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看臺,漆黑一片,空無一人,就連幾個小時前還滿是叫嚷的操場都顯得寧靜安詳。我們站的地方,大概值不了一千塊的票價,但此刻,卻有一番居高臨下的自由與快意。
可即便是這樣,岡本還是像害怕打擾了誰似的,小聲問我,山田和中島是不是又吵架了。我也裝作沒事地點點頭。
“我都走了那么久,他們還是這個樣子?”岡本其實還挺驚訝的,“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但覺得大家都沒怎么發(fā)生變化呢,還稍微有點……”
“是啊,短短三年,都沒什么變化的。”所以無需再擔(dān)心些什么。
“我記得他們吵得特別兇的一次,好像還摔過社長的眼鏡?!?p> “那是不小心的?!毕氲奖徽`傷的藪,我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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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也前輩有什么話想單獨告訴我嗎?”
他是莫名其妙地被我拉來的,沒有個適合的理由也說不過去。
“你走的那天,我因為工作纏身,沒能來送你,一直挺想跟你說句‘不好意思’的……”
雖然沒在計劃之中,但卻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想說的話。這樣的缺席,對我和他來說,應(yīng)該都是遺憾。岡本嘴上說著“完全沒有介意”,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感動。
似乎是第一次跟他單獨相處。這樣難得的機(jī)會,也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不會隨時間而改變的東西。他肯定知道我拉他出來,絕不會是單獨說句抱歉那么簡單,但他領(lǐng)會到了我的心意,沒有說一句關(guān)于想回休息室的話。沒有質(zhì)疑我的做法,沒有困擾的神情,接受著我的道歉,輕松地跟我聊著三年前我錯過的、發(fā)生在夢想港的悲歡離合,或是順著我的心情,在偌大的看臺上陪我看星星數(shù)月亮。
“天還是有點涼,要不回屋坐坐?”聊了一會兒后,我還是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沒事的,雄也想回去的話,我們就回去。”他微笑著說。
也許,他知道自己的加入會給沉浸在爭吵中的雙方帶來困擾;也許,他覺得自己的加入會讓大家為在他的歡迎會上忙于爭吵而心生愧疚。因而咽下了千萬句迫切想跟所有人分享的話語,因而選擇靜靜地陪我安坐在秋夜微冷的看臺一角。
岡本,一直都是那個溫柔的岡本。
說起來,他似乎還總是為我們給他的“溫柔”的評價感到困擾。因為在我們?nèi)毡菊Z這樣曖昧的語系中,“溫柔”往往是沒有其他特長時拿來湊數(shù)的優(yōu)點。但事實卻是,他并不是因為一無是處,才成為了大家眼中最溫柔的隊友。而是因為他的溫柔,柔化了其他的鋒芒,才讓我們有了欺負(fù)他的機(jī)會。
在他回來以后的日子里,我們依舊用“溫柔”兩字來形容他,調(diào)侃他。不是看不到他身上的進(jìn)步,不是看不到他身上更突出的閃光點,只是不想做出或許會令他感到陌生的改變。他至始至終都是我們不可或缺的同伴,從來都不是一無是處的存在。能做出那樣溫和滑鏟的他,每時每刻都為大家著想的他,無需為自己的溫柔感到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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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是八乙女找到了我們。
“證件都辦好了嗎?辦好了就回休息室呀、有點對不住啊……”
面對這樣憔悴的八乙女,我沒想再嘲笑他的語無倫次,也沒想再問他休息室里吵架的事。倒是八乙女不加掩飾地告訴了我吵架的結(jié)果。
“調(diào)工作的計劃有變,中島非要去我也攔不住。雄也你可能不用去了,要不再考慮一下?”
