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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之殤

第141章 殘橋浮影

陌之殤 陌塵北殤 4100 2020-08-25 22:44:24

    殘橋浮影,城門緊閉。

  飽經風霜的古城墻之上爬滿了黑色苔蘚,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在隱約火光的籠罩之下更顯得滄?;臎觥D巧让撋磉叺某情T雖被寒風吹得咯吱作響,卻緊密地依附在城墻之上,瞧不出一絲縫隙。

  黃沙漫天,塵土飛揚。

  一陣馬嘯之后,墻縫之中頑強活下來的荒草被馬蹄聲驚得亂顫。數百將士騎著戰(zhàn)馬手持火把利器已疾馳至城門前,手中緊握的利器在火光之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那一排排結實的頭盔之下露出一張張黝黑剛毅的臉,神色莊嚴且視死如歸。

  稍作片刻停留,洛承央疾步在城門附近走了一遭,隨后便命兩名副將帶著兩隊數十名精銳騎士沿著城墻根往東西方向疾馳而去。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要摸清樓蘭城內城外的底細。畢竟永夜來臨之后,黑暗之中的一切都變得面目可憎,讓他不得掉以輕心。若巡邏將士未發(fā)覺有何異常之處,便以號角傳訊,可作入城打算。

  作為一個久經沙場之人,洛承央在踏入拱橋的那一刻起,便瞧出了城樓之上如死水般毫無動靜。按理說,數百騎士臨于城下,那些護城將士怎會悄無聲息地不為所動。

  即使城樓之上相隔數尺的火盞依舊在寒風中燃燒;那些身披盔甲的將士們身姿依舊挺拔,像一座座雕像般屹然不動;甚至那面高高揚起的旗幟仍在寒風中飄拂。這一切好似如常,卻讓人察覺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

  洛承央托腮沉思,來回踱步,眾人的目光皆落在他那挺拔魁梧的身姿上。何時入城?城內是否有陷阱?此行直抵樓蘭,想必那二位仙師所言及的古卷之處定在樓蘭古城某個隱蔽的角落里。那個角落到底在何處呢?他沒得到具體的線索,只是讓他將北殤等人送至樓蘭即可。如今護送至樓蘭,原本已完成了使命,只是他還不放心將北殤留在此處,若是能陪北殤找到古卷豈不是更好。雖說陌姑娘還值得信賴,但是她對北殤卻甚是冷漠。難得北殤動了真情,卻落得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之下場,著實令人遺憾!

  不過,洛承央了解北殤的性情,若是他認準了的事情恐怕很難改變。就如他愛玩,愛耍嘴皮子,愛喝茶猜拳......若是愛上一個人,他恐怕也會如此執(zhí)著。

  這番思忖著,洛承央忽覺想得有些遠了,好似應試跑題般慌得將思緒拉了回來。隨即,他用凌冽的眼神環(huán)顧眾人,最終還是落在了那扇緊閉的城門之上。

  等等,再等等!

  洛承央在等待巡邏副將的號角聲。憑借敏銳的直覺,他估摸著樓蘭恐怕已是一座空城。若他沒猜錯的話這些守護城門的將士若不是早已丟了性命,便是已被那邪魅之人控制。思及此,他將目光停留在北殤腰間那把斬天劍之上。

  神山之北,扶桑之上,赤子如日,斬天為殤。

  聽說這把斬天劍能斬盡世間妖魔鬼怪,縱使那邪魅之人再厲害,恐怕也逃不出斬天劍的血刃。

  只可惜北殤悟性不高,生性貪玩,根基尚淺,習武怠慢。若是他肯多下些功夫或是有高人指點,說不定真能將此劍術琢磨透徹,否則真是白白浪費了一把尚好的神劍。

  想到此,洛承央竟然有些自責,后悔當初為何不嚴厲督促北殤習武。每次北殤偷懶之際,他總是被北殤那張磨不破的嘴皮子哄得一愣一愣,一次次放過懲戒北殤的機會。事到如今,空得一把好劍,卻排不上大用場。

  洛承央心急,急得火燎火撩的。若是他能領悟出這神劍一分半點的精妙,說不定還能指點北殤幾分。誰料到他連斬天劍都拔不出來,談何指教。說起這事,還真是讓人笑話,北殤因此笑得前俯后仰,說他二十幾年的功夫全喂狗了!

