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北功一向認(rèn)為，對付成規(guī)矩這種人，勸說講理都是不管用的，還是用威脅的手段生效比較快。
事實(shí)證明，這個方法果然有用。
直到被成北功拎著鎖回了屋里，一路上成規(guī)矩都沒有再多說什么胡話——也有可能是因?yàn)樽彀捅缓×?，總之確實(shí)比之前的數(shù)次訓(xùn)斥有效果。
成規(guī)矩心里當(dāng)然不服氣，可他從小就最怕這個哥哥。別的哥哥生他的氣最多訓(xùn)他兩句，或者給父親告狀去，這個哥哥脾性暴躁，惹了他生氣他真的會把成規(guī)矩按倒就揍。
既然成北功上來了脾氣，成規(guī)矩只好不說話了。
成規(guī)矩對這門親事不喜的理由又與別人不同，任誰都猜不出來的。他一門心思竟覺得是竺家算計(jì)了他，目的就是要趁機(jī)將年紀(jì)老大的竺小姐嫁給他。別人都不許他說竺小姐一句不好，他甚至還覺得委屈。
竺筆老頭那么可惡，不該是成家的敵人嘛？他怎么能娶敵人的女兒，還要高高興興的呢？
成規(guī)矩甚至愚蠢到至今沒發(fā)覺自己忠心十二皇子有什么錯處。
成規(guī)矩婚后與竺小姐相敬如冰，兩人基本上常日不見面，甚至是分房睡的。成規(guī)矩住在他自己的院子里，竺小姐嫁過來的第三天就搬去了成母的院落貼身照顧婆婆。偶爾兩人見面，那可真是客氣，真正的互為賓客，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種。
又三年，成父死了。
他的年紀(jì)本來就不小了，兼有三年前那一場大病，雖然并沒有從那以后癱在床上，到底也是大不如前了。能撐過三年已經(jīng)不錯，畢竟當(dāng)年他病得快要死了的傳言并非空穴來風(fēng)。
成母豎起耳朵聽著前院的一團(tuán)糟亂，沖竺小姐招了招手：“以后你怎么樣呢？”
“什么？”竺小姐乍聽見成父的死訊，正覺得有些突然，成母來了這樣一句，她更懵了，“夫人，我不明白?！?p> “前些日子他不好了的時候，我跟你說過?！背赡笖恐佳?，神情平靜，“我的家鄉(xiāng)不在這里。如今他沒了，我不留了，我要回家去?！?p> “可是，這……怎么能……？”
“你別急著攔我，你也攔不住我。你是深閨里的女兒，我卻出身鄉(xiāng)野。別看我如今年老，那山園我一天還能上下十趟有余?！背赡感α诵?，眼睛里有些年輕時的光彩，“所以我并不問你我的事情。”
“我那個小兒子從來被寵壞了，很不著調(diào)。如今我一走便沒法照顧你，你和他廝混著有什么意思呢？”
“夫人的意思是說……”竺小姐有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我可以跟著夫人走？”可是這怎么可能呢？難道她要挖她兒子的墻角？
“是。只看你的意思了，旁的倒不用擔(dān)心。從前你服侍我，若到了外邊，我也可以服侍你。”
“只看你怎么樣呢？”
成父死了的當(dāng)天，成母趁著幾個兒孫忙得腳不沾地的功夫，背了個輕巧的包袱悄悄走了。院里的丫頭們早被成母派到各房幫手，各家來吊唁的女客也自有成北功的妻子招待。直忙到晚間，成北功兄弟要給成母請安，才發(fā)現(xiàn)老太太失蹤了。
說是失蹤也不準(zhǔn)確，成母留了一張字條，上面只寫了三個字：我家去。
竺小姐到底沒走。因?yàn)樗淮蛩愀赡柑氐匾舶阉傻匠杀惫Φ钠拮幽抢飵兔?，倒是沒有人疑心竺小姐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對外宣揚(yáng)。成家對外只說成母憂思過度，不能見客，另派了信得過的家生子裝扮了暗地里往出城的各條路上尋找，終無下落。
當(dāng)年成父遣他兄弟離家時是逃難，萬千叮囑了不許他們寫信露了行跡。如今成家其他的兄弟早就走得斷了音信，成父的情形也告知他們不得。只有成大器一人，仍在朝中任職。這件事情一出，他便不得不回京奔喪。
臨行前，成仲文悄悄地和成大器見了一面。直到這時成大器才知道，為什么都是一樣的打仗，偏他勝得最多。
雖然兄弟重逢，可這件事情并不能令成大器高興。成大器到底從小被忠君愛國等事教育慣了，一時之間，他實(shí)在無法接受自己的兄弟居然是叛軍。
一時之間，一時之間。給他兩時他大約就接受了。對，正是這樣。
所以成大器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冷靜冷靜。
而成仲文的來意正相反。他跟個門神一樣堵在房門前：“所以你以為我為什么來？在這邊出現(xiàn)，對我也有很大的麻煩。實(shí)在是我再不來你就回去了，我若不親至，跟你也不好說，也無法阻攔你?！?p> 成大器整個人都呆了：“老二，不是，我捋捋，你的意思是說叫我不許回京?！?p> “是?！?p> “我抽你個小兔崽子?！背纱笃骱龅恼酒鹕恚炫菰趹?zhàn)場上，站起來有兩個成仲文那般大的塊頭，“爹沒了！現(xiàn)在是爹沒了！我知道你現(xiàn)在這樣子不方便回京，我不拽著你回，但是我憑啥不回去？我不得好好給爹磕兩個頭，求他寬限了你這沒王法的？老爺子的脾氣可比我暴躁多了，到了閻王爺臉前他也要敲你！”
“我不信鬼神?！背芍傥目粗笃鹑^的成大器，只淡淡地撩了下眼皮，“爹走了我也很難過，但是你不能回去，否則恐怕你回不來?！?p> “你這是啥意思？那皇帝難不成看我回去哭爹，在靈堂逮我？可我沒犯事啊，你們不是讓著我來，我打的勝仗多啊?！?p> “他怎么想的，你我怎會知道。但他是因?yàn)槟阍谕忸I(lǐng)兵，多年來才未對成家下手，這是確然無疑的?！?p> “就為了老四和十二皇子那事？不能吧，過去多久了，規(guī)矩也沒鬧別的，北功又周全?！?p> “總之回京無益，你最好留在這里。怕沒有理由的話，我就叫成修圍城，你只略輸就是?！?p> “這不能，就算我現(xiàn)在留下，以后你們不也要打過去嗎？”成大器難得精明了一次，“到時候，我雖無事，京中成家還是保不住?！?p> “……等等，老二，你該不會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