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異
“小姑娘，你可知，你身體的狀況嗎？”
眼前的大妖如此嚴肅地發(fā)問，谷桃?guī)缀跻詾樽约菏堑昧耸裁床恢沃Y了。
沒錯，妖也是有生老病死的。
但不同于人還有大夫這個醫(yī)人的職位，他們妖是沒有這種職業(yè)的，都是各自為伍罷了。
桃花源里的妖還好些，每個妖都會一點淺薄的治愈術(shù)，即便是柳樹伯伯，也只能查探妖的體質(zhì)與病況，但卻做不到醫(yī)治。
傳聞妖族曾有一位妙手回春的妖，但那妖與其他妖不同，其他妖追求成魔，而那妖卻妄圖成仙？
仙魔自古不兩立，連帶著人和妖之間也相互敵對，而那妖的所思所想無遺是背叛了整個妖族。
是以即便那妖治愈術(shù)出神入化，卻也不招妖待見。
那妖在四處游歷時曾經(jīng)路過桃花源，但后來，便再也杳無音信了。
無妖知他是成功升仙了，還是死在了重重雷劫之下。
總之他們是決計不可能知道他的消息的了。
除非仙魔再一次大戰(zhàn)。
而眼下，谷桃被問得云里霧里的，她細細思考著自己自有靈識以來所經(jīng)歷的每一件事……
對不起，歲月太久了，她已經(jīng)記不得很多事了……
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從未生過病，自己的本體也從沒出現(xiàn)過枯萎之態(tài)。
哦，蟲蛀不算病，冬天頭禿不算枯萎。
她迷茫道：“我的狀況？沒什么狀況啊？”
單姑姑見她一臉迷茫，略微提點到：“近期與之前相比，可有什么不同之處嗎？比如易倦易受驚之類的。”
這句話倒是點到了谷桃的心上，自她化為人形以來，她的確是易倦，易受驚倒是談不上，就是愛哭了許多。
但她一直以為這是隨了化形以后身體的本能，是正?，F(xiàn)象。
這樣想著，她也如實說了出來。
誰想到，眼前的單姑姑卻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道：“你是妖??！無論你化成了什么樣的人形，你都是一只妖啊！是你在操控著這具皮囊，而不是這幅皮囊限制了你！如此簡單的道理竟然沒妖與你說過嗎？”
谷桃覺得她說的好有道理，她略有些呆滯地回道：“沒有啊……他們化為人形都是成年人的模樣，并沒有我這種情況……而且我在化形當天就跑來人間了……”說著，她看單青玉的神色愈發(fā)嚴厲，不由得有些心虛起來。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后干脆噤了聲。
單青玉看著谷桃便仿佛看到了人間那些胡鬧的二世祖一樣。她氣極反笑：“你今日若不是遇到了我，遲早得死在這人間?！?p> 先前探查她的記憶，只是看了個大概，哪里想到這個看上去乖巧的小妖竟然如此讓妖不省心。
她揉了揉眉心又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既然我已經(jīng)是你的西席了，那么以后你的身體狀況和在人間的禮儀常識便都由我負責。好歹我們也勉強算是同族，我還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你消失在這天地間。”
死亡這個字眼，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妖都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而谷桃如今被身體影響著愈發(fā)顯得孩子心性。乍一聽到單青玉這樣說，她第一反應(yīng)便是不相信。
她們剛才還打過一場呢（單方面的），現(xiàn)下這樣說，一定是在報復(fù)她！
可是她的理智卻又在反問自己，萬一是真的呢？實力這樣深厚的妖，對付自己不過是揮手之力，何以要用一句謊言來報復(fù)自己？看她嚴肅的表情，她說得如果是真的該怎么辦呢？
谷桃臉上的表情也跟隨著心態(tài)一步步變化，她的心由原來的嗤笑、不屑，逐漸變得沉重了起來。
她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她僵著嘴角問道：“前輩這是什么意思？”
單青玉見她也算是相信了自己的話，這才道：“你的體質(zhì)有些奇怪。想必你自己也能感覺到，你自己的修為照比同期的妖要高出一截，但卻無法使出全力，最多也不過是五成罷了?！?p> 待谷桃稍微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她才又接著道：“你化形成如今的模樣也是如此，并非是其他的原因，而是修為虛高，你的疲倦嗜睡也是因為如此?！?p> “修為虛高？”
谷桃回憶了一下自己身為妖的修煉生涯，她的修為的確漲得極快，桃花源里的人也只道她是不遇的奇才。然而她施法時卻只能使出八分力。
自到了人間以后，她少有使用妖術(shù)的機會，但一旦使用了妖術(shù)，必定會疲憊困倦。她原以為是因為身體弱小的原因，但如今聽單青玉所言，她才覺得細思恐極。
她只覺得渾身發(fā)冷，一張圓臉慘敗如雪，直教人心疼，但她仍然裝著不信道：“那又如何？”然而聲音卻已帶了顫音，心下也信了七分。
單青玉道：“你使不出的修為，雖然在你身上，但卻又不屬于你。而你來人間這段時間的疲憊、易驚，是因為那些修為在漸漸地流失?！?p> 說著，她又道：“我不知道你長此以往下去是否會修為散盡而亡。但只要那一半你使不出的修為全部消失，你覺得，你還能藏住妖氣、維持人的形態(tài)，不會被那些修煉之人所發(fā)現(xiàn)嗎？”
單青玉說的簡單易懂，谷桃也很快明了了后果之嚴重。但她仍抱著一份懷疑地問道：“你怎么能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
