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大半生都在浪跡天涯的盜賊,以及正值青春又可愛迷人的放蕩胡姬,就在這片領(lǐng)地中,他們盡情玩樂,享受歡愉,全不顧自己的名節(jié)或清譽(yù)受損——興許他們根本就不稀罕這種東西。
這樣一對志同道合的男女,看上去他們都很樂意花費(fèi)光陰和金錢去隨意消遣,只愿彼此皆可以得到應(yīng)有的快樂。令人難以想象得到,蘇青當(dāng)年是在怎樣的堅(jiān)定決心引導(dǎo)下,方能扔下黎夫人獨(dú)自離開?
他們只在草原上你跑我趕、追逐嬉戲,一起踏過的草坪都像是長出了鮮花,猶如一襲春風(fēng)般掠過人心,足以讓看者心中幾近干枯的情愫深受滋潤。
任何擁有正常共情能力的人站在他們面前,都難以抵擋得住這二人之間洋溢的幸福和快樂,你會為了他們之間的真摯情感感到由衷的高興,并且在心里頭重燃起對人生中另一半期望。
蘇青和黎夫人若能在更久以前便喜結(jié)連理,定會如同白鳳與慕容嫣的情緣一般令人艷羨不已。
在郊野游玩了半日,他們回到鎮(zhèn)子里,白鳳與那伙行跡詭異的歹人自然緊隨其后,只是白鳳遠(yuǎn)不如那伙歹人跟得緊,他在更遠(yuǎn)處佯裝過客,停停走走,時刻盯著前面的可疑之人。
黎夫人對待那幾位隨時都在打算將蘇青從她身邊奪走之人的態(tài)度依然如初,她深知這些人絕不敢在她眼皮底下動手。
于是乎,蘇青便安心地履行自己的下一個計(jì)劃,帶著黎夫人先到鎮(zhèn)中商行去一趟。
在昔日的老友面前,蘇青似乎特別想展示一下自己如今在中原商界的地位——作為石家的恩人,他憑借現(xiàn)任家主聶云親賜的令牌在商行內(nèi)豪取了一千兩銀子,幾乎把別人用來周轉(zhuǎn)的存銀都拿走了。
隨后,一位綠衫紈绔大搖大擺地從商行里出來,他對著大街上的乞丐、窮人,目光所及之處的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們大吼一聲,說:“各位,這是本公子給你們的,拿去吧!”
說罷,只見其拋出一個閃亮亮的東西到半空,黎夫人手下的小廝也跟著一起把足足五百兩白銀分批派發(fā)給了窮人。商行門外頓時變得人潮洶涌,就連黎夫人所乘坐的馬車都被圍堵得水泄不通。
少頃,好不容易從臭氣熏天的人堆里走出來,蘇青又將黎夫人帶到鎮(zhèn)上最名貴的裁縫鋪里,把技藝高超的工匠織女全部召喚到黎府,讓他們?yōu)樽约旱呐笥褌兞可矶ㄗ龆?,隨即扔下一百兩定金,對身后的黎夫人瀟灑一笑,仿佛是在告訴對方:“本公子確實(shí)今非昔比了吧?”
黎夫人則是頗為不屑地回應(yīng)道:“像蘇大哥這樣花錢如流水,即便有百萬身家,不過三五年就要揮霍得一干二凈!”
蘇青沒有回答,依舊保持竊竊笑意,黎夫人也不跟他客氣了,直沖沖地問道:“你的事情可辦好了?該輪到我了吧?”
“額……請,請吩咐?!?p> 話音未落,那名胡姬便躍動著步伐,拉著蘇青的臂膀回到馬車?yán)铮叽亳R夫趕路到別處去。
因?yàn)榈搅税砗螅璺蛉吮阋獑⒊袒馗?zhǔn)備晚上的宴會,所以她得抓緊時間享受難得的獨(dú)處時間。她急匆匆的,并不是要去任何神秘的地方幽會,而是要到一家她經(jīng)常去的賭坊里。
不解其中緣由的人,永遠(yuǎn)不會明白為何這個留著一頭黑色卷發(fā)的貴婦人會喜歡不穿鞋,喜歡逛賭坊,喜歡跟來歷不明的男人勾三搭四。
總而言之,黎夫人的所作所為在常人眼中絕對是離經(jīng)叛道的,多虧她現(xiàn)在有權(quán)有勢,才不至于讓嫉恨她的人有可乘之機(jī)。
他們來到賭坊后便停留了許久,遲遲沒有出來的跡象。白鳳索性在賭坊旁的茶攤里買了個茶位,一邊吃茶一邊等待蘇青和黎夫人出來。
從艷陽高掛一直等到斜陽迫近。天空將黑未黑,泛起幾道紫光,月亮已經(jīng)在另一邊升了起來,云靄的色彩不再濃重,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白色在天上。
這時,街邊已經(jīng)燃起燈火,路上行人越來越少,官差越來越多,就連茶攤老板也要打烊了,他無奈地將白鳳這位客人送走,只怕因宵禁前沒有收攤而被問罪。
幾乎與此同時,那賭坊里邊忽然傳來陣陣打斗聲。
白鳳此刻方才倏地想起,因?yàn)樘焐珴u晚,自己業(yè)已有過一段時間沒有看見那伙歹人的蹤跡。思忖罷了,他馬上打算地沖到賭坊里邊。
豈料這時,正在與人纏斗的蘇青正要從賭坊門口逃走,他一邊應(yīng)付追趕者,一邊往街邊巷陌狂奔,嘴里還不停叫喊利誘道:“你們別追我了!我給你們錢,你們不就是要錢嘛,何必傷人?快告訴我你們把阿奴弄到哪去了!”
