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時間之流,總是如河水般稍縱即逝,令人感慨。
逝者如斯,經(jīng)年淡忘后連是否曾經(jīng)存在都變成心中的問題,令人悲傷。
宇宙萬物,孰能永存?
在符文濤的眼神之中,看不見一絲感慨,也沒有半分悲傷,甚至連麻木和憤怒這種情感都沒有。
時間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或許只有外表上的輕微變化,而他自己?只是作為太平道“開陽子”在平靜之中等待著理想的未來。
“怎么,事到如今還不忍心對我動手?”符文濤問道:“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
白鳳坐在一個樓梯墩子上,長劍倚身,一邊包扎休息恢復體力,一邊用言語同對方周旋:“我以一個舊友的身份問你,為何選擇投靠太平道,難道為司馬荼效忠能讓你更開心嗎?”
“開心?我早已忘記這種感情,不,我已經(jīng)記不得感情是什么,它們像是已經(jīng)過去幾千年前的東西,與塵埃一般微不足道?!狈臐盟茖せ匚羧辗覛⑹值谋旧?,但又有一些不同:“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從前的我未敢奢求的。”
白鳳不解:“司馬荼欺騙了所有人,難道你不清楚?”
“當然清楚。”符文濤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像極了居高臨下、終日端坐在佛廟道觀內(nèi)的神像,使人莫敢親近:“太平道‘北斗七子’,所有人都知道,天師大人的宏圖偉業(yè)當中,需要一些騙局借此籠絡人心,但是天師大人真正的目的,卻是徹底的真實!”
白鳳大驚:“你說什么?!”
“白鳳,還記得我以前是什么人嗎?符家死士,從剛出生起便被符家圈養(yǎng)起來,自小被告知只有符家老爺?shù)脑挷拍苊钭约?,無論是保護慕容嫣,還是活捉慕容嫣?!狈臐路鹗窃谡務撈饎e人的故事,言語間充滿傲慢與輕視:“我,從沒有依照過自己的意志活過一天!”
——直到正式加入太平道。
白鳳沒等符文濤把話講完,心里便提前默念好下一句話的內(nèi)容,這簡直與他碰見過的所有邪教徒如出一轍。
“白鳳,你知道有什么東西比家規(guī)、老爺?shù)脑?,甚至比國法、皇權還要高貴嗎?不,你不知道,因為你從來沒有被它們欺辱過,所以我才會說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狈臐m(xù)道:“那就是神仙!只要人人都成為神仙,世上便再沒有家規(guī)國法的束縛,什么老爺皇帝、王侯將相,全都不復存在!這便是天師大人的宏圖偉業(yè)。”
成為真正的神和超然世外的仙。
白鳳氣得笑出了聲:“你覺得只要人人都成為神仙,世上便再沒人被欺辱,再無家規(guī)和國法了嗎?看看太平塔下的累累白骨,他們是不是人?你們成為神仙的代價,全是以人的血肉為祭!”
“那又如何,無能者只能心甘情愿成為養(yǎng)分,因為他們無能?!狈臐哪槺涞萌缤瑑鼋┮话悖c白鳳四目相對:“對,我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p> 白鳳怒斥道:“你說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無能?你的意思是那些因為太平道而死的人,全都是因為無能嗎?他們也有自己的人生,每個人都有可能變得更好,只因為你一句無能就把他們的人生都概括了?那么這種人人都當神仙的未來,簡直比被最昏庸的皇帝統(tǒng)治還要邪惡!”
“白鳳,我可不是想和你辯論。”符文濤說:“我只是告訴你,現(xiàn)在歸順太平道還來得及。”
白鳳回道:“一派胡言!這世上每一個人自從被賦予生命的那一刻起他便擁有生存的權利,這無關乎命格和氣運,每一個人都配活下來!如果神仙都像你們這般,那跟禽獸有何區(qū)別?”
“愚不可及?!狈臐拥襞鍎?,為自己裝備上一對金鐵拳刃:“不過有一句你話說對了,神仙的確不是人。”
白鳳的氣息還未完全平穩(wěn),符文濤便已經(jīng)準備發(fā)起進攻:“你不會認為我會讓你休息完備才開始殺你吧?方才我只是還對你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你本可以成為真正超凡脫俗的人?!?p> 說罷,符文濤吃下“神藥”,陷入短暫的迷幻狀態(tài),隨之開始發(fā)狂亂吼亂砸。定睛一看,白鳳已經(jīng)不在那個地方歇息。
“喂,我在你頭上呢!”白鳳按壓著肩膀的傷口,把側(cè)臉探出樓閣窗戶,桀然笑道:“且看我等凡夫俗子,如何將你這個神仙玩弄于鼓掌之中?!?p> 話音未落,符文濤拔地而起,飛出來幾丈高,眨眼間便來到白鳳頭頂,準備揮拳砸在他身上。白鳳果斷從窗戶跳出,于空中落下的符文濤無法改變自己的行動方向,只能硬砸在樓閣之中。
“轟隆......”
一聲巨響過后,符文濤從一樓走了出來,又不見白鳳身影,他那對無仁之瞳四處找尋著,再次發(fā)出怒號。
此時白鳳已經(jīng)登上長階,準備直接進入天師壇刺殺司馬荼。
“站?。 狈臐龑ψ约旱膶嵙Ψ浅S凶孕?,而且白鳳負傷在身,走不了太快,于是他直接狂奔而去:“白鳳,聲東擊西還對我有用嗎?受死吧!”
忽然,一陣濃霧在白鳳身邊揚起,獵獵白衣近在咫尺,但符文濤就是抓不?。?p> 他的一擊重拳砸碎了地磚,上面破了一個大洞。
隨后,白鳳的聲音又從另一個樓閣之上傳來。
“符文濤,只關注眼前之物的你與瞎子無異,不,也許比瞎子還要看不清真相?!卑坐P還是只露出側(cè)臉:“你方才所說的,依照你自己的意志行事,可是,那真的是你的意志嗎?”
符文濤道:“給我住嘴!”他又一次躍向空中樓閣,白鳳也同樣又一次從窗戶跳了出去。
這一次,符文濤徑直走回到天師壇前,不見人蹤。
“不要把別人的夢想當成是自己的?!卑坐P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坐在方才的樓梯墩子上倚劍歇息,就像剛才發(fā)生過的事情一樣:“符文濤,那并不是你?!?p> 符文濤惶恐道:“不可能,這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沒做,一直坐在這?!卑坐P笑道:“你看,所謂的神藥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符文濤連連否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裝神弄鬼,我要殺你了!”
話音剛落,樓閣之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義兄,香燭燒完了!”
俞珂的手指指向白鳳剛來時燒上的香燭,而她身上白衣明顯更加干凈,像是方才換上的。
“???!”符文濤已經(jīng)完全弄不清狀況,就在此時,白鳳拔劍出鞘,欺身而至!
金鐵交擊之際,龍鳴劍砍碎了符文濤的金鐵拳刃,同時也因符文濤的怪力而被震得四分五裂,不過白鳳雖然力量不及,但是顯然技高一籌,而且方才的故弄玄虛顯然奏效,符文濤的應對遲疑半分,最后便被白鳳搶占先機。
龍鳴斷刃直至符文濤的咽喉之處。
“回憶起來吧?!?p> 白鳳說罷,符文濤便因為藥力時效已過,失力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