  洛承央心知以他凡人之力連斬天劍都拔不出來,怎能抵得過那邪魅之人。此行雖險,他卻執(zhí)意前來,不僅是為了報答圣上不殺父之恩,更是為了將他這一生的知己安穩(wěn)送至樓蘭,也算了卻云裳的心事。不論北殤有何離奇身世,不論永夜之危何時能解,待他完成此次使命之后,便卸甲歸田帶著云裳去鄉(xiāng)野過那閑云野鶴般的日子。

  劍鳴聲不知何時已消停。

  洛承央躊躇間已抬腳向著北殤走來。

  在這之前,北殤緊拽住陌小蘇的手一路狂奔至城門前,還未喘過氣來便被陌小蘇嫌棄地甩了袖子,并順勢取下了斗笠扔給他。隨后,她捋了捋額前碎發(fā),便將目光望向那堵高大的城墻。

  此刻,陌小蘇的心中著實惆悵萬千。雖說她出生于樓蘭,卻對樓蘭古城陌生得很。若不是為了尋找爹爹誤入了樓蘭古城,想必她還呆在蒲梭寨里安穩(wěn)的生活著。一想起爹爹因殷寒而亡,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對于巫族,陌小蘇又愛又恨,巫族人救她,巫族人殺她,巫族人將她的生活弄得一團糟,終究,她還是不能因為痛恨殷寒而去遷怒整個巫族。巫族還有南潯,還有阡,巫族還是有好人的。最終殷寒還是死了,死在了師尊之手,她也算報了血仇。只是那冥界之人著實令她頭疼,死了國師又來了一個比國師更恐怖的邪魅之人,好似鬼魅般琢磨不透,殺不死尋不著。只可惜師尊已死,死得還很不是時候。若是師尊還在世的話恐怕是有點子對付那冥界之人的。如今只靠著大師兄五師兄硬撐,恐怕前路難行。思及此,她不由得攥緊拳頭,目光如矩,想著既然身負救世之責,無論無何是不該有退卻之心,應一如既往地踏破艱險,以解永夜之危。

  只是師尊提及的虛幻之境入口究竟在樓蘭何處?恐怕只有南潯知曉了。如今南潯待她如此冷漠,她該如何開口才能得到他的回應?!罢媸莻€不通人性的家伙!”陌小蘇悄聲埋怨著,眼神不由得慢慢靠近南潯。

  北殤見陌小蘇神色藏憂,眼冒怒火,忽覺心疼至極。他那松開了的掌心有些不舍,卻又不得不放手。手中的余溫還在,來不及回味便又被她那恨恨的目光恐嚇住了,乖覺地轉過身子去。正巧,他一回頭便瞧見阡躲在南潯身后捂嘴偷笑,那抹幸災樂禍的眼神竟比陌小蘇那番嫌棄的眼神還令人厭惡得緊。

  北殤狠狠地瞪了阡一眼,晃了晃腰間的斬天劍,以示警告。二人正仇視之際,忽見立于阡身旁的南潯竟飛身而起,甩出神鞭躍至城樓之上。

  “好身手!”阡拍手驚呼道,時不時還丟給北殤一個不屑的眼神。

  北殤臉上雖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心里卻甚是羨慕南潯這般飛檐走壁的功夫。待他轉過身來,竟瞧見陌小蘇那雙靈動的眼眸正緊緊地瞅著南潯的身影躍入燈盞之下。

  北殤抿了抿嘴唇,聳聳鼻尖,躲過陌小蘇那炙熱的眼神,落寞地將眼光落在了那扇厚重的城門上。對于這座城樓,他想起來便覺得苦澀。想當初他初來乍到,硬是在此凍了幾個時辰。好不容易才尋得機會趴在送夜馬車的車底入了城。彼時的樓蘭古城熱鬧非凡,入城隊伍連綿至古道幾里地之外,而如今之慘狀著實不忍直視,嘆息間不由得搖了搖頭。

  寒風拂面而過,不緊不慢地將城門上的灰塵吹落在地。透過那些飛揚的塵土,北殤似乎看見了一座敗落的古城,甚是是一座遍地白骨的空城。他不敢再細細思忖下去,仰首間,正瞧見洛承央向他走來。

  “你那位大師兄呢?”洛承央拽著北殤走至一旁,悄聲問道。

  北殤左右瞧了瞧,疑惑道:“來時才瞧見他在南潯跟前,這一會怎不見了人影!”

  “今日已至樓蘭古城,你可知到底去何處尋得那傳說之中的古卷?”洛承央四下看看,見眾人皆仰面望著城墻之上的南潯,便壓低聲音說道。

  北殤癟癟嘴,無奈道:“到現(xiàn)在我連一絲線索都沒瞧見,只顧跟著大師兄去便是了!”

