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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捉妖法師

第四十四章 血書

大唐捉妖法師 澄云生 3399 2019-08-21 12:01:15

  火折子亮起。

  昏暗中,眼前是一個尋常的臥廂。

  一案一椅、四面是墻,擺著張紫檀木榻,簡樸而不失別致。

  沒有厲鬼、血光,什么都沒有。

  外面都查看過了,這廂房,是院里最后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那厲鬼,又或者那個被“鬼纏身”的人,究竟藏哪里去了?

  趙寒兩人在屋內(nèi)搜了起來。

  洛羽兒走到長案旁邊。

  楊木為案、長板做足,案頭有書有畫。

  書五冊,詩書禮易春秋。

  畫一幅,高山流水琴師。

  散落案上,積著一層厚塵,好像許久沒人翻看過了。

  這畫畫得真好看。

  心里稱贊著,洛羽兒順勢往案下看去。

  地上滿是塵土,案腳下,好像有個小東西躺在那里,看不太清。

  洛羽兒蹲下身去。

  微弱的火光中,一點(diǎn)紅色照入眼來,鮮艷如血。

  “這里有東西!”

  身影閃動,趙寒已經(jīng)到了,火光明亮了許多。

  “小心,那東西上面好像有……”

  “是張紙。”

  趙寒已經(jīng)把東西拿在手上,左瞧瞧右看看。

  “趙寒!這么模糊,也不知道有沒危險,你就拿起來啦?”

  “拿起來看不模糊?!?p>  “……好吧,可我明明看到,上面有些血色的光,跟厲鬼身上的很像?!?p>  “不是血色的光。

  是血。”

  趙寒把東西遞給洛羽兒。

  一張硬黃紙,像是從某本書上撕下來的。興許是年代久遠(yuǎn),紙質(zhì)變得很脆,好像稍用力就會捏成碎片。

  紙上都是塵,有幾個紅色、帶紋路的點(diǎn)。

  “手指印。”洛羽兒道。

  “還是血手指印。當(dāng)初撕下這張紙的人,應(yīng)該受了很重的傷。”

  趙寒把紙的背面翻了過來。

  火光下,許多個血紅的行書大字,森然在目:

  “夜送戎人出山,本意此事就此了結(jié),多年之辛勞、山民之生計,幸而得存矣。

  怎料橫禍飛來、殺伐紛亂,實(shí)大出吾之所料。

  今身被重創(chuàng),心知命不久矣。

  然吾命事小,民生為大。

  故舍盡余息、留此血書,將其前因后果一一闡明,交與……上呈后來諸位大人鈞鑒。

  唯此,方可知此事之波譎云詭,實(shí)非我谷中鄉(xiāng)民所能為之,非我秦安里人之罪也。

  此實(shí)乃,世所罕見之大詭案……”

  行文到此,戛然而止。

  血字歪歪斜斜的,似乎書寫的人的手一直在抖。可一筆一畫之間,依然暗含行云流水之意。

  洛羽兒陷入了沉思。

  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文字,她已經(jīng)猜出,寫這封血書的人是誰了:

  “這應(yīng)該是徐繼賢和厲鬼斗法受了傷,回到這兒寫的吧?!?p>  趙寒沒答話。

  他仔細(xì)看著血書的每個細(xì)節(jié),喃喃著上面的字。

  這院里,廂房就只有眼前這一間,毫無疑問,這就是當(dāng)年徐繼賢的臥廂。

  雖然這血書沒有落款,可它掉在這個屋里,這上頭的字,和案上畫作題詩的字跡,又非常相似。

  里頭說的內(nèi)容,也正好和我們推斷的情形吻合。

  所以,羽兒說的沒錯。

  寫這封血書的人,就是徐繼賢無疑。

  夜送戎人出山,橫禍飛來、殺戮紛亂,身被重創(chuàng)、事已危殆……

  看來在這點(diǎn)上,徐望賢和曹庸并沒有撒謊。

  高昌使節(jié)出山的那晚,確實(shí)發(fā)生了大屠殺。而徐繼賢自己,也是在同一個晚上,與厲鬼斗法不敵,被害重傷而亡。

  要真是這樣,那個大疑問又跳出來了。

  從高昌使者死去到厲鬼害人,短短幾個時辰,這厲鬼,是怎么化生出來的?