那些歹人怎會聽他一言一語,至少在他們眼里,蘇青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登徒子,他的承諾不足為信。
眼看那幾人便要形成合圍之勢,將蘇青堵在一條窄路里,分居巷頭巷末,蘇青果斷腳踏身邊兩壁的青磚泥瓦,騰空躍起,抓著屋檐,即將翻身飛上屋頂。
誰知這些江湖殺手早有防備,他們在高處分派了專門的弓箭手和通曉暗器投擲之法者,剎那間,三四支飛矢一起襲來,直指蘇青抓到屋檐的手。
“噼里啪啦!”蘇青察覺到細(xì)微的弓弦與飛矢破空之聲,果斷松開雙手,斷了逃跑的念想,躲過一擊,讓那些飛矢擊在瓦片和磚墻上。
他抬頭看了看屋檐之上,果然有好幾個使遠(yuǎn)程武器的人守著,不禁感慨道:“你們可真是夠執(zhí)著的,看來不拼上這條老命,我是不可能活著走出去了!”
話語間,他卯足力氣,赤手空拳,徑直往前方狂奔,作出一副誓要?dú)⒊鲆粭l血路來的姿態(tài),屋檐上的弓箭手和刺客往他將去的方向攻擊,又是“噼里啪啦”、“噔噔”幾聲,由于天色漆黑,不知是否命中。
堵在蘇青面前的刀客劍客足足有三人,每一個人都露出兇神惡煞,勢在必得的表情。他們紛紛舉起武器,等著蘇青沖到自己面前送命。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屋檐上突然射出一支冷箭,竟是朝著那三個江湖殺手而去!
“啊……是誰?”
見到一名同伴身中箭傷,其余二人自是詫異不已,蘇青趁此間隙,腳踏磚墻,借力凌空跳躍,竟是提前趕到他們面前,拼盡全力使出一記“鬼見愁”,利用膝蓋沖頂,壓在其中一名殺手的面門,順勢將其擊倒在地。骨頭崩裂之聲隨即隙隙作響。
最后僅存的一人舉劍瞠目,看著蘇青撿起自己同伴的兵器來與自己對峙。
“怎么回事?你們怎么了!”在蘇青身后圍堵的一名江湖殺手驚詫地問道:“快宰了他,拿人頭也能換錢!”
“我……我不打了!蘇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放過小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我……?。 币宦暱刹赖膽K叫過后,蘇青轉(zhuǎn)過身去,發(fā)現(xiàn)最后的一個殺手業(yè)已逃之夭夭。
蘇青這時才丟下頗不稱手的兵刃,喘著大氣跪在地上。只見他捂著腰肋,痛苦地蜷縮著身體,想必是在方才的亂箭里有一支飛矢擊中了他的身體。
他凄厲而無助地往天空叫喊道:“有人嗎,快來人??!”
在看似絕望無助的境地里,屋檐之上突然掠過一陣黑影,蘇青霎時警戒起來,顫抖著身體重新握起兵刃,哪知道待他反應(yīng)過來后,那黑影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并且極其小心翼翼地扶起自己,問候道:“蘇兄,你可還好?”
“是,是白鳳?”蘇青話到半晌便疼暈了過去。
白鳳很快便將蘇青幫扶到與黎夫人隨行的小廝身邊,繼而尋找黎夫人,至于黎夫人之所在,賭坊里面也旋即有人發(fā)現(xiàn),黎夫人是在去茅廁的時候被人打昏在地,然后被藏到了附近的屋子里。
這伙歹人計(jì)劃甚是周密,知道此行要避免傷害到黎夫人,但是他們卻沒想到自己背后還跟著一個影子劍客,正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