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小蘇這般輕飄飄之聲,撞擊在水滴之上,飄然而去。
此時,湖面之上暴雨如注,竟是言辭耗盡修為布下的水龍陣被幻煙破之。在這危機時刻,尚在龍腹之中的覓聽,還未尋得言辭所在之處,便同他一起墜落至湖水之中。
原來,殷寒被言辭用水龍陣困住之后。淺念見言辭深入龍腹之中,深知危險,便飛身緊跟。待她入了龍腹,屏住呼吸,用無劍之術(shù)喚起水劍直追殷寒,以助言辭一臂之力,欲同他一起將殷寒置于死地。
不過,待淺念入了龍腹之中,沙礫橫飛,湖水渾濁,視線模糊,瞧不清殷寒身影。她緊追不放,片刻之后,總算瞧見他被一股黑色的邪魔之力包裹住,逃得極快,水龍陣似乎困不住他??梢娝哪ЧΥ笤?,萬不能掉以輕心。思及此,她覺水劍無法乘勝追擊,便又幻起湖中沙礫為劍心,水為利刃,竭盡修行之力,推向那團邪魔之力,試圖將他一招斃命。
劍聲、風聲、雨聲,瀟瀟于空,聲聲入耳。
哪料到,待淺念快將殷寒刺中之際,突然從他手持的蛇骨扇中飄出一團黑煙,幻成一個黑衣女子,摟著他,魅惑地斜覷著淺念,瘆瘆笑著,一眨眼間,雙掌幻出,便將劍陣擊破。
淺念打了個哆嗦,心尖兒顫了顫。
此人,淺念曾經(jīng)聽大師兄言過,應(yīng)是那魔界幻煙。這幻煙伙同殷寒在世間做盡惡事,著實該替天行道。她須得不惜一切手段,將其除之而后快。于是,她趁幻煙冷笑之間,揚手握住一塊疾馳而來的沙石,割破了掌心,再用無劍之術(shù),幻出體內(nèi)血液,凝聚成一把血劍,直擊幻煙。
紅紅的劍身,發(fā)出血腥的寒光,刺破了幻煙的黑袍。淺念蒼白的臉頰剛剛浮起的笑意,卻在一瞬間消失殆盡。原來那血劍被幻煙一轉(zhuǎn)身便彈開,只將黑袍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這是淺念未料到之事,她曾自以為傲的無劍之術(shù),竟傷不得幻煙分毫,慌得用盡最后之力,使出玄術(shù),將血劍閃至幻煙身后,直刺殷寒胸膛。
“啊!”一聲慘叫傳來?;脽熁厣硪磺?,見殷寒中劍,沉于水中,慌得封住他的氣息,渡于邪魔之力,將血劍拔出,捏得粉碎。隨后,拂袖一掌,擊中淺念腹部。
淺念仰面沉于龍腹之中,順著渾濁的水流在沙礫間來回撞擊。只聽得幻煙一聲咆哮,一股黑色的邪魔之力沖出龍腹,破了言辭傾盡全力布下的水龍陣。
“生而不息,生生死死,死而不滅,死死生生”。淺念默默念叨著這句初入青隱寺之訓言,緩緩閉上了雙眼。。。。。。
話又說回來,陌小蘇這聲驚呼,大貓也是聽懂其意。雖是被這水龍陣的大場面驚呆了神色,不過還是速速回過神來,向著湖面俯沖下去。
雨水頗大,淋得大貓毛發(fā)盡濕,灰色的長毛,黏黏糊糊粘在一起,像一團雜草窩,比泡天池還來得透徹。當然,駝在它背上的三人也是淋得如落湯雞般舒爽。
北殤見水龍陣瓦解,濺落之水打在身上火辣辣疼,慌得用陌小蘇的藍袍裹住三師姐,將她穩(wěn)穩(wěn)地抱在懷中。隨后,他小心翼翼地趴在大貓后背上,生怕她一不小心,會滑至湖水之中。待他抬眼一瞧,又見陌小蘇懸空半個身子,側(cè)臉盯緊湖面上的動靜,甚是不放心,又騰出一只手來,拽住她的衣衫。這兩兩相顧著實讓他累得心慌,即使他吞下了四師姐的靈丹妙藥,傷口還是隱隱作痛。
一番顛簸之后,大貓帶著三人剛觸及湖面,便見那道黑影在湖面上蜻蜓點水般,飛躍兩下,便將言辭和覓聽帶出湖面。隨即,那黑影又故意在大貓身邊繞了一圈,以示威脅之后,又躍過飛瀑,闖過四季之色,來至崖邊。
“撲通!”那團黑影將言辭和覓聽扔在崖石旁,便飄然幻成人形,瞅了瞅躺在地上痛苦掙扎的人兒,柔聲言道:“夫君!這兩個將死之人隨你處置!不過,那大貓背上還駝著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兒,其中便有陌小蘇,我且將她生擒,讓你好好折磨一番,以便消消氣!”
