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臨行之時
楊天寧與陳少軒二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屋子。
此時，今天輪到看診的八位病患俱已離開。外間的屋內(nèi)多了一張小炕案，江大夫坐在炕案的東頭，低著頭一邊看藥方，一邊小口地喝著稀粥。楊天寧與陳少軒二人進(jìn)來時，他眉毛都沒抬一下。坐在江大夫旁側(cè)的小峰倒是立馬挪動起身子，想給二人留出個空位來。
倩兒見狀忙道：“小峰，你不用挪，這炕案本就小，根本坐不了這么多人?！彼呎f邊坐到了炕案西側(cè)，將手里的一碗熱粥遞給了小峰。
小峰接過，乖乖地應(yīng)了聲好，又偷偷瞄了楊天寧和陳少軒兩眼，才低下頭去喝粥。
“你們二人，自己盛了粥到旁邊吃去?！辟粌阂姉钐鞂幒完惿佘巸扇苏驹诓粍樱俨坏美溲哉f了一聲。
“多謝倩兒姑娘！”楊天寧笑呵呵地去了，一點(diǎn)兒也沒在意倩兒的態(tài)度。陳少軒則是掃了一遍屋子，問道：“倩兒姑娘，明月和林叔怎么不在？”
“他們在旁邊那間房里歇息，反正離我們出發(fā)還早，待會再叫上他們也不遲?！?p> 江大夫聽了，放在手中的藥方，口中問道：“倩兒，你之前說夜里要出城，讓我送你們出去，可你們這么多人，到底要去哪里？”
倩兒的頭微微一側(cè)，并沒有與江大夫?qū)σ暎皇瞧降卣f道：“你送我們出城便是了，至于去哪里，你不用管?！?p> 江大夫顯然并不放心，他皺著眉頭，側(cè)過頭去，盯著楊天寧與陳少軒仔細(xì)看了一會兒，這才又回過頭，認(rèn)真地看著倩兒問道：“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出城以后在哪里等你？”
倩兒淡淡地說道：“你不用等我，你出城以后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自己回去吧?！?p> “這怎么行？”江大夫眉頭皺得更緊。
倩兒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語氣也越發(fā)冷淡：“我說行就行，旁的你不必管?！?p> 江大夫識相地住了嘴，可他思忖了一會兒，便起身出了房間，不一會，手里拿著幾個干饅頭又回來了，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倩兒的神色，嘴里溫和地輕道：“倩兒，這些饅頭是我早上叫小峰出去買的，待會我放在車上，你記得帶上啊。這樣萬一你餓了，隨時可以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擔(dān)心你出門久了可能會餓著?！?p> “……”倩兒喝粥的動作微微一滯，幾乎是細(xì)不可微地低嘆了一聲，這才低低應(yīng)了一句，“知道了?！?p> 江大夫聞言，這才略松了一口氣。可接下來，他端著粥的手始終沒有動作，面上的神情也明顯有些呆怔。
正在這時，倩兒忽然開口：“待會我們兩人要從后院出去?！?p> “噢！好！好！那我去放繩梯！”江大夫立即從呆怔的狀態(tài)中清醒了過來，仿佛得了圣旨一般，擱下飯碗，跳起身子就要往后院去。
倩兒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一揚(yáng)，淡淡地說道：“急什么。還早呢！我們要子時出發(fā)。”
“哦！”江大夫只得重新坐了下來，可“子時”這個詞在腦中一過，嘴里不由得開始念念叨叨起來，“子時，為何是子時？這么晚了……”
倩兒不等他說完，便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都跟你說了，不用你操心。我自會處理的?！?p> “是！是！”江大夫頭如蒜倒，再不敢多言。
小峰一直悶著頭默默地喝粥，楊天寧和陳少軒也似商量好一般均默不作聲。于是，這一頓飯吃得異常安靜。
待到亥時，林叔帶著明月一同出現(xiàn)了。
林叔的神態(tài)看起來頗有些緊張，但精神明顯比之前好多了。明月則是一臉認(rèn)真地拿著林叔寫的那張破障藥丸的方子，拉著倩兒找了個相對僻靜的角落，細(xì)細(xì)詢問。
陳少軒的手中已經(jīng)換上了一本新的醫(yī)書，他依舊安安靜靜地繼續(xù)專研異族文字。江大夫早就打發(fā)了小峰去歇息，自己拿著一支舊毛筆，半趴在炕案前寫藥方。可他的心思顯然不在藥方上面，每寫幾筆便停下來，兩只眼睛直往倩兒身上飄。因此斷斷續(xù)續(xù)地寫了好久，也沒寫出幾個像樣的字來。
整個屋子只剩一個閑人，就是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手中川扇兒的楊天寧，他早就注意到了江大夫這邊的情況，卻也不點(diǎn)破，只是嘴上掛著若有若無的一絲淺笑，半倚在床榻邊，看著窗外的天色。
不同于前幾天朦朧的星夜，今夜如墨般漆黑的夜空中飄著不少看起來厚實(shí)又柔軟的云朵，月亮如淘氣的孩子，藏在那些云朵的后面，只露出小半張略顯隱晦的臉，卻也散發(fā)出清冷如流水一般的淡淡柔光。
淡白色的光芒瀉在屋子前面的小院里，透過人影綽綽的大棚，將本該是光潔無暇的地面照得有些斑駁陸離。
這番景象不知為何讓楊天寧的心頭閃過一絲陰霾，他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扇子，從脖間掏出那枚山鬼雷霆八卦錢。
那枚八卦錢如今色澤微暗，但仔細(xì)看去，仍能看到錢幣上隱隱泛著一圈極淡的金光。楊天寧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那枚八卦錢，臉上的淺笑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換上的是一副晦澀復(fù)雜的神情。
時間過得飛快。
沒過多久，便聽得鎮(zhèn)上的打更人敲起了三更鼓。江大夫頓時緊張地抬起頭來，看向倩兒。他手中的蘸了墨汁的毛筆停頓在了紙上，染成的墨跡濃得像那化不開的心思。
倩兒也停下了與明月的對話，回望向江大夫。她明亮的雙眼中閃過一抹極其復(fù)雜的神色，可那神色一閃而逝。最終，她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我們走吧?！?p> “我……我去備好繩梯?！苯蠓虼怪^，一面低低說著，一面往后院走去。
倩兒看向屋內(nèi)的其他人，淡淡地開口說道：“我和江云賀從后院出去，你們幾個原路出去。離這里往東一里地的地方有間土地祠，一炷香后，我們在土地祠碰面?！?p> “好！”楊天寧朗聲應(yīng)道，利落地跳下床榻。
林叔面沉如水，他一聲不吭地走了幾步，來到明月的身邊，牽過她的小手，緊緊地握在手心里。
明月很快便感染了林叔緊迫不安的情緒，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低下頭，回握住林叔的大手。
陳少軒早已放下了手中的醫(yī)書，見狀不由得心中輕嘆一聲，開口安慰道：“林叔、明月，你們別擔(dān)心，我們只是去試試，如果真的很危險，我們馬上回來便是了?！?p> “嗯！”明月忙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楊天寧看了一眼依然面色沉重的林叔，心道林叔乃鬼仙的弟子，可連他都異常緊張，可見此次行動定會十分兇險。
想到這里，他心里也登時一沉，可他面上絲毫不顯，只是回過身子平靜地說了一聲：“我們也走吧?！闭f完，便率先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