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最近上火,牙齦出血了?!?p> “出血出成這樣,你牙沒掉光???”
阿久伸手取出架子上的毛巾往嘴上一抹:“喉嚨也有些不舒服,估計是有血痰。”
“鼻子也不舒服?”朗逸上前,拿過了她手里的毛巾,在她面前抖了抖,她才發(fā)現(xiàn)上頭殷紅一片,原來鼻子也出血了。朗逸無奈地嘆了一聲,把毛巾換了一面,又覆到了她的鼻子上按住,抹凈了血,再出去換了盆干凈的水,爾后一言不發(fā)地在盆里搓著毛巾。
阿久望著他沉默的背影,沒來由地心虛,坐在凳上,有一茬沒一茬地找話:“剎那人呢?”
“打累了,睡覺去了。”
“那你怎么不睡?”
“因為我?guī)煾钙吒[流血地癱在床上,我怕她死了,得看著。”
阿久甚是感動:“還是你有良心。”
朗逸將毛巾往架子上一掛,板著面孔,說出的調(diào)調(diào)卻是一派的云淡風(fēng)清:“也不算吧,我怕你死前忘了分行李,我若和剎那爭起來,是決計打不過他的。”
阿久并不生氣,湊將上前諂媚地笑:“為師不生氣,為師知道你是個口硬心軟的孩子?!?p> 朗逸生硬地避開她的手,道:“你是不是去鏡子前頭照照自己的樣子。頭發(fā)放下來就能扮作鬼了。你到底是在拿什么給那邱榕治???怎么灸個針,反倒是灸掉你自己半條命呢?”
阿久底氣不足地支支吾吾:“言氏秘法嘛……你當(dāng)年不也靠著我這些法子活下來了嘛?!?p> 朗逸的臉上終于有了絲怒色:“是……我不問了,原是我僭越了,弟子告辭。”
“那個……”阿久叫他,他卻聽出她挽留得并不心誠,一拂袖,大步走了。
阿久悻悻地,忽覺得一陣的頭暈?zāi)垦?,忙撐著桌子坐了下來,伏在案上好緩一緩?p> 迷迷糊糊地想要入夢,隱約聽到有人在說:“仙姑,三少爺有請?!?p> 阿久不舒服,沒好氣道:“沒空,讓他自己過來!”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許久,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是趴在桌了上,直起身,背上披著的衣服便落到了地上。她往地上一看,一件毛皮氅子,一看就價值不菲,于是揉站眼睛說了聲:“三少爺來了?來多久了?”
邱榕坐在窗下的座榻上,離她有些遠(yuǎn),手支著榻上的茶幾懶懶地望著她:“好一陣了,見仙姑在休憩,便不敢出聲打擾?!?p> 阿久“噢”了一聲,嘀咕:“那我這睡得夠沉的?!?p> 邱榕奇道:“仙姑為何不到床上去睡?”
阿久用袖子擦了擦口水道:“這不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嘛,沒成想又睡著了?!?p> 邱榕笑了笑:“想來為我二哥治病,費了仙姑不少的心神?!?p> “何止是心神?!?p> 阿久低喃了一句,邱榕聽得含糊,也并不再多問,順手倒了杯茶給她。她初初醒來,果然覺得口舌都快粘到一塊兒,狼吞虎咽地喝了個底朝天,覺得不過癮,便直接摘了蓋猛灌。
邱榕看得好笑:“仙姑果然是豪爽?!?p> “江湖混飯吃的,若是扭捏矜持,準(zhǔn)是第一個餓死?!?p> 邱榕贊同,嘆息道:“江湖果真是險惡。我二哥從不涉足,竟也會受此牽連。”
阿久一頓,覺出他話中的味兒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你還是想說,你二哥是我害的?你娘連猜帶編的那出戲,你信了多少?”
