花,其上未封頂,可借陽光滋潤;四周則包圍著僅一層的樓房,設(shè)計簡易,可謂“無蔓無枝”。那些年輕的少年少女們便在這閣子里進進出出,好生熱鬧。
此時蓮花池邊上等候著一個仆婦,白鳳與慕容嫣將她認(rèn)了出來,是先前在鄂炳還的房間里見過的。這仆婦正在將采摘得來的紅蓮制成“花船”,再添上油蠟火種,隨后贈予前來的善男信女。
她臉上盡是慈祥和藹的微笑,像是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看著那些人,包括白鳳等三人。
“你們來啦?”那仆婦望向白鳳幾人,說道:“還有無垢道長?見過無垢道長……”
眾人接連問過好,然后司馬荼才講道:“請給這三位有緣人,挑三朵紅蓮?!?p> 仆婦聽罷,便將三個做好的紅蓮花燈分別遞了過去,然后笑嘻嘻地送走了幾位有緣人。
那司馬荼繼續(xù)走在最前面,引領(lǐng)著后面的三人。所有經(jīng)過他的道眾百姓,無不恭敬行禮,問候二三句。這便導(dǎo)致一路上步履緩慢非常,明明只是咫尺之間,卻好似走過了千山萬水。
“白少俠,你是否覺得所謂的‘祭天’,只是無濟于事?”司馬荼倏然問道。
“額……信則有,不信則無。在下雖然不是道眾僧侶,但卻從未喪失過對鬼神的敬畏之心?!卑坐P如此回答,說道。
“那張一大夫的所為,你可認(rèn)同?”
“張大夫?治病救人,盡了醫(yī)者的本職。”
“那救的了一時,可否能救一世?”
白鳳在這剎那間,好像明白了對方要說何事——這是赤裸裸的拉攏。
“先前由于旱災(zāi)缺水缺糧而饑餓無助的人們,即使助他們把瘟疫驅(qū)散,也不過仍舊是如此爾爾——他們是惡是善,是尊是卑,都不會因此改變。所以,太平道便有了存在的意義?!彼抉R荼一番論道過后,他們不知不覺間業(yè)已到達天水閣前。
“張一大夫只是一介愚人,他并不能參透這個道理,自然便不能理解太平道之所為。”司馬荼攤著手向那片紫紅色天空下的燈海,紅色的蓮花花瓣讓那中間的燭火照得透亮,講道:“希望,才是人們渴望擁有的東西。”
話畢,司馬荼便拱手告辭,往天水閣里面走去。
白鳳、慕容嫣、鄂霏英三人不知怎的,在將手中的蓮花燈放到天水池上后,便駐足在池水邊上,你不言我不語,看著眼前這副的光景,慢慢呆滯了眼神。
回過神后,天已然是漆黑了,適才慢慢地走回到待客之地進食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