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瀾不怪剛律師,她明白只有靠自己了!只有自己會殫精竭慮,想方設(shè)法地搜尋證據(jù)。只有自己能日以繼夜,反反復復地修改打磨辯詞,日臻完美。也只有自己,能夠精心準備法庭辯論,把事實真相呈現(xiàn)出來!她知道只有自己才是秋菊,才有勇氣繼續(xù)跋涉在打官司尋找尊嚴的孤寂旅程!她必須要另訴被告惡意串通另賣他人的合同無效,因為在房價暴漲后,她已沒有別的選擇,她的幸福命運全在于能否打贏這個官司,買到這個房子!
浩哥正好得了些安徽的特產(chǎn),心里想著幾個商業(yè)地產(chǎn)的問題,就又去找強西聊聊。強西問起陳瀾的近況時,他就說了陳瀾買房官司的情況,說賣方一房兩賣了,陳瀾正想訴惡意串通,轉(zhuǎn)賣無效。
“王浩,你勸勸你妹妹,惡意串通很難取證,訴訟成本太高,要不然想想辦法買別的房子吧。”強西不加思索地說。等浩哥走了,強西又想了一會,給陳瀾打了個電話。
“陳瀾,浩哥跟我說了你打官司的進展了,我不建議再打,如果你堅持打,需要拼錢拼關(guān)系,或者需要我做點什么的時候,就告訴我?!睆娢魇窍胙┲兴吞浚悶懻f感謝他的心意,說暫時不用,她和葉青先打著看。
陳瀾心里想著能立上案最重要!而且要及時!自己簡單寫了訴狀,1月28日一早到法廳去立案!
“我訴翔龍一房兩賣,翔龍和孟虎房屋合同無效。”陳瀾說著,遞上訴狀,也附上翔龍與孟虎及自己分別簽的兩份合同。為了避免與原案件牽扯,被法院推脫出去,她刻意沒提交原案資料和調(diào)查函,心想反正證據(jù)可以后補。
“你怎么查到對方合同的?”女法官問,又笑著看了她一眼“有熟人吧?”
她笑了笑,算是回應(yīng)。女法官查了訴由和三方分別簽的幾個合同,接受立案了!她很興奮,為自己一年來的成長,為自己這么迅速獨自立案成功而有些自豪。
第二天,她把資料交給裘法官,申請重回庭審,裘法官的表情有些詫異,但什么也沒說,心里覺得這個陳瀾真的能力挺強的,看來是會死磕到底了。
2010年2月15日要恢復開庭了。早晨起來,陳瀾準備去出庭,葉青要去公司等客戶,就有些擔憂地問“剛律師不干了,我今天要見客戶,還有應(yīng)付投標和物流的事,你一個人出庭能行嗎?”
“原先的訴狀和辯詞基本上也是我弄的,我熟悉案情”她用食指點點自己的腦袋“你放心吧,有事我再問剛律師?!?p> “中關(guān)村小學6月25號就入學報名了,還來的及買到這個房子,給凡非報名嗎?”葉青問。
“時間太緊了,要4個月內(nèi)能結(jié)案才成??墒欠◤d已了解了大量事實了,這么明顯的惡意串通,應(yīng)該會判得快吧?”她回答著,心里轉(zhuǎn)念又想,要不要再買個別的房子,做個備份?小點也行,先解決名額?就又用商量的口吻問葉青“咱們公司賬上還有多少錢?能借出來買個小學區(qū)房的?”。
“咱們100萬定金還壓在翔龍手里,這個沒結(jié)果前,咱們買房的錢也不能動吧?”葉青郁悶地說。
“客戶一直壓著咱們好多應(yīng)收款,庫存也壓了70萬,公司賬上有60萬,得付房租、工資、五險一金要10萬,稅收要10萬,別考慮動公司的錢了。況且房價大漲50%以上了!咱家里的錢買不起了,翔龍害慘咱們了!”葉青說著一臉的郁悶,她聽了心忽地往下墜了一下,眼睛也不由自主的閉上了。
又開庭了,這次原告席上,只剩陳瀾孤身一人了!