  難道,真的遇到了什么驚天的異變?

  這厲鬼,肯定是附在了村里某個人身上。

  目前看來,徐望賢是最可疑的人選。

  可它只有半人高,而這村子里并沒有侏儒人,徐望賢更加不是。

  過去三年,這厲鬼害人無數(shù),連尸首都沒留下。

  可這些天來,它三次在我眼前出現(xiàn),都離奇消失,沒有一次出手害人。除了它身上的那點(diǎn)血光,也沒有一絲鬼氣散出。

  這厲鬼究竟怎么了?它究竟,是不是附在了徐里正的身上?

  還有,剛死的那兩個法師,根據(jù)目前的線索推斷,極有可能就是那妖霧殺的。

  那么,那股妖霧的主人,又是不是許乘陽?

  羽兒說得沒錯。

  要說這兩個兇手嫌疑人,徐里正和許乘陽,他們這么快就聯(lián)了手,可能性并不大。

  那為什么昨晚和今晚,他們又都同時現(xiàn)身?

  難道,這里面還藏著什么重要線索,被我忽略掉了?

  “看這上面寫的,”洛羽兒道,“徐繼賢的這封信,應(yīng)該是要寫給某些衙門大人看的。

  那肯定就是上邽衙門的人了。

  ‘世所罕見之大詭案’。

  這說的,當(dāng)然也就是這樁‘食人谷案’。”

  趙寒點(diǎn)頭,“這徐繼賢當(dāng)時就預(yù)見到,高昌使團(tuán)的事,官府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后頭肯定還會再派人來。

  所以,他才寫下這封血書,好讓衙門的人看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不至于冤枉了谷里的鄉(xiāng)親們?!?p>  “可徐繼賢不是把事情的經(jīng)過,都告訴他弟弟徐望賢了嗎?

  由徐里正來轉(zhuǎn)述,也是一樣的,何必再寫血書?”

  “問到點(diǎn)子上了?!?p>  趙寒道,“據(jù)徐里正說,當(dāng)年是他親自埋葬了兄長。那這封血書,他應(yīng)該早就看到了才對。

  這可是個重要的遺物加證物,好好存起來都來不及呢,徐里正怎么會把它隨便丟在這里?”

  洛羽兒想不明白。

  “羽兒你注意到了沒,這上面寫的‘交與’后面,明顯還有兩個字,可模模糊糊的,好像被人用水抹掉了?!?p>  洛羽兒點(diǎn)頭道,“這應(yīng)該是個人名,‘交與某某上呈’,這樣才通順?!?p>  “那這‘某某’是誰?”

  趙寒道,“這么重要的血書,徐繼賢要交給誰,來上呈給衙門的人?”

  “當(dāng)然是他弟弟徐望賢了。整個秦安谷都托付他了,這信不給他,還給誰?”

  “那為什么后來,徐繼賢又把弟弟的名字抹掉了?

  他弟弟徐望賢,又為什么沒有拿走這張紙?”

  洛羽兒思考著:

  “除非后來,徐繼賢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常,并沒有把這遺書交給他弟弟?”

  “又除非,他和厲鬼斗法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那厲鬼,竟然已經(jīng)上了自己弟弟的身?!?p>  洛羽兒一愕。

  鬼纏身。

  “如果真是這樣,”趙寒道,“那今晚這厲鬼進(jìn)院子的原因,就很清楚了。

  它是怕徐繼賢留下什么消息,讓我們得知事情真相,所以想來把東西拿走。而且看樣子,它已經(jīng)得手了?!?p>  他指了指,紙上的一句話:

  “‘將其前因后果,一一闡明’。

  可這紙上只有寥寥幾列,那些闡明案子因果的文字,都去哪兒了?”

  洛羽兒看了幾眼那張紙,從案頭拿起了本《春秋》,飛快翻了起來。

  “找到了!”