  “聽說有大荒經,你可瞧見過?”洛承央附耳說道。

  “聽說過,卻未見過,就算落在師兄手里恐怕我也難得見到!說不定就在南潯手里,瞧他整日里得瑟孤傲,好似沒了他就不行似的。你瞧我像是被重用之人嗎!就是一個來湊數的。也不知那師尊是怎么想的,硬是讓我拜師入門與他們一起尋這古卷。要說若是我有那個能耐也罷,或者傳授我?guī)渍薪^學也可,畢竟永夜危及天下,作為堂堂圣天男兒豈有不戰(zhàn)之理。哪料到我甚好處都沒撈到,反而在這些個自以為是的人面前做陪襯,你說氣人不氣人!”北殤略帶抱怨說道。

  洛承央拍拍北殤的肩膀,悄聲安穩(wěn)道:“此行兇險,多忍忍,畢竟技不如人,你且安分些!話又說回來,有你大師兄和五師兄隨行,還有陌姑娘那身絕學,想必你無性命之危!”

  “怕我死了回不來!”北殤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著說道。

  “說甚胡話呢!就你那條小命,命格硬著呢!待你回來還得賠上你的家底給云裳做嫁妝呢!”說完,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又說道:“你且多陪嫁點,我那點家底早就被我老爹折騰光了,如今淪為庶人更是窮得叮當響,待我娶了云裳便帶著她回鄉(xiāng)野過日子!”

  “你舍得放棄將軍之位!”

  “舍得!”

  “云裳總算嫁對人了!你且放心,我準讓圣上封片肥沃的土地給你!讓你兒女成群,牛羊滿山!”北殤笑著言道,好似眼前真得浮現(xiàn)出一幅娃娃滿地跑,牛羊成群繞的夫唱婦隨山居圖。

  “說定了!你可別反悔!”洛承央拍怕北殤肩膀,蹙眉說著。

  “云裳這般厲害,我可不想再討她打!”北殤咂舌道。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城門處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咯吱聲。

  “城門開了!”北殤拍拍洛承央的肩膀驚呼道。

  洛承央略帶狐疑轉身一瞧,果真看見那兩扇厚重的門已緩緩展開,尋思著難道他的猜測有誤。若是城內一切如常,那豈不是更好。不過他還是警惕地與北殤交換了眼神,疾步返回陣營前方,翻身躍上馬背,示意將士們做好戰(zhàn)斗準備。

  防御之心不可無!這是洛承央總結出來的人生經驗,無論是在戰(zhàn)場,或是官場,皆不可掉以輕心,否則隨時都有被惡人吞掉的可能。

  這番北殤見洛承央躍上馬背之后,心恐有變故,慌得疾步奔至陌小蘇身旁。

  哪知陌小蘇還未做出任何反應,阡卻激動不已,像只護仔的母雞似的,一見北殤趕來,便哼哼幾聲也湊上前來,不讓北殤得到半點靠近陌小蘇的機會。原本躲在暗處的顧池風見北殤過來,好奇地細細打量著這個圣天皇子,見他似乎并未有那傲嬌勁,便謹慎言道:“你就是圣天皇子?”北殤雖記不得他的長相,卻記得他的大名,便點頭回應道:“顧少爺,這幾年在圣天過得如何?”

  “大皇子識得小人?”顧池風甚是驚訝地問道。

  “樓蘭顧府誰人不識,更何況我還同余十一一起尋過你呢?誰知你竟去了圣天國!”北殤疑惑地望著顧池風,他著實沒料到顧池風竟會跑至圣天來,看來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為了逃命竟連娘親都不要了!說完,甚是不屑地打量著這個顧府獨子。

  “我也不知何故去了圣天,恍惚間好似夢一場!不知娘親和余十一可還安好?”顧池風悵然道。

  “這我可不知,樓蘭一別又是好幾年,不過你也別急,待你入城便知!”北殤不咸不淡地說著,便轉臉望向別處。

  此時,南潯已越過燈盞處,向著離他最近的一個將士走去。那個將士背對著他,只聽他輕喚了幾聲仍不見那將士回應,便伸手拍了拍那將士的盔甲。哪料到聽得撲哧一聲,那個將士像漏氣般瞬間縮小倒在了地上,摔裂的盔甲之下露出一堆白骨。

  “五師兄,小心有詐!”情急之下,陌小蘇大聲提醒著。說話間,已是滿眼藏憂,著實替南潯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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