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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荼去后,時人因聞白鳳即將被授爵封官,紛紛前去賀喜,但白鳳不知為何突然閉門不現(xiàn),結(jié)果誰的賀詞都沒聽見。
第二天,書院的弟子們適才發(fā)覺——白鳳與慕容嫣在住所內(nèi)開設(shè)了靈臺供人祭祀。他們自是不知這是在追悼何人,只能各有各的心思,私下悄悄議論。
白鳳齋戒三日,披發(fā)裹素,天天守靈,看似心事重重;慕容嫣在旁主持待賓,每日都會吟唱一曲挽歌,安撫逝去的靈魂。
異族的歌謠回蕩在書院內(nèi),大部分人聽不懂唱詞,只覺得曲調(diào)哀傷而不失莊重,仿佛是在歌頌生命的頑強和脆弱,那些被葬送的英魂,一定會乘著歌聲回來看我們一眼……聆聽罷,內(nèi)心便會肅然起敬。
三日一過,論功行賞的時候到了。白慕二人并未換上喜慶的新衣,依然披發(fā)素裹,就像是即將要去參加喪禮一樣。
臨行前,白鳳提筆寫下絕句:“荒草何戚戚,菩提亦蕭蕭。嚴(yán)霜十月中,送我至遠(yuǎn)方。今朝推門去,劍出不復(fù)歸。”
這少年劍客將信箋交由蘇青,告誡他閱后即焚,而后帶上那位鮮卑巫女,提劍出門。
趙府今日掛上了十幾對大紅燈籠,看似準(zhǔn)備要將宴會辦上整整一個日夜。
現(xiàn)如今貴為趙家掌事的阿扁站在大門前清點起來客數(shù)目,發(fā)現(xiàn)大多貴賓業(yè)已畢至,除了代表御夷書院出席的白鳳將軍外……
“白少俠與那廝仇怨頗深,怕是不會來了。”阿扁心里琢磨著自己道聽途說來的逸事,下一刻便將事情告予趙括。趙括也認(rèn)為白鳳不應(yīng)該來,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便即宣布宴席開始。
只聽一班樂伶奏起音樂,引著幾位登臺獻藝的美女,紗帽褶裙,簪花披紅,頷首上臺。幾番輪轉(zhuǎn),舞樂升平,一副祥和之氣溢滿廳堂。
頃刻后,護院小廝在外匆忙制止何人的聲響擾亂了一切。
“白鳳將軍,不可攜兵刃入席。”
“將軍這身裝扮是……”
“白鳳將軍,請等等我們!”
須臾,廳堂大門讓人一腳踢開,一聲巨響像是天雷般降下,震懾了所有人的心魄,鼓樂聲停,議論聲歇。
那班舞姬見來者不善,心怯而逃,可在坐的各位貴賓就沒辦法做第二個選擇了——他們逃了,還哪能分得功勞和獎賞?
“白兄,你終于來了?”趙括惴惴不安地看著那少年,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好多說什么:“那便入席就坐吧!”
在一位小廝的指引下,白鳳與慕容嫣找到了一個座位坐下,正好就是趙括左手邊第二位,第一位自然是趙家兄妹二人現(xiàn)下最倚仗的長輩——二人老師樊立吳;而大齊國的使臣便坐在右方,司馬荼、李克用,皆與白鳳相視一眸。
樊立吳唯恐夜長夢多,向諸位拱手敬道:“既然人已畢至,我們不妨繼續(xù)方才的話題……無垢道長,你說到哪了?”
“啊,呵呵呵……”司馬荼輕撫長須,回道:“御夷鎮(zhèn)抗敵有功,其中以趙家趙公子為首的各路商賈豪杰更是英勇,齊王也是北鎮(zhèn)出身,他素來敬重英雄,因此特遣貧道前來為諸位封賞賜爵。來人,宣讀詔書。”
李克用拿出圣旨站在廳堂中央,說道:“御夷鎮(zhèn)抗敵肅亂有功,冊封鎮(zhèn)將黃一笑、商賈趙括為‘御夷候’,賞黃金千兩,絲綢百匹。”
讀完這短短幾句話,李克用便回席了。
趙括不解道:“就這樣?”
“呵呵呵?!彼抉R荼冷笑道:“你還可以推舉三人,讓他們與你一并封爵受祿。”
“好。”趙括欣然起身,指名道姓說:“馬識途、郭守義,還有……白鳳將軍,你們?nèi)松锨皝??!?p> 馬識途、郭守義二人笑得合不攏嘴,紛紛上去拱手相敬,唯獨剩下那位少年劍客依然端坐如斯,雙眼如鷹隼般緊盯著司馬荼的一舉一動。
“白鳳將軍?白鳳將軍?”趙括屢屢提醒,不見回應(yīng),霎時陷入僵局。
在座所有人都看著白鳳,祈求他不要禍害了自己好事,然而白鳳豈能在意這些?他提劍起身,沒有站到堂前與馬識途、郭守義為伍,只是在旁請求道:“既然今日如此盛事,在下愿意舞劍助興?!?p> 白鳳環(huán)視四周,那副肅殺的面容仿佛在告訴眾人道:“你們有膽就來阻我試試!”
