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北離開此處,路過虞棠的住處時,下意識停下了。
上一次,他來尋虞棠,卻看到那吊床上坐著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哪腥耍峭ň兎浮鍩?。而江遇北那時身上還受著重傷,與洛熒硬拼不過,所以面對對方挑釁的目光時,江遇北忍住了。
虞棠和洛熒的關(guān)系,江遇北不是沒思考過,但是第一,他就去除了虞棠和洛熒是朋友的可能,虞棠就算再沒有底線,也不會跟魔族做朋友。
而除去第一個可能,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江遇北一開始確實是想問問虞棠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后來轉(zhuǎn)念一想,決定對這件事保持沉默,既然虞棠沒有說出口,那么他還是不要多事了。
他運轉(zhuǎn)異能感應(yīng),那屋子里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江遇北這才踏進(jìn)房門。
吊床已經(jīng)被撤掉,狹窄的房間里空出一大塊兒,顯得十分空曠,看來,那吊床真的是虞棠為洛熒準(zhǔn)備的。難怪之前尋洛熒卻無論如何都查不到,沒想到,他竟然躲在了這里,虞棠成為了包庇通緝犯的幫兇。
不過,現(xiàn)在洛熒那家伙已經(jīng)走了嗎?
“這種地方,那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家伙能住的好才怪呢?!苯霰笨催@里,簡直就是個貧民窟,地方狹窄,東西廉價,就連睡覺的木床,都是隨處可見的木材,一坐上去,就會嘎吱嘎吱響。
沒有花,也沒有秋千,更沒有虞棠喜歡的紅色。
之前,虞棠對江遇北提出想要的那些東西,這里都沒有,簡陋的程度江遇北覺得連乞丐都不會住在這里。風(fēng)吹動木窗,響聲刺耳,江遇北索性把窗戶關(guān)上,他這時才看到,窗前的小院子長滿了雜草。
真是邋遢。
只怕晚上地上的老鼠和蟑螂都會齊齊出動來作亂吧。
江遇北心里有點堵得慌,拿出錢袋,放到了桌子上,卻發(fā)現(xiàn)錢袋上江家的江字著實顯眼,他又將錢袋里的錢全都倒了出來,散了一桌子的財。
“虞棠這個笨蛋?!弊鍪虑椴粍幽X子的,被所有人針對的日子過得很開心嗎?真是嫌命長的大傻瓜,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的,偏偏要選擇這種。
以至于,甚至因為這種事,和自己解除了婚約。
白癡蠢貨大笨蛋!
江遇北也不知道不爽個什么勁兒,低頭是不可能率先低頭的,他可是堂堂的江家少主,世家第一公子,怎么可能會為了虞棠低頭。
他要等虞棠來找自己,并且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和盤托出,他才要決定,要不要原諒虞棠。居然敢背著自己藏那么多的秘密,真是個大壞蛋,江遇北在心中暗暗決定,在虞棠不找自己之前,自己也不要找她。
要晾著她,讓她知道,她是哪兒錯了。
江遇北回到江家,問了家仆,知曉虞棠已經(jīng)走了,是自己走的,沒跟虞曇或者藍(lán)岸一起,江遇北聞言叫來了管家,吩咐要派江家的影衛(wèi)去保護(hù)虞棠,虞棠幫了藍(lán)岸,肯定是戳中了某些人的眼珠子。
“回少爺,家主已經(jīng)吩咐過了?!崩瞎芗衣f道。
江遇北在老管家的目光下突然有些局促,他滿臉的不自然,背對著老管家,繼續(xù)說道:“哦,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隨口說說。”
老管家和藹的笑了笑:“小少爺不必向老奴解釋的。”
“……”江遇北有點尷尬。
而此時,虞棠正往白家的方向奔去。
“阿靈,你確定你想要的東西,真的在白家主的身上嗎?”虞棠再三詢問。
‘是,我敢保證。’雖然只有一霎那感覺到那塊玉的存在,詭秘的氣息蒙上了一層紗布,隱隱約約,但戒靈敢肯定,那就是斷魂玉。
斷魂玉是魔族的東西,此物很邪,也很惡,玉石里封印著的,都是一些靈魂,所謂斷魂,就是命斷,收魂。斷魂玉如同一個收納靈魂的容器,里面的靈魂越多,所能帶來的力量越大。
戒靈需要這個,來強大她的能量,讓她已經(jīng)稀薄到快要消逝的靈魂,得以穩(wěn)固。
對于白家,饒是虞棠這么愛湊熱鬧的,凡白家舉行的宴會,虞棠都沒有去過幾次,其一,是因為白家那兩個小輩著實不討虞棠喜歡,其二,是白家的家主經(jīng)常陰沉著一張臉,看樣子很兇。
‘若你需要我,盡可知會一聲,白凡不簡單?!怯萏膶⑺?,或是她親口提出來需要戒靈幫忙,戒靈一直都是處于觀望的狀態(tài)。