單青玉雖然氣惱于谷桃對自己的懷疑，但也理解她的不信任之處，她干脆轉(zhuǎn)過身去，嗤笑了一聲道：“左右這又不是我的事情，不過是念在你修行不易才提醒你一句。信與不信在你。”頓了一下，她又道：“何況，那是你自己的妖力，你自己難道還不清楚么？”
谷桃這才反應(yīng)過來，當下便閉眼感受了一下體內(nèi)的妖力。片刻后，她睜開了眼睛，撐住了桌子，以免自己從椅子上掉下去。她喃喃道：“怎么會這樣？”
這幾日驚喜于人間景色，為補精神，又時常陷入睡眠，不知不覺間自己的修為竟已流失了三成。
單青玉見她實在可憐，這才嘆氣道：“小丫頭，這下你知道我所言非虛了吧?！?p> 如今事實已擺在她眼前，谷桃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
眼前的大妖能探查出自己身體的狀況，那么可見她一來是有一番能耐，二來也是有心想要幫她的。
谷桃?guī)е敢獾氐溃骸胺讲攀切⊙嘤械米?，請問前輩可知我這種情況，該如何救治？”
單青玉搖了搖頭道：“我已脫離妖族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妖和你會有相似的情況。但我行走人間多年，也見過大大小小的妖，他們中沒有一個與你有相似的情況的?！?p> 單青玉的話給了谷桃一記重擊，那她該如何呢，難道還要去找那個醫(yī)名遠揚卻不知道還在不在此界的妖嗎？
這種事，希望渺茫。
單青玉本是一片關(guān)切之心，也不忍見眼前的小妖懨懨的神態(tài)，她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勸道：“你不必如此絕望，我有一位擅醫(yī)術(shù)的師父，或許他會有辦法救你?！?p> 擅醫(yī)術(shù)的妖？谷桃打起了點精神，她小心地問到：“可是那位醫(yī)名遠揚的前輩嗎？”
單青玉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她?！?p> 谷桃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又有些小心地問道：“不知這位前輩如今身在何處?！?p> 單青玉沉吟了片刻，道：“你先拜我為師，入了師門方能知道我?guī)煾傅南侣?。?p> 這下輪到谷桃遲疑了。不過她也不敢考慮太久，什么能比命還重要呢？
谷桃跪到了單青玉的面前，三指指天起誓道：“我桃花妖，今日在此起誓，愿拜……”谷桃頓了下來，她還不知道這妖叫什么呢……
單青玉提點她道：“單青玉?！?p> 谷桃這才接著道：“愿拜單青玉為師，此后尊師重道。倘若有半點不軌之心，便入心魔劫，灰飛煙滅?！惫忍医g盡腦汁才想出來這樣的毒誓，隨后她便想向單青玉扣個頭。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人族的拜師禮好像就是這樣的。
單青玉趕緊施了術(shù)法叫她起了身，吐槽道：“難怪謝府要為你請禮儀西席。你這禮儀，可真是不怎么樣?！?p> 谷桃迷茫地看向她。
單青玉看著她仍顯蒼白的臉色，干脆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這拜師禮待日后我教過你這方面的禮儀之后再補吧?！?p> 谷桃知道，這事算是成了，便再一次問道：“請問師祖如今身在何處？”
有了心魔誓的保障之后，單青玉便也不再避諱，她抿了口茶，心里嫌棄這茶的味道，皺著眉道：“師父他老人家，如今不在此界?！?p> “不在此界？”谷桃?guī)缀醺杏X自己被騙了。
要知道仙魔除非轉(zhuǎn)世歷劫是不能到人界或妖界的。而如今師祖已不在此界了，那她豈不是死路一條？
然而單青玉也不等她質(zhì)問，而是道：“你不必擔心師父不在，你的病便無解的情況。我的體質(zhì)有些特殊，可以穿梭往來于四界，你的事情，待過些日子我去往魔界時，自會向師父說明?！?p> 谷桃一時震驚于這句話里的信息，待她回過神來時，便見單青玉在她的身上施了個咒術(shù)。
單青玉看著谷桃剛剛恢復(fù)了些氣色的臉，解釋道：“我現(xiàn)下在你身上施了一個幻術(shù)。待課后，我會與謝家公子說明你身體有恙的事，這樣他也不會在一應(yīng)課業(yè)上為難于你，。倘若他為你請來了其他郎中，他們問什么你只搖頭說不知便好?！?p> 谷桃知她這是在幫自己遮掩身份，因此她便乖乖地低聲應(yīng)了下來。
兩人從斗法到交談，差不多也有了一節(jié)課的時間。
一番事情吩咐完，單青玉便又恢復(fù)了先前端莊優(yōu)雅的姿態(tài)。她揮手打破了先前設(shè)下的結(jié)界，又抿了一口桌上的茶，但實在難以下口，便干脆放下了茶盞。
她心下感嘆，便是世家大族再強大，其所得物資到底也遠遠不如皇家來得細致。
這茶若放在平民百姓家便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只可惜她在皇宮里時，已經(jīng)喝慣了好茶，這茶再喝起來，便遜色了不少。
不多時，兩妖便聽見外面?zhèn)鱽砹思毤毜哪_步聲。
單青玉這才起身，對谷桃道：“今日便到此吧?；厝ヒ院蠛煤玫膹?fù)習一下，下一堂課，我再細細地與你講各式禮儀。”
谷桃知她這是在圓這一堂空白的課，她便也配合著應(yīng)了下來。
待單青玉起身時，剛巧云袖走到了門前。
云袖福了福身，單青玉也略頷了首。
待云袖對谷桃一番噓寒問暖過后，單青玉才對云袖道：“帶我去見見你家公子吧，我有事與他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