“放肆!”樊立吳除了在趙葦面前低頭過,從沒被第三人如此威脅,登時震怒:“白鳳將軍,這可是趙府?。 ?p> 趙括見狀,連忙過去安撫道:“先生,就由他吧,放心,我一切都已安排妥當(dāng)……”
馬識途、郭守義二人聽罷,掃興地回到座上,將廳堂讓給白鳳表演舞劍。
“在座的諸位可知道,今日我為何披發(fā)裹素?”白鳳道:“我在為死去的戰(zhàn)友守靈、我在為死去的友人守靈,一想到他們,我便無顏感到歡慶雀躍。今日這一舞,是獻給他們的……”
話畢,那少年拔劍出鞘,龍鳴劍寒光四映,駭?shù)门匀吮粩z了心神似的動彈不得,冷汗直流。但見其翻起劍花,旋身飛躍,直沖向司馬荼去!
“我也來助助興!”李克用大吼一聲,隨即從袖口抽出兩把短劍,在白鳳即將得手之際擋住了那一擊。
兩位劍客奉上別樣的劍舞在廳堂中央你爭我奪,一個要上前刺殺,另一個要舍命同歸于盡,故此打壞了不少東西。
李克用前幾日在書院負(fù)傷未愈,未過幾合已經(jīng)精疲力盡,白鳳瞧準(zhǔn)時機,攻其軟肋,橫劍一頂將他推到門前。李克用方想起身,門外又徑自走來一位陌生客人。
“沒想到,你們這宴席還打得挺熱鬧?”那廝搖著紙扇,面容俊朗,身后還跟著一位體型巨碩的壯漢為其保駕護航。
“在下宇文軒不請自來,多有冒犯?!庇钗能幙戳丝茨莾晌粍?,了表困惑,續(xù)道:“雖然不知道你們在這里干什么,不過御夷鎮(zhèn)的待客之道可真是讓我寒心啊!”
郭守義前面見白鳳如此沒敢還嘴,現(xiàn)在難得碰見一個陌生人,終于耐不住自己的脾氣,破口大罵道:“豎子,趙府可是你隨便進出的地方?”
“我乃大周王上的親弟弟,奉命前來為御夷趙家、御夷鎮(zhèn)將封賞封爵的!”宇文軒驕傲地回道:“沒想到王上一番好意,竟讓你們這等狼心狗肺之徒如此對待?哦,那位不是太平道天師司馬荼嗎?難不成,你已經(jīng)與趙家秘密達(dá)成了交易,所以根本就沒準(zhǔn)備接見我們大周的使臣!”
趙括適才一直高舉的右手忽然緩緩放了下去,他輕嘆一口氣,離席欺身而去,拱手敬道:“宇文公子,是小人怠慢了,可一切都有個先來后到,不如待司馬先生離去后,我再親自登門造訪?”
“哼,不必了!”宇文軒話音剛落,他身邊的壯漢便與他耳語了一句話,他恥高氣昂的態(tài)度馬上轉(zhuǎn)變了不少:“咳咳咳……那位身著喪服的公子,我看我們還是走吧,這里不歡迎我們?!?p> 白鳳似是從對方眼中察覺出了萬分的不妙,馬上與慕容嫣道:“嫣兒,我們走,回到書院去。這份功名,我們無福消受,告辭?!?p> 慕容嫣應(yīng)聲離去,司馬荼雖不曾言語,但忿而目送之,
白慕二人同宇文軒萍水相逢,其實不該有多深的交情,可宇文軒卻不住地客套稱:“多虧你在里邊鬧事,我才有機會去面見那趙家公子一次,果不其然,他根本沒想接見大周的使者。”
四人來到一件茶館暫歇,繼續(xù)道:“公子,方才你若不走,待那趙括大手一揮,我們都得當(dāng)場斃命。”
“此事怎講?”白鳳此時仍然一知半解。
“趙公子他不會對我們做這種事情?!蹦饺萱屉S之附和道
宇文軒道:“我的手下朱鈿生來耳目清明,他察覺到在趙府周圍至少埋伏了五十名刀斧手,或許,他們本想在宴會上殺掉你,或者是殺掉司馬荼?不過趙括那廝最后好像心軟了……”
“在下白鳳,多謝宇文公子指點迷津?!卑坐P話了少時,待宇文軒的人馬來到茶館外聽候吩咐,這位大周國的王公貴族便出言告辭了。
“白鳳將軍,咱們有緣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