寒氣襲人,雪花紛紛揚揚,四周死一般寂靜。茫茫一片雪色將青隱寺掩蓋住,分不清哪是密林,哪是崖谷,哪是寺廟。
殷寒于黑霧散盡之后,才穩(wěn)立于地,慘白的面頰上布滿鮮紅的劃痕,一身黑色的長袍已被水龍陣中的沙礫劃成篩漏,前胸一大片衣衫已被血跡染得通紅,于寒風之中瑟瑟發(fā)抖。他知曉今日若不是幻煙在蛇骨扇中助他破了水龍陣,他可能就葬生其中了。隨即,他冷眼望著地上二人,一手拂去額前的碎發(fā),一手捂住被血劍刺傷的胸口,沉沉言道:“推下崖谷,以療我墜崖之痛!”說完,拂袖揚起蛇骨扇,一股邪魔之力幻出,匯成一陣風,將言辭和覓聽刮至崖邊。
此時,言辭已是經(jīng)脈俱裂,只殘留一口氣息硬撐著,對于生死,他早已不懼之,唯一遺憾之事,便是未得到淺念的垂愛。若是在臨死之前還能見她一面,知曉她安然無恙,也便是死而無憾了。他既不掙扎,也不哀嚎,緊閉著眉眼,等待著墜湖與淺念相聚。
所幸覓聽還未傷得太重,不過她見殷寒的蛇骨扇中所幻出之人,定是大師兄言及的魔界之女幻煙,心知不妙,須得想辦法通知天池之巔的大師兄。此時,她趴在崖壁之上,裝得奄奄一息,想趁二師兄墜崖之際,能將其接住,以免再次傷及其身。按理說這古月湖動靜頗大,大師兄就算入了天池神殿,也該有所感應(yīng)啊!她正在思忖之際,一回頭,瞧見了殷寒那雙陰狠的眼神,著實唬得不輕。
“四師姐!今日一別,愿來世也別再相見!”說完,殷寒揚手一揮,衣絮飄飄?!芭距?!”一聲,蛇骨扇展開,無數(shù)的蛇狀物飛出扇身,向著崖邊二人撲過去。
覓聽沒料到這殷寒竟然如此狠毒,將她逼入絕境還使出如此陰毒之招。她聽聞大師兄談起這蛇骨扇,乃是魔界之物,最喜吸食修行者之氣魄。她瞅了一眼蛇狀物飛行之速,又望了望二師兄,見他離崖邊約莫二尺寬,便猛撲過去,將其拽至崖谷下。
隨即,覓聽一聲清鳴,拽著二師兄往崖谷墜落。“二師兄!醒醒!我是覓聽!”覓聽輕聲喚著,用僅有的飛行之術(shù)支撐著兩人的體重,片刻之后便深感無力。她很是遺憾沒修得三師姐的御劍之術(shù),眼見著那些蛇形物吱吱而來,如餓狼撲食般,她著實憂心忡忡。
“喵嗚!”大貓一聲嚎叫,竄至覓聽身旁。
待覓聽將言辭放在大貓背上,陌小蘇慌忙扶住他,挪出地方,讓他和淺念合蓋藍袍。
瞧著言辭眉目緊閉,面色灰暗,一想起平日里瘋癲搞笑之態(tài),覓聽的眼睛閃亮亮,浸滿淚水,瞧了瞧,甚是心疼地言道:“二師兄和三師姐皆受了重傷,寶兒乖,你速速將他們帶至安全之處,那殷寒在絕壁崖前,你且從后山而入,進入青隱寺等著我!”說完,又摸了摸它那毛茸茸的腦袋,望著陌小蘇和北殤說道:“你倆務(wù)必照顧好三師姐和二師兄!我且去天池知會大師兄!”言畢,她見那蛇形物撲面而來,慌得雙手推至大貓后脊之上,欲將大貓推開。
哪料到,覓聽一松手,卻被疾馳而來的蛇形物纏住,吱吱叫嚷著,侵入她的骨血之中。
“師姐!”陌小蘇驚呼著,從大貓身上飛身撲下,抱住覓聽往湖面墜去。
北殤一手穩(wěn)住三師姐,一手扶住二師兄,眼睜睜望著陌小蘇與覓聽往下墜落。心里暗自罵道:這個丫頭真是瘋了,為何總是不拿自己的小命當回事。這般折騰我的心,讓我何以安生。思及此,他臉色極其難看,氣得渾身顫抖。大貓見狀,哀嚎一聲,只得飛身離去,欲從桃林后方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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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送死?還不速速離去!”覓聽掙扎著,欲扒開陌小蘇的手,厲聲斥責道。
“念念師姐和言辭師兄需要你!你快離開!”陌小蘇望著覓聽被蛇狀物侵襲的黑洞洞的臉頰,抽泣著嚷道。
果不其然,陌小蘇一來,那些蛇狀物紛紛從覓聽體內(nèi)飛出,圍繞著她旋轉(zhuǎn)。待它們越聚越多,將她覆蓋之后,便伸出一條條黑色的信子,舔舐著她的衣衫。隨后,它們?nèi)缋麆σ话愦倘胨墓茄小?p> 一陣亮光閃過之后。