“現(xiàn)在恢復法庭調(diào)查,根據(jù)最新的案情,原告對本案撤訴嗎?訴訟請求有無變化?”裘法官問。陳瀾聽著,心里有幾分詫異,裘法官怎么又問訴訟請求有無變化?不是說法庭辯論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不是不能變更訴訟請求了嗎?還是因為有了新查明的有關(guān)事實?但她本能地知道不能撤訴,否則花了一年積累的庭審記錄和有利證據(jù)就得從新來過,那時被告可能又都不認了。而另訴孟虎合同無效一案是為這一個繼續(xù)履行合同案服務(wù)的,自己怎么可能撤訴呢?
“不撤訴!訴訟請求無變化!仍要求交付房屋!”她堅定地答道。
“被告1月25日通知法院說已將房屋另賣,帶來相關(guān)證明了嗎?”裘法官問馬大奔。
“只有買方有,房地局不給賣方提供,我們公司的合同也找不到了?!瘪R大奔兩手一攤,一副很無奈的樣子。她明白馬大奔在睜眼說瞎話,賣方怎么會沒有合同,真猜不出翔龍還要怎么玩。
“被告有無吊銷注冊執(zhí)照的情況?”裘法官問馬大奔。她聽得心驚,就算是打贏了官司,對方吊銷執(zhí)照跑路,自己不但白忙了,一百萬定金也懸了,這樣的事以前也有耳聞。
“沒有!”馬大奔答得干脆,陳瀾心里稍安。
“原告已經(jīng)調(diào)取了被告和孟虎的合同,成交價格僅一萬塊元每平米。原告認為被告惡意串通,轉(zhuǎn)移資產(chǎn),請被告發(fā)表意見?!濒梅ü倏粗桓嫦f。
“翔龍與孟虎所簽合同是雙方真實意思表示,經(jīng)過網(wǎng)簽了,是有政府公信力的!實際成交價及合同約定價格現(xiàn)在不確定,現(xiàn)在合同沒找到?!瘪R大奔答道。
“被告下次開庭必需提供實際成交價格?!濒梅ü俣⒅R大奔說。
“鑒于原告已另訴翔龍與孟虎合同無效,本案需要以該案的審理結(jié)果為依據(jù),訴繼續(xù)履行合同一案中止審理?!濒梅ü傩肌j悶懣粗蛴×送徲涗?,中止是中間的中,不是終結(jié)的終。
這天浩哥順道來家里看陳瀾,他最近剛又買了兩套商住公寓,正在興頭上。
“別再打官司了,對方是本地公司,地頭蛇”浩哥勸著“哪天他們找個人,給你背后拍一板磚,任何一次讓你不能按時到庭,官司就自動判輸了!抓緊買別的房吧!打官司,不值!”
“浩哥,他們這么惡意串通,無法無天,我覺得不只是一個房子的問題了”她咬著牙說。
“如果我現(xiàn)在退縮了、不爭了!像我爸媽那樣逆來順受,我心里也過不了這個坎,以后就再也沒有尊嚴了!”