邱榕微笑,像秋夜的月色浸溶:“也不盡全是胡編亂造吧。至少今日在場之人,看著二哥醒來那模樣,任誰都不信你二人是頭一回相見?!?p> 阿久想了想,也不急著答他,而是放下了茶壺,用手理了理鬢發(fā),在邱榕的跟前端坐了下來,帶著淺笑認(rèn)真地問他:“三少爺,你老實講,你覺得我長得美不美?”
“這……”饒是邱榕再有城府,這一問也是在他意料之外,恍了半天神,又為難地斟酌了半天,方勉強(qiáng)開口答道,“我若說國色天仙,自然仙姑也不會信。仙姑難得的是氣韻靈動,與尋常女子不同。”
阿久花了極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快要飛上天去的眉眼,繃住唇邊裂開的笑意,吃力地開口道:“怪不得你邱家能做到乾國首富,府中一個三少爺嘴都跟抹了蜜一般……你這樣夸我,虧不虧心呀?”
“那仙姑想我怎么說?說你容姿實屬一般,丟人堆中便再也尋不出來了?”
“這也太老實了一些……我還是喜歡剛剛那樣浮夸的?!?p> 邱榕眉頭微蹙:“仙姑究竟何意?”
“我的意思就是,你二哥是一見傾心,相思成疾,我這模樣,夠讓他對著我犯了相思么?”
邱榕的眸子微微瞇起,若有所思地望著阿久:“若真如傳言那般,僅是見了仙姑一面的話,倒是絕不至于?!?p> 阿久的臉色一黑:“不至于就不至于,加個‘絕’字委實傷人了一些?!?p> 邱榕并不接茬,續(xù)著自己的話道:“可仙姑今日在房中不也說了么,二哥是中了蠱了。若說仙姑冤枉,那為何他對旁的女子視若無睹,僅對仙姑有所反應(yīng)呢?”
“我都說了,我不是你二哥當(dāng)日見到的那個人。但她是誰,我心里差不多也有個數(shù)。”
邱榕神色一凜:“是誰?”
“那就要看,一會兒誰會給你二哥喝酒了?!?p> 她在院中說得明白,邱樺的病最忌酒精,此時若還有人給他送酒,那害人之心便是昭然若揭了。
邱榕略一思索,卻是連連搖頭:“用這法子只怕是不成?!?p> “什么意思?”
邱榕看了她一眼,面上不禁泛起苦笑:“在這府里,想要二哥命的,只怕不止一個人,一方勢力。”
阿久立刻笑得八卦:“怎么怎么?有什么故事講來聽聽?”同時又不免大憾,“這種時刻,沒個十斤瓜子怎么過癮!”
邱榕啞然失笑,卻沒有順?biāo)囊馑颊f那邱府中的種種糾葛,只道:“讓仙姑笑話了。深宅大院的,這種事說出來家家都差不多。意思卻是一樣的,仙姑叮囑了二哥不能碰酒,只怕現(xiàn)在不止一份摻了酒的點心、香料、補品什么的,正往二哥住處送呢?!?p> 阿久神情篤定:“那你二哥應(yīng)該很快就能清醒了?!?p> 邱榕一愕:“什么意思?!?p> “那蟲子埋在身子里,挖不出、殺不死,獨獨怕醉。一醉了,它便全身沒了力氣,再咬不住口了,然后便會隨著血沖到腸子里,這時再送些瀉藥下去,那蟲子便徹底和你二哥沒有關(guān)系啦?!?p> “仙姑是故意的?”
“我是誰呀,那上百冊的話本子難道是白看的?你們這種大宅門里的勾勾當(dāng)當(dāng)我門兒清!你現(xiàn)在便派人在各個院子盯著,若是看到有人明里暗里地竭力阻止此事,便把她捉起來。”阿久驀地收起了玩世不恭,臉上現(xiàn)出了一絲嚴(yán)肅,“滿府里都道酒是害人的東西,知道我說了反話的,只有下蠱的那個人?!?