陌小蘇悶哼幾聲,望著亮如白晝的夜色,嘴角微微抽搐著,似笑非笑。覓聽望著她身上發(fā)出燦如星辰之光,總算相信她是靈女轉(zhuǎn)世,正是驚訝之際,一個黑影躍至覓聽身后,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想逃!哈哈,堂堂青隱寺之人竟落得如此下場,著實有愧于世間高人之名!”說完,幻煙一掌揮出,幻出的邪魔之力宛如一頭猛獸,直撲向覓聽。
這動靜可不小,掀起一陣狂風,伴隨著一團黑霧,剎那間就將覓聽淹沒。原本她就被蛇骨扇中的蛇魅傷了身,這股邪魔之力竟將她生生困住,似乎想吸盡她身上的修行之力。在這片令她窒息的黑暗之中,她凝神入境,試圖用僅存的一絲意志保持清醒,不被這邪魔之力蝕心。
“哈哈。。。。。。著實不堪一擊!”幻煙嘲笑著,幻動著手掌,將籠罩覓聽的黑色邪魔之力收得更緊。
“?。 币捖犠杂X筋骨皆碎,疼如萬箭穿心,不由得大叫一聲。
幻煙聽得覓聽的慘叫聲,更是得意忘形,原本就邪魅的眉目,此刻更是扭曲到變形,就在她欲將覓聽捏碎之際。
“嗖!嗖!”一條長鞭從空中忽現(xiàn),以極快之速探入邪魔之力中,將覓聽卷走。
覓聽微微睜開眼睛,望著救她之人,會心一笑,柔聲言道:“五師弟,師姐甚是想念你!”說完,雙眼一閉,倒入南潯懷中。
南潯面色冷峻,見覓聽師姐傷得頗重,以點穴封住了她的丹田之氣,飛身躍上青隱峰。
風聲瀟瀟,夜色涼如水。
南潯仍舊是一副絕色之貌,只是面色多了份從容淡定。只見他青絲挽髻,墨木別之,眉目如畫,神色篤定,一襲青衣裹身,手持神鞭,甚是灑脫。
原來,至從野孤島一戰(zhàn),南潯被殷寒算計,墜崖而亡之際,卻被他母親織的白尺凌救了性命。不過彼時他傷得頗重,已是陷入昏迷之中,師尊于夢境中將他喚醒,賜予他一碗天池之水,洗去世間塵緣,并將殷寒奪走的神鞭取回,帶著他來到青隱峰,入了天池神殿閉關(guān)修煉,以清除他體內(nèi)污濁之氣,巫術(shù)之根,明其心智,渡其修行。如今,他慧根已凈,得到師尊真?zhèn)鳎宦剦m世,只護師尊之言。
見南潯這般離去,幻煙楞了片刻,覺得這神鞭有些眼熟,似乎是殷寒所求之物,難不成那個巫族小子還活著。正欲飛身追趕之際,一根金色的絲線從天而降,迂回曲折,于眨眼間生成一張網(wǎng),將陌小蘇體內(nèi)的蛇魅逼出,將她救走。
此人,便是大師兄君卿。原本他于傍晚時分入了天池神殿,因大荒經(jīng)著實要緊,也是師尊叮囑之事,他便顧不得師尊和五師弟還在幻鏡中閉關(guān)修行,便將大荒經(jīng)用畫術(shù)送至幻鏡之中。
師尊感知大荒經(jīng)入幻鏡后,便蘇醒過來,和君卿細細探討了大荒經(jīng)秘圖??蛇@大荒經(jīng)雖將世間之地描得細致,卻未標注彌天古卷之下落,也未記載該從何處尋之。以至于瞧了半日,也就于樓蘭城郊尋到一處疑似之地,只因此處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塔樓,塔樓頂上畫了一個小之又小,形如圓月的圓圈。
師尊雖已幾千歲,白發(fā)蒼蒼,額紋初現(xiàn),卻神采奕奕,面色紅潤,著一身白袍,手持佛塵,比那世間花甲年歲之人還顯得硬朗幾分。見君卿臉色凝重,便寬慰道:“世間之物,既存之,則有其源。這大荒經(jīng)由你看護,待日后護靈女去尋彌天古卷。”說完,輕輕揮動佛塵,將幻鏡中的南潯喚醒。片刻之后,南潯便于神殿之中的銅鏡里飛身躍出。
“你且跟隨大師兄下山除魔!”師尊撫須言道,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望著君卿和南潯走出神殿,師尊細細打量著神殿內(nèi)的一切。他已預(yù)料到,這方看似簡樸,卻是他一磚一瓦建起來的神殿,恐怕立不過今日。一絲不舍夾雜著決絕的神色從雙眼中閃過,他緩緩閉上眼睛,打坐于空,靜靜等待著風暴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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