“陳瀾,尊嚴值幾個錢?人家不會把咱小百姓當回事的!”浩哥接著勸。
“跟他們商量下,把定金退給你,房價大漲,你們趕緊買別的房子呀!我已經(jīng)又買了兩套了,剛買完就漲了,以前買也在持續(xù)漲.....”浩哥滔滔不絕。
陳瀾不說話了,她無路可退,其實她正盼著合同無效案早點開庭。
剛律師決定不做后,陳瀾朝思暮想翔龍一房兩賣的案情,整天魂不守舍的,吃飯的時候,葉青看她筷子停在半空,眼睛發(fā)直,緊皺著眉,知道她一定又在想官司了。
“看你都一腦門的官司樣了,我有點后悔了...”葉青說。
“一腦門子官司?”她苦笑著“這話描寫的太形象了,最近在法廳見到的那些原告和被告面色多是土灰色的,眼睛是直楞的,眉毛是蹙著的??吹教嘟乖甑?、愁苦的、憤怒的臉了,一腦門子官司,說得絕了!原來我自己也是這個模樣啊?!?p> “你還是抓緊找律師吧。公司的雜事,我已經(jīng)焦頭爛額了!你在官司上太焦心、太辛苦了,別把身體搞垮了?!比~青擔心地說。
陳瀾開始在網(wǎng)上查律所,打了很多電話后,來到XC區(qū)一家律所,見了白德律師和他的助理小湯。
“如果是我們做,上次就一定做財產(chǎn)保全!”白律師很惋惜地說。
“你的律師在房產(chǎn)方面太不專業(yè),帶來多大損失,就憑這個早該炒掉!”小湯說著,拿出一本房產(chǎn)司法實踐的書,一邊指給她看一邊說“你看,白德律師寫的書里都講過房產(chǎn)爭端的要點。”
“要是你們代理訴合同無效一案,你們會怎么做?”她翻著白律師寫的那本書,一下子就加大了對他的信任。
“這個案子,惡意串通跡象明顯,明顯低于市場價格,我們應(yīng)該能打贏!”小湯說得肯定。
“但訴合同無效,沒什么標的,代理費太低,你要委托我們,也得把上一個案子一并委托我們。”白律師接著說。
“您看這樣好不好?”她思忖著說“既然你們有信心,我可以委托你們,但寫清楚如果這個案子勝訴,上個案子也委托你們?!?p> “那你給我們?nèi)珯?quán)代理,還是一般代理?”白律師關(guān)切地問。
陳瀾回想著翔龍委托馬大奔全權(quán)代理的慘狀,如果翔龍自己參與,不會被動到那種程度,連推脫的余地也沒有了。有一次開庭期間跟馬大奔在走廊里聊過幾句,得知他是打贏了分錢,打輸了沒錢的。她心里權(quán)衡著,全權(quán)代理和分成結(jié)算,委托方是省錢了,省時間了。但任何時候把自己完全交給別人都是有很大風險的,尤其是現(xiàn)在的司法環(huán)境下,律師的操守良莠不齊。再說,還有誰能比自己更清楚案情,更關(guān)心案子和自己的利益?還有誰能比自己更能全情投入到紛雜的案情、證據(jù)和文案中呢?!
“一般代理吧,我有時間出庭!”她回答。
等待開庭的時間極其漫長,遠超普遍的時間了,隨著小學報名時間的日益臨近,陳瀾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尤其看不得凡非童真清澈的眼底。她早已到法庭提交補齊了的證據(jù),3月23日終于見到了新主審熊法官,四十多歲,身材精瘦,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熊法官,什么時候開庭?立案快兩個多月了?”她謙恭地問。
“原先準備開的,聯(lián)系不上被告,就放下了?!毙芊ü傧肓艘幌抡f“4月13號之前吧!”
她趕緊又給了熊法官翔龍遷址后的聯(lián)系方式,心里納悶怎么會聯(lián)系不上?為什么法庭沒問過自己?
她開始在網(wǎng)上搜孟虎的資料,期望能發(fā)現(xiàn)與翔龍公司的關(guān)聯(lián),對證明惡意串通有利,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DX區(qū)1997年的法律判決書,判處一開發(fā)商因延期交房,需賠償孟虎3萬元違約金。她覺得真是諷刺呀,孟虎居然是打贏過房產(chǎn)延期交房官司的人,現(xiàn)在成了惡意串通的被告。
眼看4月13日快到了,因法官電話總打不通,陳瀾再次來法廳找熊法官。
“上次你來的情況我沒什么印象了。以后再說吧,我忙!”熊法官敷衍地說。她覺得不對勁。然后就是杳無音訊,4月19日和4月27日都是每周的庭長接待日,她連續(xù)去了兩次口頭及書面反映情況,要求盡快開庭。但案子好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了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