  手里,《春秋公羊傳*文公》的一卷里,被生生撕去了兩頁。

  看來徐繼賢寫信的紙,就是從這本書里撕下來的。

  撕了兩頁,可這只剩下一頁。

  “徐繼賢果然還寫了一頁,”洛羽兒道,“看來是被拿走了。真可惜,說不定那上面,就寫著這案子的真相呢?!?p>  趙寒看著那張紙。

  照推斷來看,這信的另一頁,應(yīng)該就是剛才那厲鬼沖進(jìn)來取走了。

  可這浮云齋是有“陣界”保護(hù)的,之前那股妖霧就進(jìn)不來。這厲鬼也是邪祟之物,它怎么就進(jìn)得來?

  要說,是因為它鬼力強(qiáng)橫,硬闖進(jìn)來的。

  那它早就可以這么干了,何必等到今晚,才來取走這個重要的“證物”?又為什么不全部取走,卻還留下一頁呢?

  他環(huán)顧了一眼四周。

  “信它拿得走,可人,它還逃得掉嗎?”

  “對!”

  洛羽兒道,“那個鬼纏身的人,一定還在這里頭,搜!”

  兩人馬上又搜尋起來,可把廂房搜了個底朝天,還是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不應(yīng)該啊……”

  趙寒四顧著,隨意往木塌上一坐。

  屁股下,一些凹凸感傳來。

  火折子立即照去。

  紫檀木塌透著香氣,一個怪異的圖案現(xiàn)了出來,畫的是兩個物事。

  左邊那個像是一棵樹,樹上掛著七個大大的、果實(shí)一樣的東西,長著觸角似的長毛。

  右邊那個有頭有腳,手腳揮舞著,像是個人,在和那棵樹玩著什么游戲。

  看圖案的紋路,應(yīng)該是用石頭之類的物事劃出來的,筆畫非常簡陋。

  “這也是徐繼賢畫的?”洛羽兒道。

  “不像?!壁w寒搖頭。

  “也是,案上的山水畫得多好啊??蛇@幅這么潦草,就算是個剛學(xué)畫的孩童,也比這畫得好吧?!?p>  趙寒思索著。

  今晚這浮云齋里,真是奇遇連連。

  尸首,妖霧,法陣,陰尾,血書,厲鬼……

  眼前,這又是一個古怪的“線索”。

  就像羽兒所說,這不可能是徐繼賢的畫作。

  那是誰畫的?徐望賢?

  更不可能。

  如果厲鬼真的附了他的身,那他隱藏蹤跡還來不及,怎么會在這里畫這么幅“鬼畫符”?

  趙寒盯著眼前的圖案。

  一棵大樹,掛著七個果實(shí)一樣的東西。

  一個人,對著樹手舞足蹈。

  這圖案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絕不可能是什么無關(guān)人等亂畫的。

  這個畫畫的人,一定是案子里的一個重要人物。這幅“鬼畫符”里頭,一定有非常重要的線索。

  一時間,從山下演武場開始,遇到的所有頭緒,瞬間涌上了趙寒的心頭。

  食人谷,蛇齒隘,窒陰之地,浮云齋……

  高昌使團(tuán),上邽衙役,許乘陽……

  徐望賢,徐繼賢一家三口,曹庸父子、知翠和徐家內(nèi)外人等……

  駭人的往事,恐怖的尸首,這兩三日來的詭異遭遇。

  最重要的,那兩個神秘的殺人兇手。

  這一切就像張黑網(wǎng),把人罩在當(dāng)中,看不見任何光明。只有無數(shù)頭緒,在黑暗中碰撞,粉碎,重生。

  猛然間,紛亂中,一點(diǎn)微弱卻又清晰的光,閃現(xiàn)。

  竟然,是這么回事??

  那兩個兇手,高昌厲鬼,詭霧妖物。

  它們,竟然會是……

  趙寒的眼里,掠過一道興奮。

  洛羽兒看到了:“你想到什么了嗎?”

  “答案?!?p>  趙寒哈哈一笑,指著木塌上的圖案:

  “這幅畫來得,可真叫一個及時。它,就是我找了很久的答案。

  它這說的,其實(shí)就是……”

  “趙寒你個小子,滾出來?。。 ?p>  一聲怒喊,穿破黑夜,從院落的外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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