虞棠的戰(zhàn)斗,戒靈不便插手,因為這是成長必經(jīng)之路,而虞棠每一次的瀕死,都是一次重生?,F(xiàn)在,戒靈親口提出,虞棠則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用來小心白凡。
白家的防御性很嚴(yán),而之前白家又遭到了一次襲擊,如今正是脆弱的時候,現(xiàn)在白家人都住在一座宅院里,虞棠在墻外等到夜深,才決定動身。
聽江家主說,白家主在戰(zhàn)斗中,受了很重的傷,虞棠這才敢與之一戰(zhàn),然,這一戰(zhàn),都不敢光明正大,只能搞偷襲那一套,瘦死的駱駝畢竟比馬大。
將黑紗巾蒙在臉上,虞棠貼著墻,動作如貓兒般輕巧敏捷,她召魂,去做探子,得到消息說白凡進(jìn)入書房后,就沒有再出來過,虞棠小心翼翼的靠近書房,透過窗戶,燭光搖曳,看到了一個男人坐在桌前正在讀書,虞棠看不清男人的正臉,但是看體型,和白凡一樣。
虞棠憑借著異能的指引,手中的召魂鈴開始響動,窗戶被一陣怪風(fēng)吹開,那男人警覺的起身,待虞棠看清那男人的面容后,才知道這只是白凡的替身。
虞棠暗道事情不妙,浮在半空中的召魂鈴瘋狂轉(zhuǎn)動,鈴聲如同魔音一般。這男人并非是黑暗系異能者,看不清魂,但是卻能看出一團(tuán)團(tuán)的黑影,他但凡要碰到那些黑影,便會行動遲緩,整個人如同陷入冰窖般寒冷的直發(fā)抖。
這是來自內(nèi)心的顫栗,痛苦與絕望是人在死后留給這世間唯一的東西。
男人驚訝在京南看到黑暗系異能者,而驚訝過后,開始意識到一直躲閃并非正確的決定,于是,他開始進(jìn)行攻擊,虞棠缺少實戰(zhàn)的經(jīng)驗,即使黑暗系異能者能稍微壓制這男人的異能,但依舊沒有討到半點好處。
肩膀直接被異能化成的劍給刺傷,虞棠悶哼一聲,鮮血浸濕了袖子,而就在此時,召魂鈴的聲音開始變得飄渺,虞棠臉色一白,噴出一口血。
趁男人失神,虞棠乘勝追擊,開始召喚白骨作傀儡,對男人進(jìn)行攻擊。
虞棠借此機(jī)會找密室,她現(xiàn)在操控傀儡越發(fā)順手,此時還能一心三用。
虞家的密室,設(shè)置在書柜后,虞棠就進(jìn)去過一次,因那里擺放著虞家列祖列宗的靈牌,雖然還有一些寶物,但虞棠實在提不起什么精神兒再進(jìn)去一次。
黑暗系異能者,天生就對靈魂之類的比較敏感,她一進(jìn)密室,就渾身不舒服,能感覺到有很多雙眼睛正盯著她,但卻找不到具體位置。
仿佛,漫天遍地都是緊緊盯著自己的眼睛。
‘棠棠,硯臺?!潇`提醒。
虞棠抬手就將硯臺拿起,卻拿不起,她試著旋轉(zhuǎn),不遠(yuǎn)處離她三塊地磚的位置隨著硯臺的旋轉(zhuǎn)出現(xiàn)了入口,是個大坑,虞棠站在大坑邊上,不太懂密室一定要在地下嗎?
不會進(jìn)耗子嗎?
‘里面氣息很雜,我感覺有一種氣息很熟悉。’戒靈說道。
“……是?!甭牻潇`這么說,虞棠細(xì)心感受,也意識到了,她慢慢皺起眉頭,臉上也多了一抹鄭重,剛剛與那男人對打受傷,都沒有此時的臉色難看,
虞棠進(jìn)入密室,在她進(jìn)入的一瞬間,密室的入口關(guān)閉,虞棠心里咯噔一聲,此時,就算是后悔,也回不去了。她硬著頭皮往前走,這段路很長,虞棠看到了很多蒙著黑布的籠子,她一把掀開黑布,虞棠倒吸一口涼氣,隨即死死的捂住嘴巴,避免自己發(fā)出過大的聲響引起注意,眼里全是驚懼。
面前的籠子里關(guān)著的,并非是牲畜或者妖獸,而是人。
是活生生的人。
只是此時,被挖去了眼睛,嘴邊全是干掉的血,也許是被剪斷了舌頭,虞棠的雙眸氤氳,饒是虞棠見到這樣的殘忍的場面,都不由得心生難過。
那該是有多疼啊。
即使是犯了死罪的死刑犯,也應(yīng)該被堂堂正正的處死,而不是像關(guān)押一個牲畜一樣,隨意的處決一個生命。虞棠心中又憤怒又悲傷,她壓低聲音,試著叫醒籠子里的男人,而這男人卻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無論虞棠如何叫,他都沒有醒來。
于是,虞棠掀開了第一個籠子的黑布,掀開了第二個籠子的黑布……
黑布遮住的,不止是籠子,還有白凡惡毒又陰損的心。
直到最后一個籠子的黑布被掀開,虞棠面無血色,她看向籠子的少年,黑白分明的雙眸里全是不可置信,虞棠死死的抓住鐵籠的鐵桿,指節(jié)已然泛青,心神有些不穩(wěn),一時之間,竟然從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擁有著世界上最溫柔的眼睛的少年,此時雙眸緊閉,眼睛周圍都是骯臟的血污,白凈清秀的面容被干掉的血液玷染,他沒有氣息,如同個斷線的木偶娃娃一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一襲白衣盡是塵泥。
“阿也……”虞棠帶著哭音,輕輕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