聽到他說這件事的時候,我近乎是難以置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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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前,關(guān)工大傳來消息,說要派一部分畢業(yè)生去北面的縣城生活兩年,幫助相對落后的宮城縣進(jìn)行戰(zhàn)后重建。畢竟橫濱這邊各方面資源都占優(yōu),發(fā)展得明顯比其他地方快。因為名額是隨即抽取的,我們隊里抽到了五人。雖說這不影響我們周末練球,但平時要見面就會很不方便。而且宮城縣的生活條件肯定不如關(guān)工大這邊,冬天特別寒冷,讓人不太放心。
甲隊和丙隊也同樣有抽到調(diào)換工作的人,甚至相繼出現(xiàn)了因此而順勢退出球隊的情況。他們的處理辦法是,擔(dān)任替補職務(wù)的球員允許離開,而正式球員若也有離隊請求,他們隊的隊長便代替他們?nèi)?,以此來挽留他們?p> 我們隊比較懶,就不分正式和替補了。尤其被岡本出國的事折騰過一番以后,更是講不清誰是正式誰是替補。協(xié)商之后,決定由我們那一屆的五個學(xué)長代替被抽到的五個人去,所以新的“發(fā)配”名單是藪、八乙女、伊野尾、有岡和我。按照計劃,這場球之后差不多可以動身了。
——結(jié)果鬧了這么一出。
“中島原先就是被抽到的那五個中的一個,他說他已經(jīng)厭倦了再和山田發(fā)生任何爭執(zhí),還是少見面好,最好只剩下球場上的時間?!卑艘遗蛭医忉尩?,“不過他也說自己不會離開球隊,我覺得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安排了?!蔽尹c頭表示認(rèn)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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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岡本回到休息室的時候,新的安排已大致成型。替補組的學(xué)弟也早在正副社長的勸說下離開,這種苦差事怎么也輪不到他們,主要還是我們這十一個人里的站隊。
事后得知,第一個表示想跟中島一塊兒北面縣城的,是伊野尾。伊野尾的想法大都沒有理由。接著,B君也舉手說想去,原因是學(xué)長組做決定的時候從沒叫上過他,一直過意不去。有岡也想跟著去的時候,被先前兩人制止了,大概意思是說原先的安排本就有缺陷,留在大城的都是山田、知念和A君這樣的學(xué)弟,還是留個學(xué)長在更好。有岡也就此沒再有異議。
兩位社長因考慮到團(tuán)隊拆成了兩部分,兩邊都需要兼顧,于是副社長八乙女跟了中島那一邊的宮城小隊,社長藪則跟了山田這一邊的神奈川大隊。
留給我和岡本的,就是兩邊各去一個。我不管心里是想跟山田還是想跟中島,都不可能讓剛回國的岡本去窮地方。但在我開口之前,岡本先替我做了決定,“山田,我……”
“去吧,我知道你們有合租的計劃,你跟著他走吧。”山田釋然地笑著,“分開以后,每周還是會見面的,所以,不用太在意?!闭f著安慰岡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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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山田所說,之后每個周末還是會碰面,但心里莫名地感覺空出了一塊。
我們所希望的,不過是那種學(xué)長幾個濫逞英雄的庸俗情調(diào),而不是這樣矛盾之后的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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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藪擦干凈了黑板。
“等一下。”岡本小聲說道,從包里拿出大疊寫滿日文的手稿,“我自家人還沒給呢!”嘴里喃喃自語。分好頁碼后,“喏,前鋒、邊鋒、前腰、中場、后腰、后衛(wèi)、門將……”把手稿挨個兒遞給了對應(yīng)的球員。
拿到手稿的球員,盯著眼前的字跡,陷入了沉默。書頁輕輕翻動,有些球員看著看著,就把手稿豎在了面前,遮擋住自己的眼睛??諝饫?,甚至有了輕微的抽鼻子的聲音。想說出口的“謝謝”,仿佛都難以表達(dá)內(nèi)心的感動,又仿佛在家人般的隊友面前顯得多余。
不知誰帶的頭,
“原來,你是去‘西天’取了經(jīng)啊——”
“對哦,早知道就應(yīng)該讓你扮成和尚出去——”
“出家人應(yīng)該會被放過的——”
“根本不用偷渡嘛——”
“好想看看光頭的岡本哦——”
“哇,像針一樣硬的頭發(fā)估計不好剪吧——”
……
“——拜托你們做個人!”
孤寂弦音
看臺上陪你看星星數(shù)月亮,溫柔中帶著傻氣,是岡本了。 藪留在神奈川(橫濱是神奈川的一個城市),八乙女去了宮城,算是做鋪墊了。 現(xiàn)實中的hey say jump:藪宏太是神奈川人,八乙女是宮城人。 那五個人,除了B君,中島、八乙女、伊野尾、岡本,剛好是jump band,jump內(nèi)部的一個官方分組 下一章:誰的女孩~(接下來兩章可能談個不正經(jīng)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